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欲上層樓。7、字條
獨樂寺門前的東西大街上,剛才聚攏的圍觀人群逐漸散去,只留下心月、小琪和我三人,站在原地。
我多次撥打成濤的電話,一直沒有打通,我愈發著急起來。
心月看我着急的樣子,用手按住我的手腕,說:“先別著急,我們想想成濤會去哪裏?”
有小琪在身邊,我不便直說。我當時是感覺旅行團有古怪,安排成濤返回白塔守候一下,保護地磚,畢竟刻字地磚上有我們破解落日天機的重要信息。
這時心月的手機響起,她看了一眼,沖我說:“是心狐!”
心月接通電話,一句話沒有說,只是聽着心狐說話。
一會兒,心月掛斷電話,說:“成濤和心狐在白塔那裏打發了參水猿的人,然後成濤說要去保護人證,就自己走了!”
我說:“人證——杜師傅!快,我們去杜師傅家!”
小琪聽我說杜師傅有危險,非常着急,帶着我們一路跑着到了杜師傅小院的門口。
進的院門,我們看到北面的堂屋燈火通明,映得院落也是清清楚楚。
院落內,一個乾瘦的身形,背對着我們,倒背着手站着,手上還握着一把帶血的匕首。此時一輪半月掛在房檐之上的半空,此人正在仰頭凝望明月。
我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他的身後,伸手拍了下他的脖子,高興地說:“總算找到你了,讓我看看你沒事吧,是不是囫圇人!”
成濤再——再——再次被我拍脖子,捂着被我拍紅的地方,故作生氣地說:“你有毛病吧!”
我喜笑顏開,並不在意成濤的故作發怒,但也心裏惴惴不安,前前後後、上上下下打量着成濤,說:“哪裏受傷了,我看看﹍﹍﹍﹍”
成濤掙脫我的手,說:“誰說我受傷了?”
我說:“那這匕首上的血?”
成濤抬起手,看了眼匕首,說:“嗨,別緊張,不是我的!”
我這次放心下來,笑嘻嘻地看着成濤。
成濤倒轉匕首,用匕首把手指向我,假裝惡狠狠地說:“別人傷不了我,就是你,總是拍我脖子,你不是保證了嗎,下次換個地方拍!”
我還是笑着,哄着成濤,說:“好好好!聽你的,下次換個地方拍!”
一直站在身後的小琪看到成濤安然無恙,也是很高興,嘟嘟着嘴說:“矮腳虎,你沒事吧?”
成濤又是一副無賴的表情,猥瑣地說:“三娘,是不是擔心我了?”
我不明就裏,傻乎乎地問:“三娘?誰是三娘?”
心月輕拍一下我的腦袋,痴怨地看着我:“哎,情商真的堪憂!”
成濤說:“我是矮腳虎,肯定就有扈三娘啊,誰擔心誰就是三娘!”
小琪被成濤言語佔了便宜,氣呼呼的用眼剜着他,卻一言不發,並不辯駁。
我問:“杜師傅在屋裏吧?”
成濤也不說話,引領我們進到堂屋,又來到東次間的書房。
書房內卻空無一人,只在書桌上留着一張字條。
成濤拿起字條,遞給我。
我接過字條來。這個字條的紙張,和下午杜師傅給我的臨摹的勘察記錄的紙張完全一樣,厚厚的,是用於畫素描的專用紙。紙上用毛筆寫着一段文字,而墨色卻不是墨汁,而是藍黑鋼筆墨水。
字條的內容是:
華老弟:
成老弟已救下我,暫不通知警方,為保護自己,我去安全地方。
刻字地磚我已帶走,請放心。
後會有期!
我怔怔看着這語句奇怪的字條,緊鎖眉頭。
然後,我把字條遞給小琪,我又開始端詳書桌上的物件。
書桌上筆筒里插着鋼筆、鉛筆等各色十幾隻硬筆,唯獨沒有毛筆。書桌正當中有一個小碗,裏面還有半碗藍黑色鋼筆墨水。小碗旁邊擱着一支毛筆,筆豪上沾着藍黑色鋼筆墨水。我拿起毛筆,細細查看,是上好的湖筆。
我問成濤:“這支毛筆,是不是本來不在書桌上?”
