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地獄
清子扭頭一看,這不是唐九么,就是今日女扮男裝后的唐九。卻看他下巴的扎須和喉結凸起,身理上如願以償成為真正的男人,講話卻是細細綿綿的女聲,不像是裝出來的。
老太婆、女子和清子都盯着男唐九,清子甚至打了個哆嗦。男唐九很嬌媚地瞪了清子一眼。
男唐九向老太婆要湯喝,軟軟地說道:“下一世要做個真正的男人,再也不要這麼苦了。”
“你還不能喝!”老太婆用背攔住男唐九,左手捧着碗收至腹部護着,右手舉起拐杖指着遠方,橋的另一端,大地蒼穹交界的盡頭,說道:“在地獄的最底層,有個和尚一念之差,正受着無窮無盡的煎熬。他起因,果卻讓你們與眾生承受。你們必須找到他,一起喝下這碗湯,這一世才算真正解除了輪迴。”
“我不聽!我不聽老太婆念經!”男唐九說著,溫柔的作勢欲用小拳拳捶老太婆胸口,卻發現一點力氣也用不上。
看男唐九這矯揉造作的模樣,幸虧清子正餓着才沒東西吐出來,想到:“這該不會是唐九本人夢裏自以為是的模樣吧?”男女唐九反差萌太大,清子好久才反應到老太婆的話上,她說的和尚不就是希佑嗎?心裏立刻直叫道:“老太婆你胡說八道想騙我們下地獄,希佑怎麼可能在地獄底層!?”
男唐九抱起清子,像是看到別家寶寶的賢妻良母,忍不住愛憐起來。他臉貼着清子,用鬍子扎清子的臉蛋。“在夢中,她是男人的身體女人的心!”清子心底委屈地直叫喚:“你不要過來啊!”可嘴巴只能發出“啊,啊……”的嬰孩叫聲。
老太婆並不理會,繼續說道:“地不生長無根之草木,天不生養無用之人畜。你成為這樣,自然有上天的道理。你這一世非要逆天改命,就必須和天地斗,走到天地都管不到的地方,那就是和尚所在的煉獄,至此跳脫天命之外,成為堂堂正正的男人。”
“我怎麼使不出太大力氣?”男唐九被說的心動,嘴上仍道:“素不相識,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過了這座橋,你的力氣就恢復了。下一次你們回來喝湯,奈何橋邊已換人了。我行將就木,所謂人之將死其言善哉,又何必騙你呢?我只是放心不下她呀……”老太婆顯然還有話說,但半響卻仍不言語,她走回化成血漿肉碎的女子屍體處,像捏泥人一樣,將女子復原。
老太婆捏得極仔細,該圓該凹該凸該翹毫不馬虎。滾在一旁的女子頭顱也在欣賞,享受一件藝術品的誕生。末了,老太婆從自己身上扯下一層極薄的皮嵌進女子的下身才算大功告成。
感覺女子複合後起了變化,真真正正是一名少女了。
老太婆喘着氣,擦乾汗水,道:“很久以前,一位高人從洪荒而來,賜予我們族一件聖物,世代由聖女掌管,便是這少女之心。為了這少女之心,最近我們族人屍橫遍地,所以這段時間由我在這接引族人投胎轉世。”原來在奈何橋邊的人並非固定,哪裏一段時間死人多,就由哪裏人來引渡。
老太婆看着清子,接著說道:“真也奇怪,見到這嬰孩后,聖物便失蹤了。”
男唐九道:“就是被他偷了唄。”
老太婆說了一句令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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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的話:“偷是他偷的,只不過起因也是那個和尚,所以要把他找到。”老太婆說著,捧起少女頭顱,深情地親吻少女的面頰,將少女的頭與軀體接合在一起。老太婆不自主地流下淚來,她的臉上滿是長者的慈祥與愛護。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她對少女的殘暴原來是愛。無論多麼醜陋的人,愛護子孫父母配偶時的模樣,從不是丑的。
男唐九和清子這才明白,原來老太婆夾私,找人結伴護送所愛之人去找心。果然,聽老太婆道:“既然丟了心,不如放她去找。既然你們都是天殘地缺,何不結伴同行呢?”
男唐九害怕的像造作的女人撞見老鼠,說道:“那裏可是地獄啊,進得去還出得來嗎?”
老太婆笑道:“沒聽過一句話么,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墮入地獄多是好人,那裏反而沒什麼危險。”
權衡利弊后,男唐九前腳開路,少女抱着清子跟着,後腳就過了橋。回頭望一眼,老太婆還看着少女,一轉眼便看不見了。
剛過橋,就看到許多綠色光芒向這邊飄來,看似不緊不慢,一眨眼又變得很近,還伴隨着“叱呼叱呼”低沉的吼聲。聞着人味的虎豹豺狼離三人三丈開外后,向四周遊走開,對三人形成包圍,伺機進攻。
男唐九對少女罵道:“這糟老太婆壞得很!這叫沒有什麼危險?!”
