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雲谷咫水,朱雀潮汐
一路向北,周圍的林霧突然消失,腳下踏入一片焦土,眼前變得豁然開朗,道二知道,這裏才真正的到達了雲谷之地。
原本山谷中的林霧,在這林草與焦土的分界線處直接斷隔分離,一邊綠意蔥蔥,一邊寸草不生。
雲谷之地是一望無垠的荒野,瀰漫著濃郁的氤氳之氣,陰沉的天空好像時刻都會落雨,入了此地就彷彿與世隔絕了一般,沒有日頭,沒有蟲鳴,也感受不到半點的生機。
行走在雲谷之中,總讓人覺得無比陰森,詭異至極。
道二跟着妙玄三人,行得不緊不慢,之前在雲谷入口的山谷中出發時,他就摸清了對方三人的大抵身份。
前方走在最前的那名女子名叫妙鸞,入了雲谷之後,她手中就撐起了一桿驅魔燈,指燈引路。
道二行在妙鸞身後,左手邊的女子叫妙靜,右手邊的是妙玄,雖然對方沒有闡明師門具體的身份,道二也猜得出,她們一定是自在山七峰之一,妙音峰的弟子。
不僅是因為妙音峰一向只收女弟子,而是妙音道祖妙姬,此人非常自私,佔有欲極強,他門下所有弟子都必須改名。
不過也有數百年沒見了,道二也不知道那老傢伙有沒有收斂一些。
當初他選擇在青雲山附近尋得宿主,其主要原因還是計劃着回到自在山,但卻沒想肉身坐化,飛升不成的元靈,竟然只能奪舍魂魄不全的身體。
身為一個凡人,想安全穿過雲谷,渡過衢河,進入自由山,再登一千零一階懸梯進山門,談何容易?簡直就是不可能。
若不是那些村民咄咄逼人,想要殺他,道二絕不會在毫無準備之下進入雲谷,他本就是想在雲谷入口處躲躲風頭,還盤算着怎麼出去再對付那些村民,卻沒想到恰巧遇上了自在山的弟子。
所以,他現在的心情十分美妙,步子邁得都異常有勁道。
眼前的一切,雖然看似詭異陰森,但在他眼裏,這裏的一切都太過熟悉了。
驅魔燈中燃着自在山獨有的馭魔香,雲谷之中的野怪異類自然不敢冒犯,他們再蠢也知道,雲谷本就是自在山與凡塵的入口。它們被豢養在這裏,無非就是為自在山看守大門罷了,如若不聽話,殺便殺了。
雲谷有多大?在道二眼裏,碗口那麼大。
但那是以前,而現在,步行了四個時辰,歇了五次腳,才聽到提着驅魔燈的妙鸞開口:“師姐!過了這片石林,前面就是咫水潭了。”
雲谷之中沒有什麼參天大樹,也沒有什麼茂密的植被,有的都是一望無垠的焦土亂石,森森白骨,縷縷幽魂。
沒有人知道雲谷為何叫雲谷,道二也不知,自在山上的那位道主恐怕也不知。
咫水潭位於雲谷最深處,潭中有什麼?道二知曉!妙玄三人肯定不知曉,她們也不能知道,如若知曉,她們定也不敢前來。
在這世間,除了自在山上的一廟道主——凡石竹,和三塔七峰的十位道祖外,恐怕世間知曉的不足五人。
道二微微蹙眉,拉了拉妙玄的衣袖,“妙玄姐姐,咫水潭是個什麼地方?”
妙玄偏頭看了一眼旁邊拉着自己衣袖的少年,微笑道:“不用怕,就是一個封印的水潭,我們例行來檢查一番,再重新佈置一個鳴金陣就可以回山了。”
道二哦了一聲,鬆開了手,心中暗嘲,山上那些喜歡主事的老傢伙們真的不懂憐香惜玉。
咫水潭下封印的可是上古神獸“朱雀”,以及朱雀永生守護的“燭照丹元”。
當年燭照丹元出世,守護者朱雀為保燭照,攪得人間生靈塗炭,若不是自在山十位道祖不惜損耗數百年道行,聯手將其封印在雲谷咫水潭中,恐怕世間早已不復。
穿過石林,一片茫茫水域就出現在四人眼前,水面寒氣逼人,但寒氣卻很淡薄,放眼望去,整個水面足有百畝之餘。
這哪是咫水?分明就是個湖嘛!可在那些修道高人眼裏,這確實不算什麼。
雲谷在道二眼裏也僅僅是個碗口大小,更何況這咫水潭。
妙玄立於湖邊,仔細觀察,隨後手掌一翻,一面巴掌大小的金針羅盤出現在她面前。
妙玄在羅盤上旋動了幾下,羅盤脫手而出,朝着咫水潭上空飛去,待到中心位置,羅盤開始自動變幻,放大,拆解;一道道金色的文字出現,分離,再組合,旋轉,進退,再排列,漸漸形成一道陣法。
“經儀羅盤陣……”道二看着眼前妙玄所做,心中自語,直到陣法出現,靈紋入水之後,他似乎很快察覺到什麼,“只可惜,她不懂符道,這個陣法如此施展,如果沒有符道鎮壓的話,恐怕會起反作用……不好。”口中不好兩字竟不經意地脫口而出。
妙鸞、妙靜兩人同時回頭看向道二,又相互對視了一眼,妙鸞問道:“什麼不好?”
