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瘸子
通州城。
天空上不知道何時佈滿了陰雲，這城內的風也是更加急促了些。
街道的行人們都是紛紛的拽緊衣領，腳步匆匆。
在通州西面的清河幫分舵里。
李子午正在和家人做一些交代。
他面前，是一位同樣年過花甲的婦人，以及一位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
這是他的夫人李氏以及長子李長年。
“離開通州以後，你們一路向北，去遼東。”
李子午說道，
“前些年，我在遼東做事的時候，結識過一些人，你們過去，按照這封信上的名單，去拜訪這些人，讓他們幫你們在遼東和女真的交接之地，也就是常山一代，安排好落腳的地方，暫時就在那邊獃著。”
“等我的消息。”
“如果我們的計劃能夠成功，那你們就儘快回通州，幫我做事，如果……你們就不要回來了，在常山一帶落腳吧，等這件事情的風頭徹底過去，想回來再回來看看。”
李氏聽完李子午的話，那佈滿皺紋的面龐上，頓時浮現出了濃濃的悲傷。
她有些埋怨的說道，
“你說說，你說說，你做清河幫的分舵主有什麼不好？為什麼非得摻合這些事情？這下子，全家都給跟着你擔驚受怕！”
“你若是早就聽我的，怎麼會落得如今的這個下場。”
李子午看了婦人一眼，冷聲道，
“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幫主想要爭，我一個通州分舵的舵主，我敢反對？我若是反對，你們還能活到現在？你們早就在我反對的那一天，被幫主給殺光了！”
“現在出事了你來怪我？當初徐敬業起兵如火如荼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些話？”
李氏被數落的面色僵硬張了張嘴，想要反駁。
但是卻被旁邊的兒子給制止了。
“父親，母親，不要吵了。”
李長年說道，
“事到如今，爭吵已經沒有意義，我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父親，我想留下來幫你。”
“我聽說了，這次來通州的那個千戶非常不簡單，如果單單是父親一個人的話，很可能應付不來，我留下來，還能幫您分擔一些。”
李子午面帶讚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長子，欣慰的道，
“你的心意為父明白，但還是不要了。”
“你也知道，那個姓駱的千戶不簡單，若是……真的失敗，咱們李家至少還能留下你，執掌大局，你的那兩個弟弟，哎，李家若是交到他們的手裏，毀的會更快！”
“你必須得走，得活下來，你活着，咱們李家才有希望。”
李子午抓住了李長年的手腕，用力的點了點頭。
李長年眼睛有些發紅，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能嘆氣。
“別耽擱時間了。”
李子午拍了拍李長年的肩膀，低聲道，
“我派去白水客棧的那些人還沒有傳來消息，很有可能是已經被錦衣衛給收拾了，我估計錦衣衛現在很有可能加快速度朝着通州趕來，你們還是趕緊走吧。”
婦人李氏眼睛裏淌出了一絲淚水。
李長年則是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給李子午磕了個頭。
然後母子二人便是離開了這清河幫通州分舵。
在分舵的門口，已經有着馬車準備妥當，他們上了馬車，快馬加鞭朝着通州外疾馳而去，不過須臾的功夫，
已經是不見了蹤影。
李子午看着馬車逐漸遠去，也是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轉身走向了分舵里。
“傳令下去，通州分舵所有清河幫之人，盡數集合。”
“我有事情吩咐！”
“是！”
跟在李子午身後的那名幫眾連忙點了點頭，然後迅速的離開了。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這個時候，有着一個身材幹瘦，面龐上帶着一條刀疤的瘸子，正躲在通州分舵的外面。
他將這裏的情況看的清清楚楚，這臉上閃爍出了一絲掩飾不住的猙獰。
