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 禁絕的世界線·普通人的苦獄
大夏帝國。
“小秦,你是否明白?”主編冷漠的喝了一口茶,問着面前的年輕記者,“雖然你挖出了絕佳的爆料,但,這不是我們報社能夠報導的。”
“可是,我們都親眼看見了那些超人類將那個女孩拖走,如果不報道的話,這樣的事情永遠不會姑息。”秦安憶據理力爭。
“那又如何呢?你以為你是什麼人?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你有無堅不摧的鋼鐵身軀么?你看清楚了,我的杯子上印着的是誰,康濤公司底下籤約的明星——龍雀,他的流量是多少你知道么?他的粉絲基礎有多少你知道么?我這麼和你說吧,百分之八十的青少年,他們的偶像都是這位龍雀,
你還不明白么?超人類和人類之間的關係界限曖昧而又模糊,最終的結果只會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別引火燒身了,你只能引火燒身,而沒法撲救,所以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你的爆料我給你壓下了,後續你就別跟進了,去挖那些人類明星的醜聞吧。”
主編放下了杯子,杯子上一臉爽朗笑容的英武中年男人似乎在假笑着,可是這份假笑卻又隱約帶着些譏諷。
秦安憶深吸了一口氣,摔門而出,站在吸煙區,他抽起了煙。
自從一百年前出現了超人類以後,大夏帝國內部便接二連三的誕生超人類嬰兒,這些嬰兒們日漸長大,新生的超人類們也在不斷出現。
社會維持着表面上的安穩,可每年總會多出那麼些失蹤了的人。
可想而知,當超人類出現,那麼超人類們便天然凌駕於律法之上,因為現行的律法並不能有效的制裁那些有罪的超人類。
沒有相應的心境完整的人格和道德水準匹配超凡的能力,最終的結果也只會造就一頭隨時都有可能失控的猛獸。
或許超人類中也有正常人格,但這些正常人都會被康濤公司挖走,許以厚利成為康濤公司旗下的英雄練習生,而這些英雄練習生們出道以後便會進行維護和平的工作。
但他們哪是維護和平?只是按照劇本進行一場場的演戲罷了。
而大夏帝國的超人類衛隊也只會拱衛皇權,那些超強的能力者也只會在皇室優待的情況下盡情的提出自己的意見,然後留給皇室來滿足。
或許這世上的確有聖人一般的超人類,可這樣的超人類終究只是鳳毛麟角,甚至於相對於其他超人類來說無比弱小,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普通人類拿什麼來對抗超人類?用頭么?
大夏帝國只需要守成,保證自己的皇權穩固即可,那麼在發生了這些超人類犯法的情況下,便只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畢竟有些事情,總是會被平息然後掩埋。
但,秦安憶並不這麼想。
所以他決定,用自己的力量,來向世人揭示,這份超人類的罪惡。….···
他以自己的社交賬號進行了爆料,網民們有的化身理中客,而那個超人類的粉絲們則是對秦安憶進行言語上的污衊和人身攻擊,另外一群則是轉發和表達自身的觀點,
另外則是水軍洗地,
但不管怎麼說,這個熱搜終究是被壓了下去。
而秦安憶也被人肉了出來,或者說,不是人肉,而是康濤公司故意的。
於是被人肉出來的秦安憶,被報社開除,甚至在整個行業當中封殺,而網絡上關於他的風評也一邊倒,最終這件事被“當事人”澄清,當時只是那名超人類配合他拍攝短。
而後這件事被埋在了數據的大山下直到被人遺忘。
如果只是這樣到還好,可問題接踵而來,他收到了染血的刀片,家門外的牆壁也被潑上了紅油漆。
甚至於自己的父母也被人襲擊,而他自己,則是被那名超人類當街羞辱。
他便繼續深挖,可是之後,他人間蒸發了一般的失蹤。
再出現時,也已經精神失常,有家不回,只是在大街上乞討過活。
雖然也有好心人幫助他,可更多地還是以他取樂,他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那樣,被超人類的粉絲們羞辱,欺凌,還開啟了直播,直播他被欺辱的現狀。
直到,那個穿着黑色風衣,自號屠夫的人來到了他的面前。
“oi,你看起來狀態很不好,可我卻感覺,你的精神很正常,你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而裝成這幅樣子的吧?”屠夫叼着雪茄,半蹲在他的面前問道。
秦安憶仍舊裝瘋賣傻,語無倫次。
“好了,別在我面前裝了,我們都和超人類有仇,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你的面前,你想不想要?”屠夫問着,將文件袋摔在了秦安憶的面前。
文件袋故意沒有封好,露出了其中那個超人類的照片,而照片的背景則是一個華美的包間,應召女郎和舞娘們誘人的眼神與姿態還有一絲不苟的模樣露出了冰山一角。
而在桌子上,則有着成堆的白色粉末,以及一些藥丸。
“事先說好了,我們是各取所需,我幫你讓這傢伙身敗名裂,鋃鐺入獄,甚至我幫你殺了他也沒事,但事成之後,你也得幫我忙,怎麼樣?”
