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新師
清子趕到住持寢室,還未及行禮,守在門外的克勤先用驚訝的語氣,道:“你不去膳堂取早膳,怎麼先跑這來了?”
清子一怔,心道:“你們又沒教我。”待要張口問詢,又聽克勤歉聲道:“哎呀,都怪我,你是新僧,沒事先說清楚。方丈師伯午間有很重要的飯局,克也師兄出寺安排去了,我也不知該如何教你。”
這一句便把清子想問的堵死了,知道他有意為難。
方丈精舍門開,飄出一股臭味,克守出來倒夜壺,見到清子,便將夜壺交給清子來倒,克守昨日守夜未睡好,他一邊打哈欠向外走,一邊對清子道:“方丈師伯醒來了,你可以去問問愛吃什麼。”
清子前腳邁進門檻,瞥見屏風後面,忘塵的紗衣仍掛在衣架上,“還未睡醒?”清子突然轉念一想:“難道以前每日三餐都要先問忘塵的么?”一腳收回來,道:“我去取方丈常吃的早點來,要不和昨日一樣也行。”
清子猜想這些人肯定嫉妒了,一定把自己十八代都翻了個遍,這些人肯定不明白毫無背景的自己怎麼會被忘塵挑中。
清子到了膳堂。其他雜役僧人有些還未睡起,“膳堂首座”就在那忙活了,伺候住持掌座,是他唯一親自下廚的。
“膳堂首座”打量清子一眼,道:“新來的?怎麼也不知會我一聲!今天吃什麼?”
清子又愣住片刻,才道:“住持愛吃的。最好有家鄉母親的味道。”
“膳堂首座”破口大罵:“我怎麼知道方丈家鄉母親奶水的味道!你成心和我過不去是不是!”
清子搜腸刮肚,他沒吃過什麼高級齋菜。想到忘塵是本地人,閩人口味偏好酸甜。忘塵與忘悲相鬥,是內傷初愈,應清淡調理為主。
時間不多,清子看一遍食材,一口氣爆出三種:“糯米紅棗粥、素齋粥、山藥枸杞南瓜粥。”
這回輪到“膳堂首座”乾瞪眼。清子硬着頭皮毫不示弱看着他。方丈要吃的東西,“膳堂首座”沒辦法,一邊做一邊罵:“幹了四年,也沒聽方丈贊一聲飯菜做的好!”
清子瞧他年紀快五十了,怎麼才在南少林做四年,隨即想到南少林寺如此貪財,膳堂定是租出去的。清子道:“我會在住持面前說說,合口味,年年都讓你做。”果然“膳堂”首座的罵聲小了。
清子忐忑送到忘塵寢室。裏面忘塵已經起來,克守正服侍梳洗。清子猛地又想起夜壺裏的尿,濃稠色黃泡沫多,農村老人說過,這是消渴之症,清子就把糯米紅棗粥撤了。
擺碗筷,清子惴惴不安站在一旁。大概換了人,忘塵竟有些許不自在,再看到兩碗都是粥,略微一愣,各吃了半碗。吃完,在室內點香,坐上克勤備好的馬車出寺了。
清子奇怪忘塵臨走還要點香,這香的味道又與第一次進忘塵寢室看他入定時的檀木香不同,好像,好像有……激發食慾的效果。清子肚子也被熏得“咕咕”叫。
清子端碗筷回膳堂,雙手都在微微發抖。第一次就這麼挨過了。
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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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晚上,忘塵都不在寺內進食。清子知道忘塵為了南少林寺常在外應酬,比如為了征一塊地,為了打通官府關節,為了幾個“大善人”的捐施等等。
翌日,清子送上更清淡的粥。忘塵在外應酬,吃的即使是齋菜也偏油膩。清子這一次不忘先點上特製的香。忘塵吃了許多,在清子看來,有嘉許之意,算是過關了。克也為昨日的疏忽道了歉意,他老成圓練,不會將敵意表現的較明顯。
清子掌握忘塵飲食規律,進食時一定要點特製的香,每一餐讓“膳堂首座”絕不加入過多糖份,多以蜂蜜代替。絕不送上要忘塵親自用手抓的食料。午膳以素食葯膳為主,羹為輔,絕對要有墊飽的各色米飯。如果忘塵在寺內用晚膳,以蔬果、活泉水為主。
起初,這寺內人人艷羨的差事,清子做的萬般辛苦。掌握了規律后,輕鬆不少,也和膳堂的人混熟了,常得點東西打牙祭。成了老油條后,更是連忘塵的膳食都敢吃上幾口。
如此過了月旬,清子不吃忘塵的早膳就會覺得渾身不對勁,心慌乏力嗜睡,常打哈欠,一吃忘塵的早膳,一整日都有精力。清子就覺得給忘塵的早膳不對勁,莫非摻了葯?
