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京都偶遇

走出巷口，我朝着與符府相反的方向匯入人流。

周圍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很是熱鬧。這條街道寬約兩丈，勘勘可以同時並排行駛兩輛寬敞的馬車。也不知這是否主幹道，但這一片應該是主城區，而且一定是高官或貴族居住區。一則沿街是各種作坊店鋪，茶肆酒樓，人來人往，生意興隆，二則沿街府邸院牆都是青磚壘成，飛檐上雕刻着花鳥魚蟲，很是氣派。

汴州因為佔據漕運命脈的汴河，在唐朝時迅速發展，成為唐朝後期最強藩鎮。公元947年劉知遠抗遼，大破契丹，在太原稱帝，建立後漢，他採納皇后李氏的建議，一改靠搜刮民財犒勞軍隊的慣例，拿出宮中的財物賞賜將士，果然深得民心，原晉朝舊臣紛紛投誠歸附。而契丹在中原掠奪財富，殺害無辜百姓，中原地區人民不斷反抗，耶律德光只好北撤。劉知遠看準時機採納郭威的建議“由汾水南下取河南、進而圖天下”，命令郭威率軍，史弘肇為先鋒舉兵南下，一路勢如破竹，拿下洛陽和汴梁。穩定中原局勢后，劉知遠定都汴州，黜免賦稅，大赦天下，使百姓得以修養生息。

京都百姓沒有戰亂的紛擾，經過一番治理，雖然後漢新建，但汴州城內百姓仍能安居樂業。街邊百業待興，“玉樓春酒樓”、“仙人茶館”、“一品客棧”、“琳琅銀飾”等招牌林林總總，金燦燦地掛在各門樓上。也有商販們沿街擺攤，有賣糕點的、糖葫蘆的、賣泥人的，還有靠牆支着桌子賣餛伅、麵條的，倒是一片和樂景象。

捏泥人的匠人挑着副擔子，架子上插滿了捏好的動物和泥人，個個顏色鮮亮，栩栩如生，買下面人的孩童舉着面人喜笑顏開；賣糖葫蘆的老頭扛着根棒子，棒子上插滿了一串串紅艷艷的糖葫蘆，他走過的地方空氣都變得甜絲絲的，幾個孩子跟在老頭的後面不願意離開；擺着攤賣水餃餛鈍的是位大嬸，拿着碗勺叮叮噹噹地敲敲，大嗓門一吆喝，立即上來兩三位客人，聞着空氣中的香味，讓人步子都邁不開了！

我東瞧瞧，西看看，很是新奇，這是我第一次逛古代的街市。自從到這異時空有近半年沒逛街了，以前我可是砍價高手，閨蜜們逛街買東西都喜歡帶上我，可是現如今只能眼睛解饞——看看了！

街上來往的人群中有不少女子，有賣花的小姑娘，也有一群群結伴逛街的女子，看來後漢繼承了唐朝的開放民風。路上竟然有女子向我拋來一支海棠花，我手裏接過這美麗的“暗器”，微笑着向她點頭，她嬌羞地向我拋個媚眼，拉着同行的女子吃吃地笑着走了，路邊賣糖葫蘆的老頭摸着鬍子，看着我呵呵地笑。我喜笑顏開，難道我的桃花運要來了嗎？

“讓開！讓開！”有快馬衝過，路人和商販紛紛避向兩邊，我沒回過神來，拿着海棠回身看着馬的來路，愣在街道中央。

“該死！”一個熟悉的聲音掠過我的耳朵，然後有人向我撲來。他夾着我在空中一個翻滾，穩穩落在玉樓春酒樓的樓頂。

而那支海棠就沒那麼幸運，跌落在地上被疾馳的快馬踏成了花泥！

“你！你！你不是被我打暈了嗎？”我看看來人，不由大驚失色。

“你那點伎倆還想騙過我！我不過將計就計，看你要使什麼把戲罷了！”他得意洋洋地說道。

“我還踢了你幾腳，你不介意！”我皺着眉問。

“還好，你只是踢了我幾腳，沒有搜我的身，否則——”他夾着我倒掛金鉤躍入酒樓中，在靠窗空桌坐了下來。

哼！早就瞥見有人在後面跟蹤我，只是沒想到又是你！我站在道上不躲避馬匹，是想看看誰在盯我的梢而已。即使馬到我的跟前，我也能躲開！

“否則什麼啊？”我眨巴着眼睛看他

“你這是拋媚眼嗎？你這個怪胎！離我遠點！”他誇張地跳起來，坐到我的對面。

你才是怪胎！參加宴會不走正門繞後院，磚頭拍腦袋都拍不暈，進酒樓吃飯不走大門爬窗進！嘖嘖嘖！大大的怪胎！我暗自腹誹！

“兩位客官來點什麼？”小兒上樓來招呼。

“就上你們的招牌菜吧，酥香排骨、翡翠豆腐、蒜香肘子。”太好了，接近中午我的肚子已經餓了，聽着菜名都讓我口水四流。

“這位公子請客！記在他賬上。”他指着我說道。

“什麼？我沒錢！你明明知道我身無分文！”我恨恨地瞪着他。

“你那玉冠可以壓在這啊！”他白我一眼。

“兩位客官，我們店一不賒帳，二不是當鋪，兩位出門左轉，那有個當鋪。”說完小二就要趕我們。

“哎，我們這是來吃飯的！怎麼趕我們走呢？”我大聲嚷嚷道。

“咦，這不是趙元郎嗎？”正巧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搖着扇子走上樓來，他朝我們這看看笑意盈盈地走來：“趙公子怎麼賒起賬來了？”

