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下山
走馬道旁,一位老者雙手負后,背道而立,只見其身着一席青衫,左攜劍右備容嗅,頭頂高冠巍巍然,好一派先生風采。老者雙目時不時斜睨身後向右延伸的走馬道,除卻萬重風塵便再無它物,更別提半個人影。
老者暗自低聲罵道:“混賬小子,再不來老子就兜不住了!”再一瞥,身後走馬道上除了風塵還是風塵,老者稍稍鬆了架子,悠然擼起袖子,挽起前襟扇風不停,“真他娘熱啊”,說罷還不忘“靈犀一指”將剛剛掏出的鼻屎彈飛,正中一丈開外的道旁狗尾巴草,老者這才心滿意足,頓覺神清氣爽。
“老頭兒!”
一聲呼喝炸雷般於老者身後響起,還不待老者急急忙忙整理衣衫扶正高冠,來人已經自路邊樹林鑽出,“好傢夥,你個老東西怎麼不叫醒我!耽誤我出門咋整!”
老者徐徐轉身,一邊不動聲色地甩甩袖子將其負於身後一邊審視了一番面前正值二八的少年郎,語重心長道:“此去長安,路途遙遠,如今你也將要及冠,也該出去見見世面……”
“得了得了,”少年揮揮手隨意打斷老者的話頭,“我說你今天莫非吃錯藥了?之前也不見你打扮的這般人模狗樣,說話還一嘴老學究的酸味兒,平日也沒見你一天到晚少喊幾個老子東老子西的,怎麼,我臨走了還擺起雅正架子來了?哼,老東西,別以為我剛才沒看到你彈鼻……”
老者臉都給氣紫了,瞪大雙眼唾沫星子直往少年人臉上砸:“豎子閉嘴!你個臭小子還有臉說我,你睡到日上三竿還有理了?是你求學還是我求學啊?老子在這裏曬了老半天了,你倒好,睡到現在才來,出息啊!你瞧瞧你自個兒,衣衫破爛不整,披頭散髮似個混人,束帶呢!”
少年抹了把臉上的唾沫星子,撓了撓頭:“嘿嘿,你看我這不是昨晚太興奮睡不着嘛,就偷偷翻下山去找村口賣肉的二狗子喝酒去了嘛。至於束帶嘛,剛才抄小道從樹林過來不知道掛在哪個樹杈上了,嘿嘿嘿……”
老者抬眼望了望眼前樹林,分明是無人打理的野樹林,虧這小子能鑽出一條小道來,束帶不丟才怪。
“罷了罷了,老夫懶得與你計較,萬事可曾準備妥當?”
少年拍拍胸膛:“我是誰,風流倜儻江子淵,算無遺策神仙手,穩當的很!”
老者聞言嘴角不自覺地抽搐:“哼哼,我看倒像是日晒三竿瞌睡蟲,丟三落四糊塗蛋吧。”
少年怒道:“滾你的蛋!本公子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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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你計較,走了啊!”
老者摘下腰間佩劍,橫於少年胸前:“萬事小心,這把‘墨淵’贈與你防身。”
江子淵定睛一看,這哪是劍吶,也就是把鐵棍多了個把手罷了,更別提這劍身通體都是銹疙瘩了。江子淵撇了撇嘴:“我說老賈啊,你當我白痴啊,隨隨便便拿把燒火棍就來忽悠我,我與人打架就拿這玩意?我看人家還沒把我打死就先笑死了。”
言罷少年又眼珠滴溜溜轉:“不如……把你床底下那把寶貝給我唄,我都摸清楚了,就在床頭第五塊石板下三尺處……”
“嗷!哎哎哎,你打我作甚!”
被喚作老賈的老者見追不上吃痛跑開的少年,於是右手柱劍於地,左手恨不能遙遙在少年身上戳幾個洞明窟窿來:“好小子啊,連那傢伙都翻出來了,老子尋思着得虧今兒要把你打發走了,不然指不定哪天我那屋就得給你個混賬東西給倒騰塌咯!”
