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平天貫海
近些時日動亂不斷,當下正值六月,北方冰晶雪妖族群不懼氣溫轉熱仍在肆虐,前陣子霸據伽蘭省的匪寇也被皇庭派出去的神威軍以及影宗一干高手擊潰,招安的招安,誅殺的誅殺,將伽蘭省省內作亂的匪寇一併清除,這讓當地豪紳權貴振奮不已。
大半年的時間過去,有權有勢之人內心一直焦急實難安定,當初慌忙逃竄,躲在長寧、普羅兩省一直沒敢返回伽蘭省,當初只是挑了些細軟,家中輜重以及名貴文玩都沒能帶在身上,見皇庭雷霆手段清除匪患,當初逃出魔爪的世家門閥都喜出望外,第一時間趕回伽蘭省,檢查了一下家中陳設,被擄去的都是些易碎的器具及物件,真正有價值的地契及名貴材料都放在了空間儲物靈器之中隨身保管,宅邸並未遭受多大的破壞,只不過滿屋狼藉,院中古井之中還有幾具發臭了的屍骨,讓人屏息退避。
可惜了,曾經的家僕也沒了蹤影,其中有不少忍都是幾代下來簽訂契約為奴為仆,這匪寇侵擾竟是讓這些個家僕得到了喘息,此刻怎會還在伽蘭省,定是遠走他鄉,慶賀自己恢復自由身了吧……
伽蘭省因為皇庭的諸多手段而重新恢復了寧靜,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匪寇佔據伽蘭省的這段時間內並未對民眾造成太大的影響,甚至可以說這半年來民眾的生活有了起色,這半年風調雨順,農作物長勢喜人,又無權貴剝削,富家子弟也不再找樂子,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過上了好日子。可惜這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為富不仁之徒大有人在,剝削者重新回到伽蘭省,民眾苦不堪言,懷念曾經匪寇奪城的時光,也暗自嘀咕最近勢頭最盛的平天寨。
最初平天寨並不叫平天寨,而是叫作覆天寨,由一群山賊匪寇聚義於伽蘭省以北的山巒之間,不甘只做山間草莽,勢要盤踞北方,將權貴門閥悉數消滅。本是一群勠力同心、休戚與共、生死相依的豪爽之輩,各個身懷本領,將伽蘭省境內的地主豪紳、貪官污吏殺的那叫一個痛快,做事不計後果,直教人大呼過癮,而豪紳權貴則大呼作孽,又驚又懼,一時間瀰漫起了驚慌情緒,都被嚇得不輕,紛紛變賣家產田產,另謀出路,逃去普羅、長寧二省。
覆天寨作為匪寇主力,以寨中人馬出色的本領以及不俗的修為,竟是第一時間將伽蘭省給吞併,一番堅壁清野,讓伽蘭省內的權貴聞風喪膽,紛紛出逃,決計不敢回歸,風頭可謂是極盛。
只可惜盛極而衰,常年盤踞山間的覆天寨並無治理地方的經驗,實行放任自流的做法,佔據城主府也只顧吃喝,短暫的勝利麻痹了身心,並未察覺到寨中人心已然浮動,皇庭的動作又是多麼的迅猛。在短時間內寨主糟小人暗害,毒發身亡,二當家伺機上位,一番豪言試圖籠絡寨中人心,曾追隨寨主身後的心腹們則紛紛連夜叛逃,投身於其他匪寇陣營之中,將覆天寨最近的情況添油加醋說了一通,一時間山賊匪寇紛紛不齒與覆天寨為伍,曾經鐵板一塊的賊匪陣營出現了縫隙,皇庭也趁此時機掃蕩伽蘭省,殺的匪寇屁滾尿流,哭爹喊娘。
山寨生變,人心惶惶,覆天寨中除了擁護二當家篡位、輔助下毒送寨主上西天的一眾統領,還有一部分是不明就裏,一心只求快意恩仇的頭鐵統領,一身蠻力卻不愛動腦筋,對現任債主唯命是從,沒有自己的思想。眼看眾叛親離,昔日龍頭地位不保,覆天寨威望不再,恰逢皇庭招安收攬,許以諸多好處,覆天寨現任寨主心神蕩漾,
幻想美好明天,若得以編製,成為帝國軍統,不比這擔驚受怕的日子好上許多。
何況過去也不是沒有被招安的山匪,雖然被皇庭使喚,與昔日同袍割袍斷義,廝殺一場,活下來的十不存一,但倖存下來的人都得以善終,皇庭也並未落井下石,那些被招安了的人漸漸的也有了自己的勢力,成為了一方豪紳,也算是為家族添續香火,氏族延綿。
