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替罪羊
衛隱向保安出示證件過後,便將車開進了地下室。天氣非常悶熱,讓他不由得也多了一分煩躁。
走進電梯坐上26樓后,他來到2號門敲門,沒有人應,他又加重了力道,許久,門裏傳來女人不耐煩的聲音。然後門慢慢的開了一條縫,露出女人半張黑乎乎的臉。
“你找誰?”女人瞪着那雙露在外面的眯縫眼,語氣不善的問。
“你好,請問顧瑜在家嗎?我是……”
“沒在。”女人打斷了他。
衛隱臉色變了變。他掏出了自己的證件,舉在女人面前,“我是警察,請讓我進去,我知道顧瑜在家。”
一聽是警察,女人頓時嚇白了臉,她趕緊將門打開了些后,讓到了一邊。衛隱這才看清女人的長相。女人看起來四十歲出頭,一頭短髮,皮膚黝黑,穿着格子襯衫,黑色長褲,長的高又壯,倒有點像個男人。
衛隱走進室內,窗帘緊緊遮掩着,屋內的光線有些昏暗。角落裏側坐着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女人,也許是女人太瘦了,裙子顯得很空蕩,看起來便不那麼好看。
女人披散着長發,正在畫畫,聽見聲音后,她抬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問:“你是?”
衛隱向前走近了些,瞄了一眼。看到畫上的內容竟是一個戴着鐐銬表情極度痛苦的女人,心裏不由得一陣唏噓。
“顧小姐,我叫衛隱,是慕池的朋友。”
聽到慕池兩個字,女人空洞的眼神終於起了一絲波瀾。手中的畫筆也砰的一聲掉落在地上。她冷冷看向一旁的李芳,“李姐,你去買菜吧。”
李芳一臉的不情願,“夫人,菜已經買好了。”
“我要吃蝦,你現在就去買。”顧瑜語氣十分強硬,不容她拒絕。
李芳依舊在猶豫,又見衛隱向自己投來審視的目光。才說道:“好,我馬上去。”
李芳走後,顧瑜站起身,着急的問:“警官,請你告訴我,慕池和溫暖是不是死了。”
衛隱點了點頭,並沒有告訴她溫暖正在醫院搶救的事。
“是南仲殺了他們,是南仲。”顧瑜情緒突然變得非常激動。
衛隱一愣,雖他早就懷疑這件事可能和南仲有關,但還是對顧瑜的話感到非常詫異。
“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南仲親口說的。”
顧瑜正準備將那天的事說出來,突然門口傳來開鎖聲,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門一開,果真是南仲走了進來。
回來的也太及時了,衛隱想。他在心裏嘆了口氣,便向走來的南仲打招呼,“你好,我是市公安局的,我叫衛隱,關於慕池的案子,有些事情想找你們了解了解情況。”
“慕池,他出什麼事了嗎?”南仲問。
衛隱沒有立即回答,他一動不動的看着南仲的眼睛,似乎是想從中看出什麼。然而,南仲似乎比他想像中難對付。
“慕池他死了。”
“怎麼會?發生什麼事了。”
“是車禍。”
“哦,這樣啊。”
南仲走到顧瑜身邊,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顧瑜身子一顫,“顧瑜,累了吧,先回房休息吧。”
顧瑜沒有說什麼,朝着卧室走去,她偷偷看了衛隱一眼,衛隱注意到了,那是一種祈求的眼神。
顧瑜回房后,南仲走到窗戶邊將窗帘拉到一邊,屋內頓時明亮起來,“衛警官,我們到沙發上坐下聊吧。”
衛隱點頭。
“我妻子沒和你說什麼胡話吧。”
“沒有。其實我還沒來得及問,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分別和你們夫妻倆談談。”
南仲長嘆了口氣,拿出了抽屜里的一份報告,遞給了衛隱。
衛隱翻開看了看,這是一份精神檢查報告。憑這個足以證明顧瑜有被害妄想症和抑鬱症,他想。
“警官,你也看到了,我夫人的這個情況,確實不能幫你什麼。”
衛隱將鑒定報告重新放到茶几上,“好,我知道了,那我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當然可以。”
“慕池出事的那天,顧瑜給他打過電話,這件事你知道嗎?”
南仲若有所思,“顧瑜倒是和我講過,她想叫慕池夫妻倆周末來家裏吃飯,可能是說這件事吧。”
“好,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打擾了。”
“衛警官慢走。”.
衛隱離開后,南仲趕到了學校見到了南衿。
南衿冷冷開口問:“什麼事?”
“今天可能會有警察過來找你,記住,什麼也別說,否則我就把你媽媽送到精神病院,讓你一輩子也見不到她。”
“知道了,還有事嗎?”
“去吧,好好學習,別分心。”
衛隱沒有回警局,他到了住處后,黑進了南仲所住小區的後台。
衛隱喃喃道:“5月20日下午五點顧瑜回家,五點十五分南仲回家,五點四十他們的女兒回家,晚上七點兩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出現在門口。”
他立即出了門趕到了船山社區的派出所。他走到監控里出現過的警察面前,拿出證件,“你好,我是市公安局的。我叫衛隱。”
王胖子從座位上站起來,“你好,有什麼事嗎?”
“5月20號你們去過城北路桃苑小區3棟2單元26樓2號,能告訴我為什麼去那裏嗎?”
