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茶
荀彧回到家中，與荀爽徹談一番后，悶悶不樂的回到卧房，卻是高燒了三日.
到了第三天，劉辨安排蹇碩給荀彧送過去了一沓資料.
卧榻之上，頭上覆著濕巾的荀彧看着手中的資料，心中大震!
這是劉辨通過蹇碩為他找來的記錄資料整理出來的大漢最近二十年的賦稅資料.
先帝十二歲時即位，待得仙去之時方才三十有二，在位時間剛剛二十年!
先帝登基之時，天下納入戶冊共計有約九百萬戶，但是到去年，戶冊之中只有不足五百萬戶.
短短二十年，戶數少了將近一半!
多麼駭人聽聞的事情!
要知道，這二十年天下兵沒有太大的天災發生，唯一的人禍也就是黃巾之亂.
可黃巾主力業已被剿滅了四年，除了少部分還在肆虐鄉里，多數都已經回歸了故土.
但是為何戶口數少了如此多呢?
人力猶可勝天，同樣，人禍也是甚於天災啊!
劉辨想過，人口戶數減少如此之多，固然有黃巾之禍，但是更多的可能還是失去了活路的百姓不得不成為地方豪強的家僕!
要知道，豪強的家僕是不需要繳稅的!
戶口越來越少，而朝廷為了剿滅鎮壓黃巾餘孽和羌人賊亂，不得不加大用兵.
從而加劇了錢財靡費，府庫逾加窮乏，於是只得增加稅賦，從而導致納稅的平民更是負擔深重，也因為讓更多人沒了活路，不得不賣身豪強為奴為仆!
現在，繳納稅賦的人口少了一半，而朝廷需要用錢的總量卻增加了一倍!
一來一回，加在平民身上的賦稅就不是單純的增加了四倍這麼簡單，實際上下來，增加了十倍不止!
要知道，錢財經過多人之手，層層加碼之下，人人都有折耗，交到府庫的稅款，粗略估計不足百姓們繳納的一半.
有些郡府的賦稅，已經收到了五十年後，而且現在還是沒過旬月還要去繼續催收!
越來越多的平民，面對着明火執仗的稅吏，不敢反抗，只得借貸，賤賣田地.
而失去了田地的人，失去了唯一的生存基礎，只得紛紛賣身為奴!
但是，這能怪這些人嗎?
這就是劉辨在資料的最後留給荀彧的一個問題!
荀彧看着這些資料，心底里翻湧着驚濤駭浪，身上冷汗一陣接着一陣.
他之前只覺得大漢逾見衰弱，根源實在朝堂和後宮，完全沒有想到，最根本的原因居然是在地方.
荀彧非常明白，賦稅對於國度和朝堂的重要性!
修整軍械，編練精兵，修葺城防，無一不是需要府庫撥款!
地方上興修水利，植林墾荒，還需要海量的錢財!
而且，黃巾肆虐之八州，還有很多流民需要救助，更是讓早就見底的府庫更是難以為繼.
於是，救助流民平定地方，這個本應該由大漢朝廷來執行的事物，就落在了地方豪強的手上，更是讓這些侵佔了平民土地的既得利益者，反而收貨了名聲!
而唯一在這個事情上，沒有絲毫好處的大漢天子，反而成了讓天下人唾罵不已的罪魁禍首!
昏君!
暴君!
於是地方之時情形更加糜爛.地方官員和地主豪強勾結，黃眉綠林，仿若一把利刃，隨時可能荼毒天下!
大漢威矣!
荀彧被這份資料一激，出了幾身冷汗，高燒居然好了!
大病一場，
荀彧的身形更見消瘦，但是整個人的氣質，卻是越加的空靈雋秀!
“臣荀彧，叩見陛下!”
麟德殿中，荀彧鄭重的下跪，向劉辨恭謹行禮!
“文若，病全好了嗎?”
看着荀彧清瘦的身體，劉辨心中一痛，連忙吩咐蹇碩去內庫取樂浪郡進獻的百年人蔘，交給荀彧帶回去補補身體.
“臣謝陛下!臣想明白了陛下佈置給臣的家庭作業，所以病體也自然是康復了!”
荀彧雙手抱拳，深深的躬了下去.
“不許多禮!文若比朕年長，於朕算得上亦兄亦友!你我今後的路還很長，百年艱辛，步步危機，文若還需保重身體!”
劉辨扶起荀彧，和他一起慢慢的離開大堂，來到茶舍!
從前幾天出宮喝了一次茶以後，劉辨就着蹇碩在麟德殿的後殿一處僻靜之所，置辦了這個精緻雅趣的茶舍.
白色的水汽蒸騰，蹇碩先用滾水燙洗了杯盞，待得水滾三滾，蹇碩拿過案几上的白玉盒子，從其中取出少許茶葉置入小壺中.
滾燙的熱血衝下，一股清新卻雋永的茶香瀰漫開來!
荀彧第一次看到如此的喝茶方式，沒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豆蔻香料，也少了油鹽薑末等調料，簡簡單單的一杯茶，卻被蹇碩折騰出了儀式感!
“這是茶舍第一次招待人，朕也是第一次親自嘗到這些新制的茶葉!”
劉辨微微一笑，端起一杯茶，看着淡綠色的茶水在白玉的杯盞中蕩漾，輕輕的點頭.
茶葉是蹇碩新買的，劉辨也不會制茶，只是曾經看過一些小說中略有談過制茶之說，知道制茶有炒制，殺青等步驟.
於是，蹇碩買回新茶后，就按照劉辨的吩咐進行了這些步驟，其中是不是正確，劉辨也不知道，他只是吩咐蹇碩去做.
至於蹇碩怎麼做，做對了肯定是劉辨的指導之功，沒做好則是蹇碩執行不力!
這就是做領導的好處!
所幸，蹇碩的運氣不錯!
劉辨只告訴了他四個字，但是他卻摸索着把這個茶葉真做了出來.
劉辨喝了一口，嗯，味道不錯!
劉辨不懂茶，只懂牛飲!
不過他品了一口，感覺喝後世喝過的茶差不多!
“請!”
劉辨伸手示意荀彧!
“不錯，確實是好茶!”
荀彧微笑着點點頭，”勞煩蹇督主了!”
“請恕荀彧無知，我二十多年，從未見過如此喝茶方式，更是從未品過如此香茗!”
聞言，蹇碩大笑.
“此茶葉，乃是老奴親手所制，經過炒制，殺青和提香等工藝，方才製得此茶!”
“至於此種飲茶方式，名叫沖泡之法，不過是取滾水，沖泡早就制好之茶葉，要的不過是這種自然和野趣!”
“蹇督主，大才!荀彧佩服!”
荀彧微微一拱手!
“荀彧大人謬讚了，老奴不過是動動受而已，一切都是陛下傳授之功!”
荀彧回頭，看着在那裏端着一杯茶輕嗅茶香的劉辨，欽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