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接受現實算了吧
迷迷瞪瞪地撞了第三根廊柱之後,余魚終於回到了自己房,哀嚎一聲撲倒床——難怪那賣花的丫頭一聽到雪月宮就跑得沒影了,敢情進了狼窩了!
余魚自跟着一幫乞丐走街串巷討生活,見說話見鬼說鬼話,機靈着點兒哪飯吃?說對雪月宮的所作所為毫無察覺,那能的。
所以早預感到雪月宮乾的能什麼好勾當,但又實願“惡意揣測”,只得說服自己各堂會山打劫?還劫富濟貧的那種。
畢竟,美麗溫柔的師父、溫文爾雅的顧左使,敦厚老實的伍堂主,獃頭獃腦的顧良,慈愛親的梅姨……哪一都像殺眨眼的“魔頭”。
然而現,余魚終於得承認——自欺欺沒用,得面對現實了。
想一從立志做俠女的,居然陰差陽錯成了殺手組織的少宮主,還夢想着一身俠義闖江湖呢,分明就師未捷身先死啊!
真應了那句“怕處鬼”,擔心什麼什麼,越想做的事越難做成,越擔心的事反倒十八九成真。
余魚賭氣地想,以後若想做什麼或者想得到什麼,就心裏反覆念叨“想”,說定還容易實現些。
腦靈光一閃,一閉眼一狠心——,乾脆趁着山的機會溜走,從此跟雪月宮涯海角,一別兩寬?
“呸——”余魚唾棄自己,“真行啊,師父養育,教武功,教讀書,還教做,卻想一走了之,沒心沒肺,還嗎!”
師父即便對別再壞,對的疼愛卻實實的,種忘恩負義的事兒別說俠女會做了,但凡都做。
“轟隆——”
余魚十分煩惱,由樹杈烙餅變成了床烙餅,還沒想一二三,一聲悶雷把的思量給劈斷了。
變了?
一鯉魚打挺跳床,推開窗,凉風夾雜着些濕潤的空氣猛地灌進,窗紗登被吹得撲稜稜響。
“嚯——”余魚乍吸了一口冷氣,腦子清醒了少。
才申,色怎麼暗成樣,抬頭望望迅速聚攏一處的彤雲,狀似潑墨,看樣子雨將至。
除了剛撒種子的農民,喜雨的甚多——路泥濘,濕漉漉的既便勞作行,悶屋子裏又容易情緒低落虛度光陰。
余魚顯然屬於“甚多”之列,迫及待地單手一撐窗檯,翻了——漫漫夏日,涼爽的氣多,且珍惜着些!
……
密雲山景緻壯闊,峰巒奇秀,雪月宮就建半山腰,雲海環繞,坐擁地靈氣,遠遠望,縹緲如仙境。
再往走半辰,以看到一座峰,密雲山脈起伏連綿,數清多少座峰,座峰本起眼,頭卻獨特的四角涼亭。
涼亭就建懸崖邊,陡峭險峻,險到什麼程度呢?站底抬頭往瞧,只能看見亭兩彎彎的檐角兒斜飛,襯得座峰與眾同,頗一種“壁立千仞”之感。
亭子據說還雪月宮的開山師祖建的,取名為“懸亭”,倒恰如其分。
即便如此,一座視野一般的峰,一座年久失修的孤亭,也很難吸引別到此觀景,以平日裏甚荒涼。
走到峭壁之,余魚熟練地抓起兩根交疊的藤條,用力扯了扯,結實!
將藤條手纏繞了幾,雙腳往崖壁一蹬,藉著股回彈的力量,靈巧地向攀。剛攀了一半,就聽到邊發一陣響動。
?
余魚驚訝地停半,懸亭平基本廢棄沒兩樣,常給它除除草,地方都荒蕪到以招鬼了。
且色漸晚,眼看着又落雨的架勢,誰會?
正問一句,就聽邊的突然清了清嗓子,一邊敲着亭柱打拍,一邊唱了起:
“莫聽穿林打葉聲,
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
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
微冷,
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蕭瑟處,
歸,
也無風雨也無晴。”
東坡居士的詞曠達毋庸置疑的,但的哼唱卻沒一句調,余魚忍住想笑,也乾脆沒忍——看再雅再達的詞,配全,也無法令產生共鳴。
邊的聽見笑聲,“咦”了一:“誰邊?”
余魚聽聲音陌生,雪月宮弟子眾多,認得倒也正常。於,“話該問,哪堂的弟子?”
邊的答得飛快,“逍遙堂啊。”
余魚一愣,雪月宮沒堂,心警覺:“胡扯!根本雪月宮的!”
“嘿!”那笑了一,似乎俯着身子往看,奈何懸崖直直,偏偏卻支一塊兒崖角,邊兒的看到邊兒的,自然,邊兒的也看到邊兒的。
余魚隱約看到兩隻手抓着那塊崖角。雖看到臉,但莫名覺得笑點兒懷好意,果其然,就聽那接着,“怎麼了,難密雲山被雪月宮買了?請問哪塊兒地皮寫名字了還蓋章了?”