秦安憶收起了文件袋,伸出了手。
“成交。”
“那麼,歡迎加入糾察隊,我們糾察隊有的是不那麼穩定的藥劑,可以讓你短時間內成為超人類。”
後來,不被皇權支持支持的糾察隊,便開始了自身的行動。
秦安憶相信世界會變得美好。
只是秦安憶看不到這份美好了。
因為他,多次使用不穩定的藥劑而造成了無法恢復的身體損傷。
但他還是堅持着,想要看到超人類和皇權倒塌的那一刻。
只是···他們最終還是失敗了。
因為皇室供養的超人類,壓倒性的強大,也是無法理解的強大。….任何陰謀詭計,任何智慧在這壓倒性的強大之下都是虛妄。
在廢墟之中,遍體鱗傷的秦安憶將剩下的所有藥劑都推入了體內···
——
其實,秦安憶原來的生活很美好,父母安康,還有陪伴在身邊的青梅竹馬。
只是後來,父母同青梅竹馬死於一場車禍,司機酒駕毒駕,但卻找了個頂罪者。
這裏是絕望鄉的另一條世界線,同時也是名為的地獄。
他和絕大多數普通人一樣,沒有一技之長,學歷也只是大專,如果說原來的生活美好,那麼現在的生活則無比艱苦。
那個司機昂揚的上了門,身邊還跟着四五個保鏢,保鏢的手上有着厚厚的老繭,這些老繭昭示着他們曾持有槍支練習很長時間,腰間也鼓鼓囊囊,隱約可以看出一個輪廓來。
那是一個危險的輪廓,代表着無論七步外還是七步內死的都只會是他。
那個司機扔下了是十耷厚厚的錢磚,趾高氣昂的說,這是他的封口費。
秦安憶低下了頭,接過了那些錢。
而那個司機則是用着錢,在他的臉上拍了拍。
“收下了錢,就要學會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哦。”
但他不會想到,這些錢被秦安憶拿來做了什麼事。
後來秦安憶賣掉了房子,變賣了一切值錢的家產,離開了這裏,杳無音信。
十五年後,滿頭亂髮的流浪漢打扮的人,用殺人拳法輕車熟路殺掉了那個司機,以及將那些保鏢也一同殺死,儘管那些保鏢也掏出了槍,不過還是死了。
後來,他燒掉了血衣,洗乾淨了身子,減掉了頭髮和鬍鬚,將自己十五年來收集到的所有證據,和那個司機家裏的所有違法證據都上傳到了網絡,隨後便開始了逃亡生涯。
為血親復仇,是否正確?於旁人而言不知,但於秦安憶來說,為血親復仇,是正確的。
但他知道自己犯了法,同時也知道自己就算進入監獄也一定會死於意外。
過去的十五年間,他以地獄般的試煉磨練着自身的精神意志與肉體,學習着古老的暗殺術,還有殺人拳法,各種格鬥術,各種槍械,學習着黑客技術,他學習着一切可以學習的,目的只是為了這一次的復仇。
可他最後還是被找到,不過卻是被殺手所找到,好像他的賞格在這個遍佈全球的明面化殺手集團中都不算低。
可他終究不是為了一條狗就能殺穿整個殺手集團的頂尖殺神,他的體力也是有限的,在多方刺殺之間,他終於倒在了血泊當中,無力起身,只能靜靜的等待着體力一點一滴的流逝。
···
——
這裏是絕望鄉的另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裏,舊日邪神們入侵了。
秦家的小少爺秦月樓在得知了世界的真相以後,開始了對於舊日邪神們的調查,雖然這裏沒有任何超凡力量,可是,只要妥善利用舊日邪神們的力量,或許就能夠在這個世界裏保持安全。….起碼秦月樓的想法是這樣。
可是隨着禁忌的知識掌握的越來越多,他便也就愈發接近那些不可名狀的神祇們。
在夢中接觸到名為拉萊耶的幻夢,
在扭曲的現實之中和黑山羊的子嗣戀愛,
他的身心向著不可預測的深淵一步步滑下,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哪怕掌握了禁忌的知識也還是一個普通人,因為想要抵抗舊日邪神而利用儀式借取力量來驅逐那些神話生物,卻又在不斷地驅逐當中被奈亞拉托提普引誘到墮落的深淵當中。