利欲熏心下,覆天寨寨主欣然接受招安,改換名號為平天寨,夥同皇庭及影宗高手轉頭亮刀揮向其他匪寇,攪的伽蘭省雞犬不寧,一番廝打拚殺下,平天寨舉全寨人馬通力剿匪,將伽蘭省當地各路匪寇悉數剿滅,殺的各路匪寇落荒而逃,伽蘭省也得以平息戰事,平天寨的人馬並未得到喘息,隨神威軍及影宗高手北上馳援北境軍旅,共克冰晶雪妖族群,滿打滿算已有兩月有餘。
……
點蒼省,蒼瀾走廊群山,一不知名山中洞窟。
山洞內集齊了人手,這些人都是貫海庄的核心成員,經歷了數月的奔波,遠離了皇庭的搜捕範圍,按照約定的時間及地點聚集於此,浩浩蕩蕩的人群在山腳下向山上攀登着,宋寒浮空而立,眺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黑點,人頭攢動,一桿桿旗幟隨風搖曳,獵獵作響,上山人眾高呼貫海,聲如雷震,嘯聚山林,將棲息於此的鳥類靈獸嚇跑,山野間狩獵的靈獸也紛紛躲避人群,不敢靠近。
洞窟口周鵬正不遺餘力的安排部署,一干人等搬運輜重,氣勢如虹,看不出有絲毫被抓捕逃竄的狼狽模樣,倒像是打了場勝仗,喜形於色,神色激動。
“你說,鮑大哥要是知道貫海庄發展壯大到現在這等地步,他會不會開心呢?”
“他不會開心的,你做副莊主久了,忘了初衷。”
“想要天下安定,光靠現在的人手是很難實現的啊……”
“所以鮑大哥臨行前把莊主之位傳給了我,而不是你,因為你並未領會他的深意,你還停留在庄內大小事務之上,沒有看透這世間早已籠罩的濃霧。”
周鵬詫異地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宋寒,這是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宋寒說過的最多的話,字字句句雖然有埋汰自己的意思,但相處時間久了,知道她品性並非如此。態度轉變之快,是不是觸景生情了。
周鵬沒有接下話茬,默默地靈化出一對翅膀,飛到宋寒身邊,與她一起眺望山腳下稀稀拉拉的人群,若有所思。
“我們好不容易甩掉了皇庭的追捕,接下來不宜紮根在某一處,應當儘快化整為零,分成幾撥人馬,以街邊商販身份作為掩護,獲取足夠的信息、情報才行。”
“現在的人手還不夠嗎?”
“不夠,遠遠不夠,只要我們分散,保持有生力量,貫海庄的影響就會一直在。現如今皇庭大勢猶存,我們此刻跳出來會成為眾矢之的,你忘了北方的覆天寨了嗎?”
宋寒咬牙切齒,提及覆天寨時竟難以平復心情。
“若如你所說,也不知何時能推翻這腐朽的皇庭統治,真正締造一個新的國度。我們有生之年不知能否看見……”
“會的!”
“這麼肯定嗎?”
“一定會,皇庭已失民心,奸惡當道,百姓貧苦,國力日益衰退,東西鄰國覬覦已久,現如今皇庭已是強弩之末,我等只需靜候,晚一步登上舞台,便能攪動風雲,實現你我心中的理想。”
“那你是清楚我的理想的,那就是娶了……”
“想也別想,你我能共事共患難不能共枕眠,這輩子別在我身上折騰了,快去娶妻吧,給你父母也有個交代。”
周鵬聞言心中熱意衰減,眼眸之中的熱切也瞬間消弭,知道是自己痴心妄想,也知道宋寒心中一直記掛着鮑成靖,只願為他赴湯蹈火,不計後果,只盼鮑大哥一次肯定的目光,或如之前臨別時輕輕的攬她入懷,淺淺一抱,令宋寒下定決心此生此世只委身於鮑成靖,不願再青睞於其他人。
鮑大哥已改名換姓,而宋寒對他仍痴心一片,絕不更改情誼,倒也是個痴人……
“既是如此,那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動,貫海庄能調動的人都已經在這裏了,其餘眼線仍留守,等待你啟動情報網呢。”
“不急,等弟兄到齊了先不安排他們行動,先統一管束一番,這件事你最擅長,就交給你來做。若能抓出貫海庄內潛藏的姦細,後續計劃便能順利進行。我會留在這裏直至你操練結束,後面我要跑一趟南方。”
“去南方干甚?我們好不容易逃出搜捕,你怎又闖險地?”
