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劇斗

第四章 劇斗

擒賊先擒王,既已掌斃首惡,希佑不願妄造殺業,但除惡務盡,他對其餘的人販子說道:“你們將孩子的籍貫交於我,而後領你們到官府自首。”

一個道士戰戰慄栗地回道:“要我們自首也就認了。可她們……家鄉颳風災,籍貫地早就沒了,真的是無父無母。”

清子湊到希佑身邊,小聲道:“他們這麼乾脆的答應自首,說不定官匪勾結。”

希佑道:“我也想到這一層,我們改到州府報案,一個舵主能收買知縣,難道還能買通州府所有官吏么?”

“我是被騙到這裏,被舵主威脅才幹下這種勾當……”一個佝僂的乞丐背身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好像嚇得站不起身子。希佑來到他身後,忽覺有異,反射性的運功護住周身,雖為時未晚,但也是亡羊補牢之舉,一陣陰風撲面,肋下一陣劇痛。

乞丐極迅猛地擺了個簡單難看的狗刨式,右腿向後側踢,用腳化用降龍十八掌中的“神龍擺尾”,極隱蔽的攻擊希佑右肋。蓋因肋部柔軟,而且用手腳防護時很彆扭。輕輕一聲悶響,結結實實擊中肋下。乞丐一擊得逞,殺氣更盛,雙手撐地借力,左腿抬上攻向面門,只為遮蔽希佑的視線,腿風能攪亂聽覺。右腿則往胸、腰、腹、腿各攻一腳。

希佑全身氣血翻湧,見到第二腳沖向面門,知道有后招,但肋下劇痛,一時無法發力,當即后傾身子,左右兩手分別虛托住乞丐腳跟,一個太極圓轉,將乞丐拋出三丈多遠,希佑才藉機借力連退七步,身子晃了晃,扶住洞壁,這才勉強穩住,將胸中一股腥血生生壓下。

“陸副幫主,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希佑盡全力,最快最嚴厲的呵斥出聲。

陸副幫主一怔,實在沒料到希佑這麼快就能開口,難道他傷勢不重?這一緩便失了先機,索性停住不搶攻,道:“我早就懷疑閩浙分舵舵主對我不忠,還要多謝大師替我除掉他,若不用偷襲,百招內還真難取勝。”他其實心中痛惜有加,嘴上還要氣希佑。

希佑仍站着不動。

“果然傷到了!”陸副幫主心中大喜,道:“江湖盛傳大師德高藝精,連住持都不願當,今天我算真正見識了。堂堂‘少林四希’中的希佑聖僧竟然暗算傷人,還偷學起武當老道的邪功。”他站起身,活動手腳,筋骨作響,身材高壯如巨塔,迥然方才的猥瑣。他取過火把貼近臉頰,臉上的肉一滴滴像蠟掉在地上,特製的人皮面具,甚是噁心。他連頭髮都是假的,是個大禿頭。

希佑道:“朝聞道夕可死。老衲今晨在這位小施主家,悟出對怙惡不悛之徒姑息就是養姦殺生的道理,此刻便是死了,下地獄也無畏無懼。”

陸副幫主哼哼冷笑,道:“大師念的經全用來耍嘴皮子,強盜的歪理。同樣是偷襲殺人,你就是得道開悟,我這叫花子就成了卑鄙下流。”他的眼光望向小女孩們,對人販子使眼色,道:“那我就隨了大師普度眾生的心愿,索性更下賤一些!”

手下雖未全明白前因後果,但看到幕後主腦現身,有了轉機,惡念再生,互使眼色推諉后,一個道士壯着膽子,提刀走向小女孩。

“老師父還沒輸呢,你若殺人,待會可不是自首這麼便宜了!”清子其實也在怕,將性命賭給希佑了。

小女乞向清子招手,道:“喂,你快過來!”