成濤用手撓了撓頭,回憶着說:“應該是在書櫃裏面拿出來的。”說著成濤打開一個櫃門,從裏面拿出一個精緻的長方形小盒子,遞給我。
這是一個裝毛筆的盒子,木質素麵,樸素而透着精緻,在木面上用毛筆寫着一行娟秀小字:贈杜文庭老師,XXX敬贈,1999年冬。
我問小琪:“杜師傅叫杜文庭?”
小琪過來,接過筆盒,端詳着說:“是,這是師傅的名字。”
我又問成濤:“當時這支毛筆是不是新的?”
成濤肯定地回答:“是新的,筆豪還是硬的,我幫着杜師傅打來的清水,就在這個小碗裏浸的筆豪!”
我喃喃地說:“二十年沒有用過的毛筆,為什麼非要現在用﹍﹍﹍﹍”
心月湊到我身旁,問:“有啥不對嗎?”
我並沒有回答心月,從小琪手裏要過字條,用手細細搓着素描紙的質地,還是自言自語:“不是宣紙,素麵紙,並不適合寫毛筆字﹍﹍﹍﹍”
我又踱步到書桌前,看着小碗裏面的半碗藍黑色鋼筆墨水,拿起來,放到鼻子處,嗅了嗅,繼續說:“不是墨汁,而是鋼筆墨水﹍﹍﹍﹍”
心月看着魔怔的我,終於忍不住使勁拽了下我的胳膊,關切地問:“你到底怎麼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眼三人,問小琪:“杜師傅平時經常寫毛筆字嗎?”
小琪不假思索地說:“師傅的鋼筆字、鉛筆字還有粉筆字,板書都很漂亮。唯獨這毛筆字,我確實沒有見他寫過。”
我把紙條遞給小琪,問:“那這是杜師傅的字嗎?”
小琪再次接過紙條,端詳了半晌,說:“肯定是。雖然我沒有見過師傅寫毛筆字,但是這每個字的書寫習慣和師傅完全一樣!”
成濤不滿意起來,沖我說:“華鑫,你啥意思啊?你是不相信我嗎?”
我連忙說:“不,我只是有點奇怪!”
成濤不依不饒地責問:“有啥奇怪的!”
心月替我解圍,對成濤好言勸說:“成濤啊,華鑫肯定是擔心杜師傅的安危,他怎麼會不信任你呢?”
我順着心月說:“是啊,我擔心杜師傅的安危!”
我又從小琪手中要回字條,端詳着內容,終於露出舒展滿意的表情,並掩飾着對成濤說:“杜師傅說他去了安全地方,我看我們就放心吧!”
我一邊說著,一邊把字條折好,放進衣服的口袋
然後,我問成濤:“杜師傅說他把刻字地磚帶走了,怎麼回事?”
成濤說:“是啊,我把刻字地磚一塊塊翹起來,讓杜師傅帶走了!”
我忽然很激動,伸出手來作勢要打成濤,說:“你﹍﹍﹍﹍”
成濤斜着眼睛看我高舉在空中的手,說:“怎麼著?你還真以為你能拍到我啊?每次都是我故意讓着你!”
我自然知道成濤說的都是實話,使勁放下手,憤憤地說:“你明不明白,那刻字地磚可是有四百年歷史的明代文物啊!就被你這樣給翹起拿走了?你這是盜竊文物,是犯罪!”
成濤說:“不是你使眼色,讓我保護好地磚嗎?”
我氣得在屋內轉了一圈,說:“我讓你保護,可沒有讓你盜竊啊?”
成濤反問:“那你說怎麼保護?刻字地磚就在那裏,我們輪班天天24小時守着,啥也不幹了!?要我說,讓杜師傅拿走收藏起來,不被參水猿偷走,就是最好的保護!”
我被成濤噎得說不出話來,氣呼呼的衝出屋子,徑直往院外走去。
成濤扯着嗓子喊:“你去哪裏?”
我頭也不回,出來院門。
成濤無可奈何地說:“真不省心!”
隨後,成濤、小琪和心月,都追着我來到了白塔的院子。
我蹲在三塊地磚原本的位置,看着地面空洞洞的塌陷處,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成濤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行了,別婆婆媽媽的了!不就地磚嘛,如果不是因為時間太緊,我就把四塊偈語石牌一起拆下來了。時間不早了,我可是餓壞了,去吃飯了。”說著率先走出塔院。
看着成濤的背影,我意味深長的和心月交換了下眼神,我還用手拍了拍裝着杜師傅字條的口袋。
心月默然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