“是慕池哥讓我去的。”
“慕池?他為什麼讓你們去。”衛隱激動的問。
“他說他的朋友有危險,讓我馬上趕過去。”
“你是接到電話后,立刻過去的嗎?”
王胖子搖了搖頭,“我和宋哥去開車的時候,車壞了。”
“那你進屋后,是個什麼場景。”
“沒什麼異常,我們去的時候那家人正在客廳看電視。我們問了幾句,就走了出來,然後我又給慕池哥打電話,可一直沒人接,我們就回去了。”
“好,謝謝你。”
“慕池哥怎麼了,我給他發信息,他也沒回。”
“他被人害死了。”
衛隱走了出去,而他身後的王胖子則是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
衛隱去了學校門口,放學鈴響後,學生魚貫而出。他很快注意到了南仲的女兒南衿,她皮膚很白,長的也漂亮,在人群里顯得很特別。
衛隱跟着她走了過去。轉角處,沒了人影。
南衿走了出來,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男子,一臉的警惕。
“你為什麼跟着我?”
“你是南衿吧。”衛隱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問。
“是。”
“小妹妹,你別怕,我是警察,你能告訴我上周五下午,你回家后,都發生了什麼嗎?”
“對不起,無可奉告。”
“你認識慕池嗎?”
“不認識。”
“我該回去了。我什麼也不知道,別來找我了。”
南衿快步離開,衛隱拿出了一張紙,寫上了自己的電話號碼,追了上去。
“這是我的電話,如果你有想告訴我的,或者需要我的幫助,就打這個號碼。”
南衿暼了一眼,將那上面的號碼熟記於心,餘光又看見對面那輛熟悉的白色轎車,冷硬的說道:“不必了,叔叔,再見。”
衛隱回到了車上,有些疲憊。經過一周的調查,他什麼也沒發現。他知道,是幕後有一雙手,抹去了一切的痕迹。隔日李侑川告訴他,肇事者找到了。一個月後,他辭去了桐城的工作,奉命暗中調查一個重大案件。
轉眼又過了一個秋,來到了寒冷的冬天。天空中下起了小雪,晶瑩的小雪花落在南衿手心,又慢慢融化。她覺得這年冬天,格外的寒冷。
最近顧瑜的精神越來越不好,記憶也越來越混亂,甚至很多時候都記不起南衿是誰。
南衿偷偷帶顧瑜去看醫生,醫生開了葯,但卻並未起到作用。顧瑜甚至開始整晚整晚的不睡覺,不論白天黑夜都在床上睜着眼睛發獃。
南仲看到顧瑜這樣覺得她真的是瘋了,保姆見顧瑜這副樣子,也覺瘮人,便走了。
後來不管南仲在哪裏睡覺,一睜開眼就總能看見顧瑜陰森森的看着他,沒辦法,他在醫院弄來一些安眠藥給了顧瑜。自從顧瑜吃了葯后,晚上也照常睡覺了。南仲便又弄來一些,放在了柜子裏。
牆上的掛鐘指向九點整,顧瑜今天很不一樣,早上起來便開始化妝,化了很久很久,又換上了平時最喜歡穿的淺紫色格子連衣裙。
她走到柜子邊,將裏面的安眠藥全部拿了出來。慢慢的一顆一顆全吃了進去。
很快,她抽搐着身體,硬生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直到刺骨的寒冷穿透身體透過靈魂經過身體每一處骨骼,進入每一處血液。每一秒彷彿都那麼漫長,慢慢的她永遠的閉上了眼睛,只是從開始到現在,似乎她蒼白的嘴角一直都掛着淺笑。
南衿放學回家后,見到了她此生都難以忘記的夢魘,顧瑜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安眠藥散落一地。空氣中到處都瀰漫著死亡的味道。
她顫抖着找到手機撥通了急救電話。
“喂,你好,這裏有人服用了大量安眠藥,已經沒有意識,需要救護車急救,這裏是城北路桃苑小區3棟2單元26樓2號,求求你們快點來好嗎。”
南衿蹲下身不斷的喊着“媽媽,媽媽”,一聲一聲凄厲而又絕望,她的眼淚一滴一滴掉落,恐懼蔓延着她的全身。
然後她發現地上有封信,打開一看,是顧瑜留給她的遺言。
阿衿,我的女兒,不要難過,對媽媽來說這是一種解脫,這一刻,媽媽感覺到很幸福。只是對不起我的女兒,留下你一個人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上。媽媽真的撐不住了。答應媽媽不管發生什麼,一定要先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會有希望。只是苦了那個孩子,因為我的緣故,被南仲害的失去雙親成為孤兒。他和你一般大,叫慕梓。如果你將來遇見了他,一定替媽媽再當面和他說聲對不起。
南衿看完信后,蹲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根雕塑般。她感覺自己彷彿掉入了黑洞裏,世界變得一片灰暗,草木凋零,大地結冰。四周的氣息壓抑着她無法呼吸,她才猛然發覺,媽媽已經不在了。世界只剩她一人。
顧瑜的葬禮辦的很簡單,來的多是南仲醫院的人,南衿坐在角落裏,一言不發。南仲則是幾度更咽,看起來是那麼悲傷。
南衿耳朵里傳來很多安慰南仲的話,也有很多人私下聊着南仲是一個多麼多麼好的丈夫。她看着媽媽顧瑜的照片,很悲傷,也很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