余魚還沒張開嘴,那又快嘴快舌地,“還說誰山建幾排房子山就歸誰了?真如此,那合該鄰國再建它幾排,樣皇帝廢一兵一卒就能一統了,到候一高興說定還能封真‘公主"噹噹。”
說完就顧自哈哈笑起。
余魚氣結。
說了一句,恨能頂十句。
余魚想跟逞口舌之快,動聲色地繼續往爬,倒看看擅闖別門派還振振詞的賊到底什麼模樣!
那好容易止住笑,聽到響動,又笑,“還想?”
余魚聽語調帶壞,心好,果然話音未落,就兩塊石子從頭頂砸了!
幼稚!
余魚一蹬崖壁,側身輕鬆躲,甫再爬,頭頂又飛兩塊石子,再爬,又飛。
!
余魚回真點兒惱了,跟較了勁,愈加奮力向攀爬,每一次靈活地躲襲擊,那就跟着驚嘆一聲,余魚正暗自得意,只聽“嘩啦”一聲,就見邊兜頭飛一堆石子!
“哇呀!”
余魚驚叫一聲慌亂地鬆開了手,落後狼狽就地一滾,堪堪躲那石子雨!
爬起還沒等站穩,就聽到那面啪啪地把衣襟拍的山響,“唉,說非做什麼,害得爺還施展‘暴雨梨花石子"的絕技,用衣襟兜石頭很容易破的,況且,衣服弄髒了給洗?”
“……”
簡直理喻!余魚忍無忍,唰啦一聲拔腰間的雪月劍,指着山頂,“賊!種就,光明正地跟打一仗!”
那似乎些羞澀,“……沒種現還知吶!或者,姑娘願意幫忙?”
“!”
余魚聞言震驚——跟相比,自己平師父跟發發憨真巫見巫,畢竟自己只耍耍皮,而真臉。
那見詞窮,禁又哈哈笑,“讓就豈很沒面子?既然都說賊了,使點兒賊的手段怎麼對得起給安排的身份?再者說,也邪門歪的,步笑百步,裝什麼名門正派,還光明正地比試,笑死了,直接暗器毒藥迷煙都拿飛呀?”
哪裏些東西?聽了番論調,余魚頓就泄了氣,“嗆啷”一聲收回雪月劍。
連一莫名其妙的賊對雪月宮都樣的印象,以後怎麼挽回雪月宮的名聲?自己別眼裏就“惡”,還想鏟惡?別剛江湖就被別給鏟了吧?
邊那見半沒動靜,又扒着崖頭往看,余魚回看到一黑漆漆的腦袋——也怕掉摔死?
只會兒色更暗了,根本看清臉,就聽那問,“喂,怎麼吭聲了?”
余魚被戳痛處,又想起糟心事兒了,哪兒還心思搭理?轉身就走。
那忙叫,“哎——走?告訴,蒙對了,還真賊,兒偷東西的,都管啊?”
余魚腳一頓,“今剛拉回兩車金子,山右轉到庫房左轉右轉再直走走到頭兒。”
“……”
回輪到那詞窮了,噎了一,怒,“給爺站住!死丫頭,瞧起吧?用告訴庫房哪兒么?分明質疑的專業水平,以為爺事先沒踩點兒?”
真會胡攪蠻纏,余魚無奈站住,子還真當傻啊?
地方因為啥也沒,所以才沒把守,余魚管保嚎一宿都沒搭理。等到了庫房再試試,自然值夜的將摁住,還輪得到操心?
一事余魚挺好奇,想着就問了:“偷東西怎麼還唱歌啊?”
生怕別知賊了?
“爺喜歡唄!”那叉腰站崖頭,余魚此離得遠些了,以看身量很高,長手長腿的,活像皮影戲裏頭的,“倒妖女,黑燈瞎火陰雨的,跑兒幹什麼?噢——知了,偷偷幽會情郎的!兒坐半了,也沒見着什麼男,只看到一廚房的娘,被給耍了吧?”
那停頓了一,突然猛地一拍腿,“娘哎,難幽會的其實女?”
“……”
余魚算明白了,賊僅想像力豐富,還話癆,樣的還做賊,若最終被擒一定因為話多。
於鄙夷:“手腳幹什麼好,幹嘛非做賊?”
那沒料到非但喊抓賊,居然還自己聊起了,竟也老實答:“……唔,還因為當只兩選擇,做賊好一些。”
什麼選擇會比做賊還糟糕啊?
余魚信,“再說哪賊唱定風波的,應該唱妙手空空才對么。”
那“切”了一聲,“還因為爺喜歡唄!好了,相遇即緣分,今看的面子,爺就手了,青山改,綠水長流,咱緣再見!”
說完,只見一黑影從山崖側面以鵬展翅之姿跳了!余魚嚇得一捂嘴——那麼老高,會直接摔死了吧?自認為輕功尚,都敢那麼直愣愣地往蹦。
好並沒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余魚心稍定,好心地跑查探了一番——崖底黑漆漆空蕩蕩的,那已經見了,果真好輕功!