“噢，史公子，有何高見！”他的臉色突然變的很臭，然後扯扯我的袖子，示意我趕緊走。

“相請不如偶遇！趙公子賞臉一起吃個便飯。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這位史公子五官猶如雕塑，長的很俊，且皮膚白皙，身着錦袍玉冠，一看就是和身邊趙元郎一樣的紈絝。

他一邊邀請趙元郎，一邊打量我：“不知這位小公子高姓大名？”

“豈敢豈敢！鄙人姓符。”我忙報拳向他拱手道。

“不知符公子能否賞臉也一起吃個飯？”史公子上前微笑着對我說。

“既然史公子盛情相邀，我們可不能拂了公子的好意。”說完，我大搖大擺地在剛才落坐的靠窗邊的桌子坐下，然後招呼小二：“來來來，把你們玉樓春的好菜上些來，最好再來些美酒，大爺我餓了！”

小二稱諾下去準備上菜。

趙元郎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只好在我的左手邊坐下。

“符公子爽快，我喜歡！”史公子挨着我的另一邊坐下，高聲吩咐：“小二，上兩斤醉春風！”

“諾!”小二托着菜盤，一面上菜一面報菜名：“香煎排骨、糖醋魚、紅燒獅子頭……”

桌上琳琅滿目很快被擺滿菜肴，我垂涎欲滴，心中腹誹：腐敗啊！腐敗啊！

“不知味道如何？”我拾起筷子大快朵頤：“嗯，不錯！香煎排骨油而不膩，糖醋魚酸甜可口，紅燒獅子頭裏的肉真嫩啊！”

他們兩饒有興趣都看着我，卻不下箸。我摸摸自己的臉頰，奇怪地問：“你們不吃菜，看我幹什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不是，看樣子你餓了有幾天了？”趙元郎戲黠道

“符公子真性情也！”史公子忽然上半身向我傾斜過來，一手拿着手絹抹上我的嘴角：“符公子甚得我心啊！”

我的臉立即燒了起來，這史公子舉止太親近了吧！我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臉上討好地笑着：“史公子謬讚了！”

“吃啊！吃啊！”我一邊招呼他們，一邊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無所謂地胡吃海喝。

趙元郎眉頭緊皺，目瞪史公子無果，只好鬱悶地坐着干喝酒，他的碗裏都是我給他夾的菜。

而史公子一邊斯文地吃着菜，一邊向我頻頻進酒，幾杯酒下肚攬着我的肩膀稱兄道弟起來。

我不以為意，嘻嘻笑着，和他一杯接一杯地幹着，很快他就趴在了桌上。

酒量這麼差！我撇撇嘴，叫來小二：“這位史公子不勝酒力，醉了，勞煩小哥將他送回家，另外，今天是他請客。”

“史公子是我們這的熟客，我們省得，公子放心。”小二殷勤地說。

“今天謝謝史兄款待！後會有期！”我向這個醉鬼拱手道謝，便拉着趙元郎離開了。

路上，趙元郎黑着臉催我快些回府，在路上叮囑我近期千萬不可出府。我問為何，他說這史公子是檢校太師史弘肇的兒子，好男風，可能看上我了！

史弘肇可是後漢開國功臣之一，治軍嚴厲，他治理下的軍隊在後漢軍中軍紀最嚴明，戰鬥力也是最強的，為劉志遠的帝業立下赫赫戰功。在劉知遠剛稱帝時，代州王暉反叛投降了契丹，史弘肇奉命征討，不辱使命一鼓作氣拿下代州，當時上黨的王守恩請求歸降後漢，契丹軍隊越過太行山，想直取上黨，劉知遠讓史弘肇支援王守恩，史弘肇剛到潞州契丹兵就退走了，史弘肇一路攻打到當時契丹領地澤州、河陽等地，各守城將領紛紛獻城投降，為劉知遠進兵洛陽做好了準備。他可是劉知遠託孤大臣之一！

可惜他性子太過剛硬，做事粗暴蠻橫，不喜與文臣來往，樹敵無數，還得罪了後漢最大老闆——當今皇帝。

“唉！可惜可惜！”我直嘆氣，趙莫名其妙地看看我，“可惜什麼？”

“可惜，這頓飯吃的不夠盡興！”我搖頭晃腦地說。

可惜他命不久矣！明年公元949年史弘肇、王章和楊邠三位託孤大臣都會被漢隱帝秘謀殺掉，並被滅全族！而後周開國皇帝郭威的家人也將被害。

至於他的兒子歷史上沒有詳細描述，也不知在此禍事中能否生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