“無礙,我並未拋頭露面,最近也獲得了掩蓋靈結數量的寶物,孤身去一趟定海省挽風城並不會有多少風險。更何況上天門的人已經返回永曜都,南方也再無動靜,接替韓東升的人也即將抵達,新官上任正是*****的時候,多半是裝腔作勢,拿捏當地權貴豪紳,於我而言卻沒有太大影響,這時候去定海省正是好時機。”
“你還沒說去挽風城做什麼呢?”
“鮑大哥將一寶物交給了當地的眼線,這段時間排查的太過頻繁,他一直沒辦法聯繫走商將寶物帶回。此事我信不過旁人,思前想去唯有自己親自去取才行,我也好奇到底是何等寶物,能讓鮑大哥如此珍視。”
“行吧,你都這麼有主見了,我還能說些什麼呢?”周鵬對宋寒也是無可奈何了,但凡事情牽扯鮑成靖,她便失去了冷靜,哪怕感悟了雪華之心,身傍三頭冰雪靈獸,也無法磨滅她的期待。
“我外出這段時間,貫海庄內事物就拜託你了,若我一個月都沒回來,你便將弟兄安排到各省,除了長寧省以北以及永曜都,其他地方都安插弟兄,若事不可為,便叫弟兄往普羅、炎夏、點蒼三省跑,化整為零,保存有生力量。”
“去取個物件要這麼久?你真打算把莊主之位讓給我了?”
“你想得美,就你那點兒眼界,得害死多少庄內門徒。從挽風城那裏取來寶物后,我跑一趟炎夏省最北端的赤岩海,嘗試能否契約一頭融陽三首蛇。你也知道我修為已到靈皇境,卻還是沒有一頭火屬性靈獸,近些時日修鍊總感覺身體不受控制的出現寒意,想來應該是雪華之心的作用,若不吸收一頭火屬性靈獸調和,我擔心後面會走火入魔,到時候只能契約一頭最近的火屬性靈獸,若是身在北方,那就無計可施了。”
“這麼嚴重?你為何不和我說?不行!我得陪你去。”
“不用,你必須留在這裏發號施令,交給其他人也不能服眾,我也並不放心,思考許久還是得把你留在這。至於安全的問題,我會帶寧昭然和王甜雨去,這二人你也知道,平日裏都在我身側,修為也有靈王境,早年我流落街頭時從人販子手中將這兩個妹妹給拽走,一直護佑在我身邊,值得信任。且寧昭然就契約了融陽三首蛇,有她引路,事半功倍,我也能早些回來。”
周鵬聞言,苦笑兩聲,雙手一攤,做出無可奈何的姿勢,咧嘴淺笑道。
“你越來越像鮑大哥了,事無巨細你都算無遺策了,倒是我還在瞎操心。”
“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我心有所屬,除他終生不嫁,你還是省些心力,去遇見下一個值得託付的人吧。”
宋寒此刻的話語並沒有往日的冰冷,反倒是有些溫柔,這個陪伴在自己身邊十六年之久的男人,從他還是毛頭小子在街上闖禍偷東西被人追着打,到自己收留他讓他有了個容身之所,再到後面神威軍清除異己,年幼尚不知事的他們無辜遭受拘捕,被頂上篡位謀逆的罪名,押入地牢等候問斬,那段時日是有多麼的絕望,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極大的創傷,這世界的黑暗讓他們在短短的幾天內瞧了個遍。
執拗的他們並不屈服於審查,當時的點蒼省話事人乃上天門的走狗,一心只想蓋棺定論,早日壓下風聲,將自己失職貽誤時機的事給摘乾淨,族中產業經過幾代經營早已不算乾淨,搜刮大量財富用於擴張與壟斷,將點蒼省的蔬菜及糧食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當朝為官者卻做起了菜霸、糧霸的活兒,百姓的日子又怎會有盼頭。一番屈打之下二人皆不肯咽下這子虛烏有的罪名,同時心中也萌生了仇恨的種子,若再有出頭之日,定要將這些個麻木不仁的貪官污吏給誅殺,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讓這群渣滓知道為富不仁、倒行逆施是有何等下場。