清子擋在小女乞身前,雙臂張開,護住。

“哎呀,笨!我是叫你到我身後。”小女乞雙手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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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子領子。

“你要死由你好了……”清子正罵著,轉頭看到怪異的一幕。

小女乞低頭,雙手伸到腦後,將頭髮向前披,遮住頭臉,像個小女鬼。她跳起祭祀召喚的民族舞蹈,姿勢緩慢陰柔,靜態如蟾蜍,扭動時似蛇似蠍,身體舞姿帶動頭髮披張,又如百足的蜈蚣,小小的身軀卻透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妖異美感。

所有人的視線都無法挪開。小女乞黑頭髮、臟皮膚臟衣服,好像從地獄裏剛爬出來的怨靈,與魔鬼簽了契約,急於想擺脫什麼,得到什麼。

許多小蟲子順着小女乞的長發爬到地上,先直直地爬成一條線,然後圍成一個圓圈,把小女乞和清子還有昏迷的小女孩們圍起來。蟲子在頭髮上是黑色的,着地后,亮兵器般的,每一隻頭部伸出各種不一樣顏色的觸鬚。

即使離小女乞最遠的人都退後一步。清子更是倒吸一口冷氣,即恐怖又噁心,想跳出這個圈子,又怕被蟲子襲擊,想把小女乞抱住有個倚靠,又想到毒蟲是她身上兜出來的,她豈不是更恐怖。

清子狹促的動作把小女乞逗樂了,道:“它們不會攻擊圈裏的人。”

“你幹嘛不早點用啊!”

“我功力不夠要多花一點點時間。再說我沒媽媽跳得好看,不好意思跳出來。”小女乞對希佑喊道:“老和尚,我只會這樣了,你這真禿頭可別輸給這個假禿子!”

“萬幸她年紀尚幼,道行只能防身,若會襲擊人,這裏一個也別想逃出去。”陸副幫主臉上濃濃的殺意,“等她族中長輩尋來,真就纏上一輩子了,早下手解決,免留後患。”

希佑踏前,道:“你伯伯何等俠義,你卻這般喪盡……對得起他的培養么!”

“老禿驢,別想拖延時間了!”希佑提到陸副幫主生平恨事,他咬牙切齒道:“死老鬼寧可將幫主之位傳給外人也不傳給侄子。錢多多這匹夫何德何能壓在我頭上拉屎撒尿!”他說話時全身內力聚集雙掌,話音剛落,左掌擊面門,右掌擊胸口,拍向希佑。

成名高手、一派之主之間絕不會輕易比試,更何況以命相搏。陸副幫主販賣人口的事傳出去必然引起天下公憤,不但多年經營付之東流,還會遭到正派武林追殺。這一戰事關生死,陸副幫主鐵了心殺人滅口。多年前,他與少林掌門、戒律堂首座各交手過一次,實力不分秋色,相較之下,與希佑的武功應也在伯仲之間,方才偷襲得手傷了希佑,覺得已是穩cao勝券。

陸副幫主是笑裏藏刀之人,表面學降龍十八掌,靠聰穎和努力有所小成,但絕非專長。他伯伯從小乞丐到幫主,經歷多少人生事故,教降龍十八掌時就看透他,未把幫主之位傳他。陸副幫主另學絕技,翻雲覆雨手。每一招有九個變化,變化之外又有變化,用之不盡。所謂魑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翻雲覆雨手。

什麼樣性格的人就適合什麼樣的武功。

希佑拍出般若掌應敵。

陸副幫主心中又是一喜:“般若掌號稱少林第一掌,對我卻是老套了。”他與少林僧人多次交手,熟悉般若掌各種變化。

希佑這一掌卻毫無變化,向後退了一步,避過左掌,直接對上右掌,頭部胸部全敞開,只為搶攻一招半式。高手過招,一招半式足以重創對手。

“你信佛主,死了不打緊。我可不想傷了少活十年!”陸副幫主避讓,時間托愈久,他愈佔上風。

既抱着同歸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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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的念頭,希佑毫無畏懼,道:“陸副幫主可知何為般若?”

