第5章、為你畫地為牢

李軒然的留言冊里，小晗是唯一一個密密麻麻的清秀小字寫滿整整兩頁的人，也是在留言冊里，李軒然第一次知道小晗的生日以及她家裏的座機電話。

小晗說到：高中三年，你是唯一一個我說話不用顧忌的男孩子，也是我唯一絕對信賴的一個男孩子，你雖然很內向靦腆，但你特別溫柔和體貼，同桌時你對我的關照我會銘記一輩子。要是我腦子跟你一樣聰明，那我一定跟你考一樣的分數，跟你報考一樣的學校和專業，跟你繼續做同學甚至同桌......

小晗的留言冊里，李軒然的字不多：晗，一定珍重，以後的時光還很長，但同桌的你，我想我會一直記得你的，如果可以，你也別忘了我這個特別自覺的去幫助你解疑的男同桌。以後的你，也別太安靜了，我覺得，咱們閑聊的時候你開心笑的樣子是好看的，一定要一直開心下去。

其實李軒然還有好多話想寫，但內斂的他沒好意思去寫。李軒然的家裏沒有電話，他就把鄰居家的座機號備註了上去。

那個夏天，本來應該是明媚而又陽光燦爛的日子，最後一次趕回學校看成績榜填志願的時候，小晗的成績跟自己平時的表現相比算是超長發揮了，一般性本科學校的師範專業是沒問題了。大家最後一次聚首的機會，小晗卻沒看到李軒然。

李軒然考試時的心理壓力太大，心裏背負的東西太多，第一場語文考試就犯緊張作文都只寫一半時間就到了，雖然接下來幾科李軒然都堅持着考完，但李軒然深知這次是砸了，所以抱定了復讀重考的決心。

成績榜上，小晗看到李軒然剛過二本二線的分數時，就立馬明白他為什麼沒來了。按榜上的分數看，以李軒然平時班級前十年級前二十的成績，如果正常發揮這次是完全能輕鬆過一本線的。其實李軒然自己估分后就打算復讀了，家裏父母也支持，他自己心裏倒沒什麼太多的心結，卻把小晗擔心到了。

兩三個月的漫長暑假裏，幾乎不到一個星期，鄰居就會叫李軒然去接次電話，每次不出意料都是小晗打來的，電話里小晗彷彿變成了一個特愛嘮叨的女孩子，吃飯沒、在幹嘛、無聊不、要不就是給李軒然講自己遇見的好笑的趣事.......看着在一旁忙碌走來走去的鄰居大嬸兒，李軒然也不敢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匆匆的回答完小晗的話就趕緊掛了。

復讀的這一年，李軒然真的是霉運不斷，闌尾炎、腎炎、摔傷，還險些開刀動了手術。帶着一身的毛病，李軒然還是頑強的把這一年挺過來了，期間幾乎每一個月就會收到一封小晗的來信，信中小晗跟做彙報樣跟李軒然分享自己學習生活中的日常種種，還像一位老母親一樣叮囑李軒然按時吃藥、在忙也要三餐到位、天氣冷了多穿點，甚至還給李軒然買了一個毛茸茸的粉色抱枕，讓他冬天晚上抱着睡覺，說是會更暖和，引得室友們一陣笑聲和羨慕。

又一年的六月，雖然病痛不斷，雖然最終成績還不是很滿意，但好歹能進個普通一本，總比上次強不少。進入大學校園的第一個月，小晗的信又到了。

這一封信，字裏行間李軒然能感覺到所有內容都跟以前不一樣了，之前的信里，小晗所有的話都恰到好處的止於同桌同學的關心和鼓勵。但這一封信，小晗有點動真格了，出於一個文靜內斂的女孩子的本性，小晗保留了自己最後的一點矜持，用一個問題把兩人的關係擺到了明面上。

“李軒然，咱們現在都過了十八歲了，都是成年人了，就算談戀愛也不會再被老師家長說早戀了。跟你說實話吧，咱們讀初中時跟我同班的一個男孩子，當時就給我寫過好多小紙條，我都沒理他。現在，他就在我隔壁大專學校里，又開始追我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能再一次遇到也是緣分啊，他要是追得緊，你如果並不討厭他那個人的話，可以試着交往交往嘛，不合適再分開，也讓他死了心。”這是當時李軒然給小晗回的信里所說的原話，時至今日，李軒然都想狠狠的給當初的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也是這封回信，讓小晗對李軒然對自己的感覺產生了疑惑，但小晗不敢確定李軒然是因為膽怯不好意思才這麼說的還是雜的，隨後的一個月裏，小晗又給李軒然寫了兩封信，差不多完全一樣的問題，李軒然還是幾乎一樣的回答。

李軒然知道，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自己和小晗相互之間的感覺乃至關係，絕不是普普通通的同桌、同學之情，彼此傾心又有意，但此時的李軒然，還在為學雜費生活費發愁，內心敏感而又帶着些自卑，逃避問題、顧左右而言他成了李軒然的處理方式。

李軒然和小晗那層一捅即破的感情，只需要李軒然回復一句“你說你已經有男朋友了，讓他不要來打擾你”，結果就大不一樣。

李軒然不知道的是，小晗在收到李軒然的回信后，有多少個夜晚是頭捂在被窩裏流着淚哭泣着徹夜難眠的。終於，在好幾個月再也沒有小晗的任何音信后，李軒然揣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主動給小晗寫了一封信。

“晗，這段時間忙什麼呢，都沒你一點兒音信了，是不是真聽我的意見答應你那初中同學了喔？......”

“嗯，是的。謝謝你，我答應他了，我們剛剛在一起了，相處了個把月，他確實沒我初中那會兒那麼討厭了，人其實還不錯.....以後，就別給我寫信了，我不想他誤會.......”

因為自己的愚蠢和怯懦，人生最無憂無慮的那段時光，李軒然親手把自己最喜歡的女孩子推進了別人懷抱。在收到小晗的最後那封回信后，除了學習生活中的必須之外，李軒然再沒有跟任何女孩子多說過一句不相干的閑話，這也是李軒然被人成為冷血無情的原由。

有些自己親手犯下的錯，有些讓自己痛徹心扉的錯過，對於一個重情義又戀舊的人而言，是要花相當長的時間去完成自我的救贖和釋懷的。

那些沒能完成的遺憾，既是遺憾也是終身難忘的美好，當你把曾經的遺憾視為一種美好時，證明你終於完成自我的救贖，從不幸和悲劇中走出來了。

2011的春天，在QQ動態里看到小晗的結婚照，李軒然仔細端詳了那個身穿潔白婚紗的女孩子很久很久，祝福你們，那麼多年的愛情長跑，有情人終成眷屬，留下這句評論，李軒然笑了笑。

都五六年了，現在也算是徹徹底底的放下了，百花爭艷的季節，李軒然也該先前看，去尋找自己的春光和絢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