臨近當街砍頭的前夜,二人已心如死灰,看着潮濕的牢壁、四處覓食鑿洞的花梨岩鼠以及透過鐵窗傾瀉而下的殘酷月光,素來活潑的宋寒發出低沉的怒吼,發誓定要殺遍這世間的貪官逆臣,這輩子不行下輩子投胎也要做到,心中已經充斥着戾氣,改變了她的性格,也改變了她的一生。而周鵬已是奄奄一息,生不起半點心思,癱軟在草席上,出氣多進氣少了。
當夜鮑成靖率一眾好手撬開大牢,一番迅猛攻勢如狂風驟雨,砍瓜切菜般解決掉攔路獄卒,將地牢看守殺得四散奔逃。而鮑成靖一行人堵住出口,地牢為關押罪犯只留一扇門,地牢內牢頭與獄卒都被鮑成靖一行人給屠了,將地牢內的諸多罪犯釋放了出來。
原來鮑成靖是要將點蒼省平日裏清廉節儉被誣陷判了罪的一位好官給救出來,打算將他護送到邊疆,遠離這骯髒官場,不料這位官爺卻自恃清高,眼看被一群劫匪砍斷枷鎖及腳鏈,要將自己給救出去,直接趁人不備舉起刀刃往脖子一抹,留下了“清白之身”,惹得鮑成靖一陣惱火。
那夜鮑成靖的臉色扭曲猙獰,放聲怒吼,唾沫橫飛,把宋寒及周鵬嚇得不輕,初印象並不是很好,但也並沒有影響宋寒對他的傾慕之情,那夜的鮑成靖猶如蓋世強者,在他們萬念俱灰的時候身披黑色風衣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將他們從囹圄中救出,宋寒的年紀比起鮑成靖要小上十歲,卻是難以打消宋寒想委身於鮑成靖的念頭。
在宋寒的心裏,鮑成靖就是無可替代的英雄,救她於危難之間的蓋世強者。
當夜事發突然,地牢內的牢頭、獄卒毫無準備,被殺的是片甲不留,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將監牢內的犯人一併放出,也將宋寒、周鵬這兩個半人高的孩子護送出城,尋一鄉野良醫救治,商量後續的計劃。
不得不說鮑成靖在隱匿行蹤、毀屍滅跡這方面的手段極為高明,事後竟是成了無頭懸案,不了了之。而點蒼省話事人見心頭大患死於牢獄裏,表現得頗為傷感,兔死狐悲不外如是。康復后的宋寒、周鵬便跟隨在鮑成靖的身後,後面經歷了諸多風雨,眾叛親離、洗心革面、再立山頭,最終在定海省一貪官的庄園裏聚義,以貫海庄為名,行劫富濟貧之事,行走於天地之間。
宋寒與周鵬浮空交談確認後續部署,見庄中人馬已全部抵達洞窟,飛落崖洞緩步走進洞穴中,待眾人騷動漸漸平息,宋寒抬步登上高階,於案台前調整身姿坐了下來,掃視一圈,將一張張疲憊又興奮的面孔盡收眼底,聚集靈力對外釋放,雪華之心默默運轉,嘴唇微動好似沒有張口,聲音卻隨着靈力拚湊形成的風雪傳盪與洞穴之中。
“吾等歷經千辛萬苦,行替天行道之事,立下不世功業,造福於千千萬萬的貧苦百姓。然而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百姓的日子並不會因為我們的散財之舉而有所好轉,剝削者、施暴者從身體及心靈都在無時無刻的摧殘着百姓的意志,我們的行動只會帶給他們短暫的安寧與幸福,卻不能改變他們一直以來被剝削的命運。”
見眾人不明所以,猜不透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宋寒暗自嘆息,知道未來的路任重而道遠,想要讓伽羅帝國這片土地真正迎來黎明,就必須要徹頭徹尾的推行新的運動。
“我知道在場的諸位都是不堪帝國腐朽的統治,憤恨於昏庸無道的皇庭,想要殺光這天下千千萬萬的貪官污吏,除掉地方為虎作倀、為富不仁、無視帝國法律踐踏百姓尊嚴與生命的地主豪紳,選擇聚集於此,心中有着共同的理想,堅定奉行貫海庄的宣言,這是吾輩一直堅持着的精神,更是我們的信仰。”
