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怪事
知縣老爺家的府邸外,
許知秋的身影在鱗次櫛比的房屋上閃掠,踏着一排又一排的屋脊,不時足尖輕點,躍過相隔數丈間的街道。
他雖是不能御空飛行,但速度卻也一點都不慢。
少傾片刻,便與紅衣女鬼拉近了距離。
只是對方一直乘風飄飛,很難有出手的機會。
所以該怎樣才能用劍氣將女鬼從天上射下來呢?
這是個棘手的問題。
許知秋一時間也想不出任何辦法。
只是,
讓人不曾想到的是,在途徑一棟屋閣時,也不知怎的,紅衣女鬼竟然主動從天空中落了下來。
她的身影停落在屋閣二層的窗檯邊沿,靜立不動,視線緊盯着身前的窗戶,被什麼事物所吸引。
許知秋加快腳步,離得近了才發現,屋閣內有一位書生,此刻正在誦讀詩詞。
紅衣女鬼聽到那些詩詞,美艷的面容上閃現出片刻茫然和執着,但感應到許知秋的出現,神色又變得極為掙扎,似乎是想要擺脫現在這種難以控制的狀態。
見此狀況,許知秋也是不明所以。
想了想,又有些明悟。
鬼怪是死人靈魂所化,通常會保留生前執念,若是遇到自己喜歡的事或物,便會被執念所困,影響魂智,只有修鍊到築基境界,才能徹底擺脫生前執念,重新找回自我。
想來這女鬼生前是個愛慕才學的女人,所以才會聽到詩詞不由自主地落下來。
既然並非有詐,許知秋便不再遲疑,彈指間凝聚出一道劍氣,向紅衣女鬼疾射而去。
這一次,許知秋毫無保留,勢必要擊殺女鬼。
“嗖!”
劍氣破空呼嘯,從女鬼眉心處穿刺而過。
同一時間,女鬼身軀寸寸撕裂,幾近崩壞。
可就在她即將消散於天地間的時候,崩壞破碎的身軀卻又再次癒合,恢復如初。
這是什麼情況?
許知秋被女鬼的手段弄得有些懵神。
恰在這短暫懵神之際,女鬼徹底擺脫被執念困擾的狀態,再次向遠處逃離。
身影飄舞間,回眸怨恨地望了一眼許知秋。
後者趕忙繼續追趕。
一人,一鬼,便在這臨安縣內展開了追逐戰。
………
路過一條長街,有馬車疾速行駛。
許知秋避讓不及,只好附身貼地,從車廂下滑過,隨即便與早就躲藏在此的人影四目相視、擦肩而過。
緊接着,身後傳來一聲慘叫,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清晰,應是那人心中太過驚駭,不小心從車廂底部跌落了下來,又被車輪碾斷了骨頭。
許知秋隨意瞥了一眼,見其身穿黑衣,頭戴兜帽,與夜間竊賊十分相似,便也不做停留,幾個閃掠就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沒過多久,他為追趕女鬼又來到了一家院落,抬頭張望的間隙,瞧見兩道身影在窗前交疊,擺出各種羞人臉紅的姿勢。
更遠些的地方,還有劍擊動響傳出,夾雜着斷斷續續地討饒聲。
就這樣,
許知秋追了一夜,看了一夜風景。
等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紅衣女鬼不敢再在天上待着,怕被日光損了陰氣,於是直奔縣城南邊的魚龍江,憑藉風勢橫跨江面,鑽進另一岸的林子裏。
江岸的這邊,許知秋卻不得不停下,駐足眺望,魚龍江寬有百丈,附近沒有橋樑,憑他現在的實力還不能做到跨江而行,
所以只能望着女鬼消失不見。
這一刻,許知秋終於體會到了練氣修士的無奈。
若是築基修士,此等寬度的江面眨眼間便能渡過,根本不需要擔心鬼怪能夠逃脫。
“看來境界還是弱了些。”
“要早日修鍊到築基境才好。”
許知秋對着江面念叨兩句,只得離開。
………
半個時辰后,許知秋回到了梧桐街。
此時太陽已經從東邊亮起,梧桐街內的人影也逐漸多了起來。
賣燒餅的武裎啟推着烤爐在街邊徘徊。
屠戶張全德肩扛兩扇豬肉在家門前吆喝。
姓潘的俏寡婦在街角拐彎的地方支起攤鋪,販賣自家豆腐。
許知秋從他們身旁路過,武裎啟笑呵呵地出聲搭話:“許家大郎,吃燒餅嗎?剛出爐的烤燒餅,香着呢,只要一文錢。”
許知秋含笑擺手,拒絕了。
隔壁張全德跟着說道:“不吃燒餅,那就來點豬肉,我這可是今早現殺的豬肉,回去讓你嬸子給你做道豬肉燉菜,指定解饞。”
許知秋想了想,確實有段時間沒吃肉食了。
二叔是個木匠,每月掙得銀錢也就只夠全家溫飽,想要吃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記得上次吃豬肉,還是在上次。
不過現在許知秋有錢了,懷裏錢袋足有三十兩,倒是可以買些豬肉改善下生活。
他走到屠戶家門前,對着張全德說道:“張大叔,那就來十斤豬肉吧。”
在乾元臨安這裏,一斤有十六兩,十斤豬肉可是不少。
張全德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雙眼放光道:“許家大郎好本事,最近可是富貴了?”
許知秋笑着客套兩句,倒也沒把錢財來路張揚出去。
張全德動作麻利地砍下十斤豬肉,用油紙包好后遞給許知秋:
“拿好咯,這是十斤豬肉,五斤裏脊,五斤梅花,大家都是街坊鄰居,只收二十錢就可以了。”
二十錢也就是二兩銀子。
這豬肉價格不算便宜,可整個臨安縣皆是如此。
許知秋從懷裏掏出二兩銀錢,張全德立即滿臉堆笑,又把一個小袋子丟到他的懷裏,擠眉弄眼道:
“這是黑豬身上最好的寶貝,不算你錢,回家用水煮着吃,保管你夜裏舞槍弄棒不傷身。”
聽了這話,許知秋不看東西也清楚是什麼,連忙道了幾聲謝。
途徑豆腐攤,姓潘的俏寡婦招了招手,熱絡道:“許家公子,可要來我這兒吃碗鹵豆腐?”
許知秋略有些不好意地拒絕道:“改日,改日再來姐姐這兒吃豆腐。”
潘寡婦捂嘴偷笑:“那就這般說定了,可不許耍賴。”
許知秋嗯了一聲,扛着豬肉向二叔家走去。
鄰近院門口,還未踏入庭院,裏邊忽地傳來一聲叫罵:“誰家這麼缺德冒煙兒啊,快過年了也不怕遭報應!”
這聲音聽着極為耳熟,許知秋不用多想也知道應是出自嬸嬸之口,依照他對嬸嬸的了解,能夠說出這番話,想必定是被氣急了。
嬸嬸怎會如此生氣?
許知秋張望着走進院門,看到嬸嬸拎着掃帚,站在庭院中央大發脾氣,身前雪地里橫豎躺着七八隻死雞,血水流淌得到處都是。
許月瑤那丫頭竟也不害怕,歪着腦袋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阿黃這條老黃狗則是趴在死雞旁邊,齜牙咧嘴地低吼,眼睛裏滿是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