清子能見到忘塵的時間很少,他想連自己都發覺了,忘塵應該早有察覺才是。還有,做為住持,服侍的居然不是貼身親傳弟子,克也是忘悲的大弟子,克字輩中修為最高。而克守克勤這等將喜怒形於色的年輕師叔被安排在住持身邊,更是不合常理。清子不敢參合寺里派系之爭,也就三緘其口。最重要的就是清子明知早膳有問題,卻再也離不開,試過兩三天不吃,渾身難受。
清子這一組,九華山回聘的武術師父還沒來。但內功課是新僧一起上的,就是由一個總師父,也是忘悲的弟子克己來傳授口訣,當場講解一遍,就由新僧回去自己修鍊。這是少林內功最粗淺基本的修習法門,功用只在兩個字:練氣。既鞏固筋脈,讓體內真力能凝聚運行。
其他新僧很快就入門,但清子運氣行周天,經過胯下時總覺得不通暢,強自修鍊,練稍微久一點,四肢有輕微酸麻疼痛感。清子想問,但看到連柳燦生都能練習自如,也就不好意思去問。
清子是真心努力要練好功夫,他練功時,腦海中總能浮現希佑擊殺惡人時,天地浩然正氣凝於一身的神采,總讓清子熱血沸騰。
清子堅持練習,在所有新僧進入第二階段后,他依舊停滯不前。初學內功者與常人無異,沒有人看出清子的不同。
經課也是每天必上的。經課是大課,所有新僧一起上。台上有抽點名字,寬敞的大殿裏,圓溜溜的一片光頭,一個不落。南少林寺的僧人越招越多,乾脆不起法名,直接用俗家名字了,五年後有本事又願意留在南少林寺的才統一起法號。
這些五湖四海的少年人來南少林寺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學武術,對枯燥的經文毫無興趣。起初上經課,因為是新僧,不敢曠課,可沒過幾天,一些搗蛋的新僧見講經的老和尚一副兩眼不見四周,一心專渡覺海的摸樣,就慌稱害了病,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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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睡大覺。後來個個都成了老油條,愛去不去,分散的空位越來越多。偶爾被抽到名字,就由交好的僧友代答。經書沒學到幾本,個個倒成了口技高手,一張嘴能變幾個人的腔調。清子不明白:“連膳堂都有僧人看管,怎麼經文課反管的這麼鬆散?”
清子念經果真如希佑所說的字正腔圓,而且語氣抑揚頓挫,能調動人心。一段時間后,甚至只要清子有心,能裝出佛主菩薩羅漢金剛念經文時的語氣。
經課老師父把清子驚為天人,在南少林寺練武人才不稀罕了,清子才是可遇不可求,說自己一把年紀,還擔心他歸西后沒人上經課,總算後繼有人了。他也不管清子願不願意,常給清子開小灶。清子會念經的名聲都傳到方丈和幾個掌座耳里了。不過,也就經課師父把清子當寶,在武風盛行的南少林寺,經文念得好,反而被其他僧人暗地裏嘲笑。
某日,眾人用過午膳,正在僧舍歇息。百曉知提着褲子匆匆跑回寢室,神色像只受驚的兔子,對眾人道:“來了一個奇怪的中年和尚,一直蹲在茅房裏。”
“這有什麼稀奇,剛吃完飯,其他地方茅房不夠用,過來借一借。”
“不是,他蹲在茅房已經一個時辰了。”
“大概堵住了,今天膳堂土豆太硬了。”
不一會兒,顏如玉也提着褲子跑回來,青着臉,道:“嚇死我了,一個中年和尚偷看我如廁!”
“該不會是有龍陽之好吧!”
眾人這才感到事有蹊蹺,糾集了臨近兩個宿舍的新僧,抄傢伙進茅房。
只見一個身材不高但肌肉發達的中年僧人,不顧惡臭,一個坑一個坑的移動步伐,手裏捏着一根燒火棍往糞便里撮,好像要在糞便里找寶貝。聽到人聲,中年僧人轉過頭來,將燒火棍舉到眾人面前。
燒火棍帶分叉的一端黏着“新鮮”的糞便。眾人捂住鼻子連忙倒退。屠勇夫往地上大吐口水,舉拳正要發作。中年僧人道:“我蹲在茅房一個時辰,十一個人用過茅房,我查過糞便,你們中有一人昨日或今日偷吃過葷食,我且不點名是誰,算你初犯,下次發現必定重罰!”
聽到這裏,好些人連隔夜飯都能吐出來了。
中年僧人自報姓名,姓林名強,和克字輩同一批弟子,還俗所以沒有法號,是這一組新僧的武術師父,從九華山回聘的。他一路風塵,居然一點未現疲態,將眾人拉到校場,催去習武,時不我待,已浪費月旬。
眾新僧在練武場站成兩排,等林強先訓幾句話,然後再教點什麼。卻見林強話也不多說,脫掉上衣,放鬆褲帶,展露渾身肌肉。他上身使力,前後左右各擺造型,很得意的擺弄健美的身材,胸前的肌肉還能隨自己的意願跳動。也不知道他這體形是如何鍛鍊出來的,讓人看得有一種獨特的美感。新僧們不禁嘖嘖讚美,明明是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看起來卻覺得是一個騷婦正在挑逗自己,撩人心菲。
“你們在我手裏學的將是武林中最好的功夫——金鐘罩。”林強直奔今後的武學主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