“貪官殺不盡,權貴抹不掉,癥結不在於貧富的懸殊,也不在祖輩留下的福蔭,而是生病了,伽羅帝國它病了,它讓皇庭肆無忌憚、無所顧忌,踐踏人民的尊嚴,剝奪人民的財富,讓官員適應這污濁的朝堂,奉承與斂財成了既定的習慣,層層剝削到最底層最樸實的百姓,自上而下的行徑使得世道昏沉,日子越過越不如從前。”
“我們能聚集於此,一方面是因為境遇所迫,大多數人都不堪其辱,決心討個說法,自身的力量太過渺小,聚在一起共謀大事,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們都有着類似的理想,共同的目標,都想憑一身修為為普羅大眾得到喘息的空間。但僅憑眼前的努力還是不夠的,因為我們的努力浮於表面,沒有在更深層次上引導百姓,物質上的補給終究會有一天被剝削者搜刮殆盡,一味地劫富濟貧,路過一處便將當地的貪官、豪強滅除是沒有作用的,百姓意識不到苦痛的根源,皇庭只要還在就能繼續向地方輸送新的官員,就像定海省挽風城,逃了一個韓東升,還會有新的韓東升來到邊陲之地禍害一方,這是斷絕不了的。”
“那我們如何才能擺脫眼前的困境?如何才能真正造福於天下百姓?”
洞窟內一道稚嫩的聲音突兀響起,在針落可聞的環境裏,這道聲音好似一個懵懂的青年發出,卻又好像是世界在問詢宋寒的宣言可有下文。
“思想,我們需要先進的思想,一套行之有效,能夠讓伽羅帝國千千萬萬的民眾覺醒意志,知冷暖,明是非,擁有衡量事理標準的價值觀念,以我們的行動與口述,讓貧苦的人們意識到他們自身就擁有足夠的力量,物質無法共享,思想卻可以蔓延。若能讓這世間的人們都意識到生活的本質,存在的價值,那麼就無需我們這些修為高強的人替他們討得公道,他們會自己拾起武器,捍衛屬於他們的權力,即便是皇庭的威嚴也不能高於生命的重量!”
宋寒的嗓音極為高亢,平日裏素來不喜言談的她今日卻是說了這麼多的話,在場的人們無不驚駭莫名,對於宋寒的宣講他們似懂非懂,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卻又好似隔了層薄紗,不明白紗網後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只覺得在不斷閃爍着光芒,慢慢散發著屬於它的溫度。
多年後他們才知曉,那是信仰,是心中炙熱的火焰還未成型前的火苗,任憑雨水風霜吹拂澆淋,火苗不曾撲滅,那團火苗在無數人的簇擁下越燒越旺,越來越耀眼。
“那這個思想在何處?如何尋覓?”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好像在問宋寒,又好像是在問自己,亦或是在問洞窟內的所有人。
宋寒望着群情激動的眾人,暗暗點了點頭,今日的宣講她本不報什麼期望,卻沒想到引起了大家的思考,想來這條路是可以走下去的,就算險阻再難再多,她相信終有一日會實現這個宏遠的目標。
至於這個目標是否由貫海庄實現,又如何呢?這貫海庄本就脫胎於貪官莊園,即便是銷聲匿跡也無妨,只要這樣的思想能得以傳播,讓更多的人都覺醒意志,貫海庄的使命便也實現了大半。
“這樣的思想我還在找,或許存在於歷朝歷代的聖賢書里,或許在鄰國中盛行,現在我無法給大家一個肯定的答覆,但若我找到了,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們。我們的力量在伽羅帝國面前微不足道,但如果百姓擁有了思想,覺醒了意志,那麼他們就是我們的依靠,是我們的助力,而不再只是我們單方面去庇護他們,為他們討說法了。只要我們齊聚一堂,眾志成城,美好的明天不會太晚到來,百姓也會利用自己的力量,成為自己的主人!”
“成為自己的主人!”
“成為自己的主人!”
“成為自己的主人!”