這裏是普通人的地獄。
而他也在日復一日的墮落中變得逐漸癲狂。
——
秦月樓和大學相戀的女友已經戀愛了五年,可卻在面對彩禮時被徹底的打倒。
二十八歲,算不得優秀的他和女友蝸居在一線城市的小出租屋中,柴米油鹽醬醋茶水電煤氣房租將本就不多的工資壓縮到了極其稀少的地步,
而他家也不是什麼富豪家庭,父母都只是普通的下崗工人,還有一個正在上大學的妹妹。
至於他的女友,家裏還有一個整日不求上進只知道混吃等死的無業弟弟,可哪怕是這樣,她的父母還是將這個無業弟弟當做心頭寶,畢竟,女兒生下來的孩子,始終是別人家的,而她也會每個月給弟弟打錢,因為這是她的父母要求,她不好違逆。
後來有一天,妹妹興奮的發著語音和他說:“哥,咱家有錢啦,爸媽把房子賣了,一百五十萬呢,你的彩禮有着落啦。”
可是當商議好以後,“岳父岳母”又改口了,他們想要一百三十萬的彩禮。
——
深宮之中的小太監每日都要面對權謀的鬥爭而步步驚心,異族的劊子手們大肆的殺戮着不肯剃掉頭髮的人···
站在高樓上舉着橫幅的年輕民工失足掉落,記者在揭穿了氣功騙局后被買兇所殺···
失去了孩子的父親踏遍每一寸土地,風餐露宿只為找到孩子;日漸虛弱的身體得不到價格高昂的藥物,只能一死了之不拖累家庭···
流水線打工的年輕人每天都不得不承受十二小時的工作制,身體已經亞健康很久了,奔波在各個客戶之間的保險推銷員時不時都會被無理對待還要笑臉相迎,工廠倒閉而不得不失業下崗的中年男人,以及被蒙上了不明不白冤屈后從監獄出來后與時代脫節,不孝的子女只貪圖着房產的歸屬,在病床前吵得不可開交···
奴隸艱難的在貴族老爺們的鞭子下求存,黑髮黑眼的角鬥士在斗獸場中用手中的利劍斬殺飢餓的猛獸···
因為膚色而被歧視,被孤立,被不公平的對待···
一切的一切匯聚而成的,是平凡的大多數,在名為的社會之中面對着時代掉落下來的每一粒沙塵。
時代掉下來的每一粒沙,壓在普通人身上都是一座難以橫亘的高山。….這一切的一切匯聚在一起,都是普通人所面對的地獄,但好在,地獄不會到底,可既然身處地獄之中,那麼在哪裏又有什麼區別呢?無外乎都是無法逃離,只要一息尚存,不存死志,便煎熬的扛下去。
這就是我們,平凡的大多數,雖然生活中也有美好,可終究還是會面對苦獄火宅。
這就是人間的苦,來人間一趟,免不了,但總好過絕望鄉那樣一個看不見未來只能心懷希望的世界。
這便是多元宇宙之中最為可怖的沉淪,也即是身為平凡的大多數所要遭遇的苦獄,這便是···人間苦。
——
那麼最後再將視角轉入某個,不,是某些普通人的苦獄世界線吧。
名為秦安憶的普通青年,二十四歲,胃癌晚期,
為了不拖累家人,便去到了深山老林,去到了懸崖峭壁,酩酊着踏着醉步,走向自盡的終點。
或許自縊,或許跳崖,但終究是醉的。
在將死的那一刻,他幻想出了一個故事。
他幻想出了一個,死後穿越的自己,得到了一個無所不能的系統。
一個名為《是聊齋不是克蘇魯》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裏,他有着自己分化出來的,每個都很厲害的好兄弟分身。
在這個故事裏,他做到了很多自己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但對於他而言,從來就沒有什麼《是聊齋不是克蘇魯》的故事。
有的,只是一個癌症病人臨死前的幻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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