道二趕緊打着哈哈,捂着肚子說道:“我想出恭!”
妙鸞二人一時無語,將手中的驅魔燈遞給了道二,示意他去石林裏頭位置,莫要打擾師姐做法。
道二退身進入石林,躲到一塊巨石后暗自觀察,心想:“這三個小丫頭是真不怕死,哎!只是太可惜了,都還這麼年輕水靈。”
他看了看手中的驅魔燈,想着,如果這三個丫頭死在了這裏,自己倒可憑着驅魔燈穿過雲谷,但又想到,就算他過得了雲谷,也渡不過衢河啊!
一時間,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瞅了瞅自己的這副身子,一副厭惡嫌棄的表情在本就慘白病態的瘦臉上,顯得更加猙獰。
“廢物!”
道二罵了一句自己的身子。
然後又貓着腰看向咫水潭的方向,就在他目光剛剛落到咫水潭上空的金針羅盤時,他感到腳底傳來了一陣震感,震感很輕,僅僅一瞬。
道二回身細查,一手提着驅魔燈,一手貼在地面。
又一陣震感傳來,依然很輕,還是短短一瞬。
“難道?”
他快速俯下身體,伏趴在地面上,一隻耳朵緊緊貼緊地面。
還是同樣的震感,依然短暫一瞬,毫不拖沓。
道二猛地抬頭,看着咫水潭的方向,口中道出:“朱雀潮汐,糟了,它要衝擊封印!”
口中說著,他直起身剛欲向著妙玄三人所在的咫水潭邊跑去,頓時又立住了腳,似是想到了什麼。
“我去了又有什麼用?生死就看她們的造化了。”
“如果是朱雀潮汐,倒不如……”道二腦中閃出了一個想法,抬手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身旁的巨石上快速畫著。
他分別找了相鄰的五塊巨石,圍成了一個圈,每塊巨石上都有一道鮮血畫就的複雜符文。
最後一點落下,他將手指塞入了嘴裏,心想:“雖然我沒有靈力,但我懂符道啊,這道借靈符陣,足夠支撐我下到咫水潭了。”
道二站在巨石符陣的中央,轉頭看向咫水潭邊,妙玄已經收回了金針羅盤,正準備前往潭邊取潭水憑樣,可就在這時,地底突然出現一陣劇烈震顫。
“來了!如果你們三個能撐過第一道潮汐,或許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咫水潭的水面隨着地底的震顫也跟着晃動,無數漣漪在水面上相互交錯,隨即漣漪之下快速翻起了水泡,水泡層層密密,在偌大的水面上猶如沸水開鍋一般的景象,十分奇異。
就在咫水潭變成沸水之狀時,潭邊的地面伴着轟隆隆的響聲,也出現了無數道裂紋,裂紋延綿縱深,直至數十里範圍。
道二在符陣中坐了下來,他將驅魔燈置於身前,取了一捻馭魔香擦在眉心。
作罷,他便雙眼直盯着咫水潭,餘光所及處,看到妙玄三人身體搖晃許久后,才穩了下來,隨後三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只能拔劍做出防禦之姿,注視着咫水潭中的變化。
水面水泡越來越多,一陣陣熱浪散發席捲,熱度在持續升溫,直達鼎沸。隨着地底的震感越來越強,水潭中心突然翻起一團巨大水花,一道赤色火柱衝天而起,沒入半空,又快速下壓而回。
火柱落回水面,瞬間便形成了岩漿般的潮汐浪頭,浪頭鋪天蓋地般向著周圍肆虐奔涌,所到之處儘是一片焦黑之氣。
妙玄三人離得最近,看着赤色浪頭如海嘯般襲來,妙玄大喊:“妙音波,防守。”
隨着妙玄喊話,三人幾乎同時浮空而起,雙腿盤坐,手中劍橫浮身前化作一張透明古琴,隨即手指點彈,傳出道道靈音,靈音劃過虛空,彷彿空氣都出現了波動。
浪頭此時已然撲來,數道音波也僅僅劃破了幾道人形大小的口子,很顯然,他們的攻擊並未對那潮汐浪潮有任何的影響。
雖然這幾道口子能讓他們自保無虞,但潮汐從他們身體旁涌過時,那暴躁的靈壓之力也壓迫的他們真氣逆轉,吐血身落,重重的摔落在了地面上,昏厥了過去。
道二看着浪潮正在朝自己襲來,也看到了妙玄三人的下場,口中還饒有嘲諷地道着:“妙姬這老傢伙,還是一慣的作風,以攻為守,還真當每個弟子都有他那般能耐?”
說著,潮汐已經到了道二身前,道二卻並未顯得緊張,反而很是平靜,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他看着潮汐熱浪淹沒了一塊塊巨石,並在巨石上留下焦黑的侵蝕之色,他依然很平靜,張開雙手如沐春風般迎接着潮汐熱浪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