江子淵還不死心,脖子一伸;“真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老賈氣不打一處來,“這把劍對你而言正合適,別看似個燒火棍,你能找把劍把它砍斷算我輸。”
江子淵瞪大眼睛:“真的假的,這玩意兒真這麼能頂啊?”
老賈似乎累了,背過身去,“要是都準備妥當了,就動身吧。”
“好嘞,那我走了啊。”江子淵倒也乾脆,理了理包袱徑直就走,將至峰迴路轉處也不回頭,高抬右手揮了揮,就此失去蹤影。
老賈不知何時轉身目送少年身影消失,也不急着反身回山,只是盯着路邊雜草喃喃道,“小祖宗可算走了啊。”
走馬道上——
江子淵嘴上叼着狗尾巴草,五尺道硬生生被他一人左蹦右跳全佔了去。
“君不見,
日出東山我便踏雪而來,
悠悠天下兮誰勝其寒,
縱觀天下,
斗南獨我一人,
來來來,
試問世間劍仙,
那個夠看?
會當凌雲同風起
敢與天公試比高!”
“唉呀呀,可惜忘了帶酒了,如此好詩,當浮一大白……”
正當江子淵嗚呼哀哉喟嘆無酒可飲之時,正巧經過一處茶攤,茶攤生意寥寥,老闆百無聊賴扇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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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暗嘆生意難做,攤上只有一漢子慢慢飲着粗茶,這漢子聽了江子淵一番胡言亂語反倒覺着有趣,便喊道:“小兄弟留步,共飲否?”
江子淵回頭一瞥,正見漢子高舉茶碗示意,皺眉道:“閣下何事?”
“哈哈,小兄弟莫要着急,只是我方才聽得小兄弟所吟,頓覺豪氣干雲氣沖斗牛,故而以茶代酒欲與小兄弟共飲一番,如此才委實不愧聽得方才渺渺神仙句吶。”
江子淵聞言飄飄然:“哈哈哈,大哥好眼光,”話音未落便一屁股坐在漢子對面,“如此說來,不與大哥喝一杯都說不過去了。”
茶攤老闆早就注意着這邊的動靜,這會兒已經利索地過來添了茶碗,得了漢子多加幾文茶錢,又提來滿噹噹一壺涼茶。
江子淵同老闆道了聲謝,大讚這買賣實在厚道,隨即和漢子碰了碰:“老哥看樣子不是本地人吶,怎麼,這塊還有遠房親戚?那您可趕巧了,這出雲山十里八村的地界兒我可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只要是這地兒的人,隨便報個名頭我都能抖擻出他千八百件腌臢糗事哩。”
漢子哭笑不得,搖了搖頭:“遠房親戚還真沒有,只不過近來聽聞故友在此定居,所以過來看看,既然小兄弟對這塊門兒清,我也就不客氣了,不過說來慚愧,我與那故人相識良久,卻不知他姓甚名誰,只知道他是個酒中仙,酒量真真是我生平僅見難逢敵手。"
江子淵差點把茶水吐出來,啥?還有人搭夥計不知道名兒的?這算哪門子故友,這傢伙難不成是個二愣子吧?
漢子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主兒,見江子淵一副活久見的樣子,擺了擺手:“哈哈,說來慚愧,讓小兄弟見笑了,我這說的的確和沒說差不多,還是謝謝小兄弟。”
江子淵慌忙碰了碰漢子伸來的茶碗:“沒能幫上老哥的忙實在慚愧,不過以後老哥要是缺人喝酒,不嫌棄的話可以來尋尋老弟我,這方圓十里,論酒量,我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漢子笑着答應下來。
二人又推杯換盞聊了些當地風土人情,江子淵便告辭而去。
眼見身後已經望不見茶攤漢子的身影,江子淵忙不迭擦擦頭上的汗水,娘嘞,昨夜要不是被二狗子摸黑背着回屋我還指不定掉在哪口井裏了,以後這人要是還來我得躲着點,自個兒這點小酒量,真被拉上喝酒那還得了,行走江湖最忌諱的就是打臉,爺走嘞,您呀,回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