陸副幫主吃了一驚,對敵中說話,也不怕岔了真氣,真太小瞧我了。他心中惱怒,又一招,左掌在前,右掌隨後。

希佑向左側閃避,也就是蟲子結圓圈處。蟲子感應到有人,觸鬚動起來,五顏六色,艷光炫目。陸副幫主心存顧忌,招式放緩。希佑口中又道:“般若既是大智慧。其實眾生的本來面目既是般若,人人都有大智慧。《金剛經》有云:‘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只可惜後來為塵欲所蔽,倒變愚鈍了。”

陸副幫主不知道希佑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惱怒道:“藏頭露尾的禿驢,要躲到什麼時候!”急攻三招。

掌風颳起氣流,在山洞內呼呼作響,火把隨掌風飄忽不定,眾人幾欲跌倒,有的乾脆趴在地上。放眼武林,達到如此內力的又能有幾人。

希佑右走兩步躲過兩招,但第三招非但不躲,還迎上去,硬撼一掌,連退三步。內息頻亂,口不能言。

陸副幫主雖有些不解,但即以穩佔上風,怎可錯失良機,翻雲覆雨手源源不斷使出。

希佑倍感吃力,鬍鬚散亂,極其狼狽,即使不會武功的人都看出他久戰必敗。

小女乞干著急。清子卻隱約看出一點門道,輕聲道:“你能把蟲子向右移動一步嗎?”小女乞雖不解其意,還是指揮蟲子移動,蟲陣宛如行軍,整齊劃一。

山洞狹小,希佑已被逼到死角。陸副幫主一鼓作氣,雙掌交疊擊出。

希佑面色慘淡。人人都以為他要敗亡了。

火把瞬間熄滅,復又燃起。

只見希佑右臂硬接下陸副幫主的掌力,衣衫錦裂,整隻手短了數寸,從肩骨突出,右手算是廢了。這一傷,換來離陸副幫主近在咫尺,希佑奮起渾身余勁,左掌擊中陸副幫主肩頭。

這一掌雖是強弩之末,仍把陸副幫主擊飛數丈。

希佑生生吃下一掌,後勁霸道,直退到洞壁,想追擊,可力不從心,渾身不能動彈,強自掙扎兩下,復又無力靠在洞壁上。洞壁土塊“啪啪”掉落,塌出一塊小洞。看前方,已叫不出聲,驚恐地看着地面。

陸副幫主毫無損傷,飄在半空,正準備落地后擊殺已無多少抵抗能力的希佑。他看到希佑張着嘴眼神驚恐,下意識低頭,來不及做反應,已掉落蟲陣中。

蟲子瞬間蜂擁而上,啃食陸副幫主的皮肉毛髮。陸副幫主在地上打滾,殺豬般慘叫,聲音凄厲,他用正被蟲子咀嚼的眼珠看着清子,沒了下唇的嘴大聲哀嚎:“快……快殺了我!快把……把我打死!”蟲子咬嚼的速度極快,許多部位已經露出白骨。

清子撿起一把刀,對着陸副幫主腦門砍下去。死掉的陸副幫主,一半皮肉一半骨血的軀幹仍在地上滾了幾下。蟲子不吃死人肉,再次結隊,回到小女乞身邊。

陸副幫主死相奇慘,絕非希佑所願。自覺背負罪孽,希佑眼中含淚,道:“罪過!罪過!”

希佑勝得實在是僥倖中的僥倖。山洞地勢狹小,照明不足,而地形與兩儀四象八卦相似,希佑踏位,誘使陸副幫主不斷走陰儀陰象陰卦,待火把忽滅,踏位接近陸副幫主,捨身接受一掌,原本要還擊兩掌,至少能重傷陸副幫主。可惜人算終有紕漏,希佑自身傷勢過重,只能打出一掌。沒想到上山破路障時,清子對佈局有了一點認識,把蟲子移到死門,等於完成第二掌,但實在太過慘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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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髓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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