這群野獸竟然長着人的臉!人面獸皆是雄性,有老有少,甚至長着剛出生的嬰兒臉。它們鼻子不停地嗅,嘴角流口水,動作表情和野獸一樣,卻像人在模仿野獸的動作,危險四伏,突然讓人有些想笑。
清子看不到男唐九的臉,但看他聳動的肩膀,指關節的微微顫抖,似乎認得這些臉,並且充滿怨恨。老太婆沒讓三人喝湯過橋,就是要三人記得生前人的模樣。
未等野獸出擊,男唐九一掌豎劈,將領頭者,一個人面虎身面相衰老富態的人面獸,生生劈成兩半。男唐九尤不解恨,劈到人面獸胯部,他手腕輕輕一翻,將虎鞭剁下。抓着虎鞭過頂,仰頭張嘴,從虎鞭的頭部吞到根部,沒入喉嚨深處,最後才用牙齒咀嚼。精血從他嘴裏流出來,有嚼勁的皮筋還發出聲響。
看到男唐九如此強悍,死了還要被他作踐屍體,人面獸極恐懼四散奔逃。男唐九並不善罷甘休,有的放矢的追上幾隻他極仇恨的人面獸,如法炮製,生吃豹鞭狼鞭。人面獸早已嚇出尿來,男唐九茹毛飲血照吃不誤,渾然不以為意。
男唐九果然恢復了力氣。人面獸的鮮血浸透他全身衣裳,真是豪氣干雲,英雄氣概直上雲霄。他對着人面獸奔逃的地方仰天長嘯:“咩……咩……”原來他發不出粗曠的聲音,卻像一隻山羊在叫。
清子從夢中笑醒,嘴裏卻吐着白唾沫,全身一片狼藉。守夜的師兄畏懼唐九,居然跑了,也不知是誰在清子身上亂灑黃白事物。
翌日,達摩堂首座克己作陪唐九,清子在膳堂服侍。
清子對唐九是又恨又怕,小心翼翼的,素菜都是精心想出來的,想川人來閩肯定愛吃海鮮,但海里素的東西只有三樣,海帶絲、紫菜豆腐、麻香素海蜇全點上。湖南以西又人人好辣,清子又弄了好些辣椒。
唐九住店吃飯,習慣住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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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最角落。甫一落座,騷動四起,所有的和尚都看着‘他’。
林強的弟子們對唐九恨之入骨,既然沒能力上去爆打一頓,有幾個就開始在嘴巴上討點便宜。
“川人沒吃過海鮮,到我們福建反成了鄉下人了。”顏如玉道。
好不容易打破沉默,眾人接着氣氛,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開來,都開始抱怨寺里不幫弟子撐腰。
“君子坦蕩蕩,小人藏雞雞。‘他’裹得這麼緊,定是個該凸不凸,該凹不凹的。女扮男裝就是因為這個。”百曉知念的詩,鄰座的飯全噴了出來。
“我們打個賭如何,猜‘他’是‘環肥’還是‘燕瘦’?”
“師弟,留三分口德,出家人怎可涉博弈!”邵平忙阻止喝道。
聽聲辯音位,唐門中人自小練起,輔以內力,耳朵較常人靈敏十倍不止。唐九嘈雜之下,也能將特定方向的聲響聽個真真切切,一字不落。
他們的對話句句被唐九聽進耳里。見他們狠恨的眼神望着自己,一幅要把自己生吃了還不解氣的模樣,唐九心中爽笑,聽到百曉之的詩,心裏恨急了,臉上仍是皮笑肉不笑的回看這群和尚。
閑言閑語字字如針刺中唐九最傷之處,心中一陣凄楚:自己是如假包換的女兒身,可女兒家功夫再好也要嫁人的。唐門是個大家族,暗器是一門有訣竅的武功,長輩們可不想傳女兒一身武藝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甚至反噬一口作繭自縛。所以出嫁的唐門女子要廢去武功,所以唐門女子大多從小不習武功。
唐九從小就看到爹爹眼神里的落寞,只因為她不是個男孩子。她發奮習武,想讓父親以自己為榮,看着其他姐妹玩耍,心中羨慕,卻咬牙堅持,失去了童年應有的歡樂。別人回想無憂無慮的童年都是滿心喜笑,而自己現在回想的只有頭懸樑,錐刺骨,身體柔韌得比雜技班子還能彎,哪像個青春少女的身體?在澡盆水倒影容貌,自己都覺得驕傲,再看看因習武而缺陷的身體,卻是獨自落淚,常常深夜暗問自己:“這一切值得么?”
克己見唐九臉上喜怒不定,他哪知道唐九心思細膩在自傷身世,可該商量的事還是要定下來,道:“本寺即將舉辦法會,不知唐……公子家中長輩何人賁臨?”
“我便不能代表么?”這話自然沒說,唐九心道:“家主派自己來福建找不入流的南少林寺擺明了不重視自己也不重視此事。哼!總有一天自己會證明給爹和族裏的人看!誰說女子不如男!”
唐九道:“我姑姑會來。”
“姑姑?”克己知道唐門女子中除了唐九這個異類,其餘的都足跡不涉江湖,他突然想到是誰,大喜道:“是念結師太么?那真是好極了!”
唐九看到素的海鮮,她未見過,躊躇下筷,偏偏唐九是川人裏面不能吃辣的,她瞪了一眼清子。
克己正要詳談法會正事,待要將清子支出去。這時,顏如玉等人真的開始賭唐九的身材。唐九負能使氣,摸進懷裏,想發鐵針,將打賭幾個射成個啞巴。
“膳堂首座”在自己一畝三分地管得很嚴,他長長的戒尺,像拍探出頭的地鼠,在顏如玉等人頭上狠狠拍了幾下。唐九手上一緩,暗器未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