余魚順着藤條了峰,習慣性地伸手扶着亭柱,突然覺得手凹凸平,陰沒月亮,只得用手細摸——好么,竟然亭柱摸一首定風波……余魚嘴角抽搐,月黑風高的,賊還真頗閒情逸緻。
知站了多久,一陣冷風驟然吹,夾雜着一絲涼意輕輕拍打着的臉頰——落雨了。
以明白為什麼別會討厭雨,方才誤打誤撞遇到賊,卻意外得了些啟示——的事情改變的,比如的身,再比如雨——無論喜歡還喜歡,一樣會。
即便如此又怎樣?別討厭雨,會因為的幾句讚美就喜歡雨,而喜歡雨,難會因為別說它潮濕,陰鬱,令瞌睡,就喜歡了么?
別以選擇怎麼想,但以選擇怎麼做,若因為害怕做成而做,那才真沒用,莫聽穿林打葉聲么……
雨勢漸,扯藤條了懸崖,雖周身盡濕,腳步卻比輕快多了。
待到腳步聲遠,崖底暗影處一瘸一拐地走,“娘的!再走爺的腳都被耽擱成殘疾了!”
……
余魚回的候,圓正捧着食盒立門口,拖着哭腔:“少宮主啊,您吃點兒吧,吃喝的,當心壞了身體,您打算棄武從,預備修仙了嗎……”
余魚陽穴一跳,拍了一的肩膀,“一頓飯沒吃而已,估計離修仙還遠得很。”
圓嗚嗷一嗓子跳起,險些打翻了食盒,“您您您,您沒屋裏呀!怎麼淋成樣!”
余魚用手背隨意擦擦臉,“走了走。”
“噢,”圓覷着的臉色,心翼翼,“走走也好,畢竟知什麼候才能再回了。”
見余魚盯着,圓些心虛地移開視線,接着知從哪兒變花包袱:“……少宮主啊,宮主方才吩咐說,若您想通了明早就以自行山,宮主閉關了,您必再特意別了。”
“噢對了,宮主說也讓家送行,最受了分離之痛,估計別也受了。”
……師父推己及的共情能力還那麼強。
余魚接花包袱,打量了一會兒,“山以,只包袱皮兒得換一吧?”
圓一臉受傷,“少宮主!特意給您繡的!為了綉好,足足盯了那盆紅牡丹兩月吶,眼睛都快盯瞎了,您瞧瞧花色神韻,您身兒綠衣裳多配啊!”
余魚敏銳地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么說,兩月就知山了?”
“沒沒,絕對沒!尋思着您早晚也得山歷練么,就提準備着……”
圓諂笑着轉身推門,讓先進屋,隨後將食盒放桌,開始往外拿菜,“今少宮主愛吃的醬雞爪、燒芸豆千層酥……對了,就讓顧良趕緊把洗澡水給送,勿染了風寒耽誤了明日山……”
看着忙忙后絮絮叨叨巴得自己吃完飯連夜滾蛋的模樣,余魚遲疑,“……圓,平苛待於?”
……
為了避免送行“傷感”,第二一早,余魚拎着花包袱獨自山了。
昨半夜裏雨轉成了雨,暫且消了消暑氣,晨間空氣很清爽,余魚想到日就能見到故,心情也很錯。
奈何圓卻非生硬地哭嚎兩嗓子渲染氣氛,一邊反覆叮囑余魚回的候千萬別忘了給帶一些地方特產,尤其特產的零嘴兒絕嫌多。
余魚怕了老媽子似的絮叨,趕緊點頭如搗蒜,圓才鬆了胳膊。
余魚沖一擺手,瀟洒地一甩包袱,一往山了。
師父給了一年的間,足夠用了。
山後,先永安城找七爺爺陳二叔團聚,然後再尋李夢雲,至於找到后殺殺件事,余魚自己的想法,外乎三種情形。
第一種,師父對盲目自信,李夢雲武功遠勝於,何談殺之?
第二種,李夢雲很弱,將李夢雲幾打倒,何談突破?
第三種,李夢雲一對旗鼓相當、分伯仲的對手,種情況最理想的,樣才能從悟得經驗,獲得提升。
然而第一種情況殺了,第二種情況殺了沒意義,第三種情況……呃,感謝還及,殺作甚?
反正師父的主目的為了讓提升么!殺殺關鍵……余魚刻意模糊重點,自安慰。
……師父昨的神情語氣,明顯李夢雲些仇怨,能雪月宮結怨的……多半好吧!
余魚煩惱地想着,至於師父想繼承雪月宮的事,暫且以放到一邊,師父才三十頭,好歹還得再干十年八年的。
樣一想,余魚便輕鬆了許多,緊了緊包袱,深呼吸一口氣——江湖,本俠女了!
……
光雲影,朝霞滿。
看着少女的背影漸漸消失山腳,余茵茵扯一淡得幾乎看見的笑。
梅右使走,與並身而立,“宮主,您希望少宮主心軟,還心硬?”
余茵茵看着遠方虛無的某一處,目光些放空,“希望心軟,軟得無悔,心硬,就硬得徹底。勿瞻顧后,猶豫決,錯失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