眾人轟然應聲,聽懂的、沒聽懂的都憤然起勁,高呼英明。自鮑成靖退位讓賢給宋寒以後,貫海庄發展勢頭頗為迅猛,宋寒抓行動部署,周鵬抓行政開銷,竟是將這貫海庄打理的有聲有色,如今聚在這裏的人數已經是過去的十倍有餘,還都是修為不俗的靈武者,正應了那句談笑有靈武,往來無弱丁,在場的人修為最低的都有靈者境修為,這也是宋寒現在大聲喊出宣言的底氣之一。
“今日我在此宣佈,貫海庄設三堂,分別為平冤堂、宣武堂、傳道堂。平冤堂將繼續奉行貫海庄的精神,劫富濟貧、刺殺貪官污吏,為百姓伸冤,為國掃清毒瘤;宣武堂將着力培養新加入的弟兄,無論身份貴賤,只要胸中擁有相同的理想,有教無類,傳其功法、授其武藝,貫海庄內收藏武學功法不少,庄內老成員想學可憑功績向周副莊主申請,核驗無誤一併傳授;傳道堂將會把思想傳達給庄內所有的弟兄,將思想傳播給黎民百姓,讓他們覺醒意志,加入到我們的行列。”
“待時機成熟,貫海庄將更名為貫海教,所推行的思想將作為我教教義,傳誦伽羅帝國疆土,建立嶄新的國度!”
“莊主高義!”
“教主英明!”
“宋主威武!”
話音剛落,洞窟內諸多兒郎積極響應,宋寒的模樣本就極美,看着宋寒清冷的面頰便能讓一干弟兄邁不開腿,反應熱烈。
看着大伙兒都十分尊崇,宋寒心中大石落定,至此貫海庄的使命已經完成,後面將會廢庄立教,估計也是三到五年後的事了,現階段需要廣積糧,選擇一處易守難攻的險地作為貫海教的安身立命之所,接下來將與皇庭分庭抗禮,思想的推廣傳播定然動搖統治階級的利益,將會直接影響剝削者的統治地位,後面的路並不會光明,反倒會越發昏暗。
但這條路必須要走,甚至要頂住壓力將皇庭的影響蠶食殆盡,如此才能從土壤深處拔出這棵腐朽了的大樹。
明知後路難走,卻還是要堅持走下去,這是一條正確的道路,路上充滿鮮血與碎骨,無論前路是否荊棘密佈,這條路都要走下去。
想要改頭換面,就只有粉身碎骨才能做到。
看着洞窟內放聲大笑的一群人,宋寒的心中既有寒意也有熱意,眼前的這群人日後有多少還能保存性命,-人民是否可以得到救贖,這一切都是迷。
開弓沒有回頭箭,宣言說出口,今後只會是重重險阻,再無捷徑可尋。
“開宴,暢飲!”
周鵬適時開口,惹得洞穴內一陣騷動,所有人都開始來回張羅,佳肴美酒紛紛呈上,身在野外也不苛求衛生,眾人席地而坐好吃好喝,爽朗笑聲此起彼伏。
宋寒站在洞口看着洞穴內的人們,轉身站在洞口眺望北方,心緒難平。
覆天寨已淪為皇庭鷹犬,改名平天寨,成為北方最有力的一把武器,想要在定柏、護松、伽蘭三省發展勢力已是難上加難,目前也唯有避其鋒芒,等待時機再求機會了……
至於貫海教的選址……就定在炎夏省與定海省的交界處吧,雖然西邊常有樓蘭王朝的細作穿過山谷,多少會有些影響,但也正好給教眾訓練的機會,不會沉溺於安逸的生活中,時刻保持警惕,也能防範皇庭的清剿……
想着想着,宋寒只覺氣息不穩,一陣頭暈目眩,近些時日這樣的癥狀出現的比較頻繁,多半是和自己憂慮太多有關。
或許,我真該去一趟南方,當一回甩手掌柜,換換心情了……
一旁隱匿身形的王甜雨顯現身形,扶住宋寒的雙肩,確認宋寒並無異樣,便在旁站好,以防宋寒再次站不穩。寧昭然從洞穴內小跑出來,護在宋寒、王甜雨的身後,確認宋寒沒事後稍微放鬆了些。
洞窟外三位麗人俏影,在烈陽下相互依偎,雲淡風輕,落葉隨風吹起,映出美麗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