還有怨毒。
“李子午，你小兒子害死我的女兒，我終於等到了報仇的機會！”
“你想讓你的家人離開這裏，我偏不讓你如意！”
“你等着！”
“我會讓你們全家都死無葬身之地！”
這瘸子陰森的笑了笑，然後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很快，也是消失在了這人群之中。
……
通州道。
通州南面的一條大道，從通州南門一直向外延伸了足足有十幾里地。
是南面的人們進入通州的唯一一條通道。
錦衣衛從上京城過來。
也是會必然經過這條路。
隨着越來越靠近通州，這路上的陽光逐漸暗淡，晴空萬里逐漸變成陰雲密佈。
風也是越來越急了。
錦衣衛的旗幟，在風中呼嘯，獵獵作響。
一眾錦衣校尉手握綉春刀，大紅的飛魚服殷紅如血，那氣勢也是冷冽非凡。
眾多錦衣校尉中間，則是一輛黑色的馬車。
馬車裏，便是盤膝而坐的駱天。
以及伺候在他身旁的梅九。
駱天在修鍊。
他的實力，是他如今唯一的短板。
這些日子，每當有時間的時候，他都會潛心打坐，修鍊內功。
有梅九在身邊時，他便修鍊錦衣衛提供的內功心法。
八品的雲渺決。
這是鎮撫使王亭山專門給他挑選的。
最適合他現在的修鍊。
進展速度也快。
而如果沒有梅九在身邊的時候，他便是會修鍊自己從錦衣衛所裏面挑選出來的內功心法，陰陽渡。
這是為了和南羽花雙修而修鍊的。
只不過他現在修鍊陰陽渡並不會對他的內力提升多少，只是相當於準備階段。
他的身體，便是一口缸。
現在就像是在塑造這口缸，當身體的經脈，丹田，都達到要求的時候，再和南羽花一併修鍊，便會事半功倍。
到時候會有一個質的飛躍。
現在梅九在身旁。
他便是修鍊雲渺決。
一絲絲的內力波動從他的身上逸散出來，髮絲被吹盪着飛舞。
梅九安靜的側卧在旁邊，左手輕輕的捋着髮絲，右手撐着腦袋，視線就這麼安靜的盯着駱天，眉宇間是歡喜和幸福。
希律律！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還有錦衣校尉們拔刀的聲音。
梅九秀眉微微蹙起。
駱天也是睜開了眼睛。
“什麼事情？”
“回稟千戶大人！”
趙雲海低聲道，
“有一個自稱趙度雲的瘸子，說是從通州過來的，要見大人！”
“從通州過來的瘸子？”
駱天遲疑了一瞬，道，
“我去見見他！”
說完，他在梅九的屁股上輕輕的揉了一下，便是走出了馬車車廂。
一眾錦衣校尉已經將馬車附近團團包圍。
駱天在眾人的護衛下，來到了這個瘸子的面前。
“草民趙度雲，叩見千戶大人！”
乾瘦的瘸子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頭。
“你為何要見我？”
駱天問道。
“回稟千戶大人！”
趙度雲深吸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陰森，道，
“草民想要向你彙報清河幫通州分舵舵主，李子午最近的舉動。”
“告密？”
駱天目光微微一凝，旋即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擺了擺手，有一名錦衣校尉給他搬過來了一張椅子。
駱天坐在了椅子上，道，
“說來聽聽。”
“是！”
趙度雲將自己在通州分舵門口見到的那些情形，一五一十的講給了駱天，然後臉上帶着冷笑說道，
“如今李子午讓李家的家眷全部提前離開，分明是要和大人您生死相搏，只要抓了他的家眷，他就投鼠忌器，不敢再拚命！”
“到時候，千戶大人可以省去很多功法，將這清河幫通州分舵一網打盡！”
“今天上午李家家眷才是剛剛離開通州城，他們一路向北，要去遼東之地，如果大人現在派人快馬加鞭追趕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駱天聽完，微微的點了點頭。
但他不會輕易相信這個瘸子的話。
他盯着趙度雲看了少許，又是問道，
“你為何要幫本官？”
趙度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指着自己的斷腿，還有臉上的傷疤，咬牙切齒的說道，
“為了報仇！”
“我本是通州昌盛鏢局的鏢頭，一次走鏢，和清河幫通州分舵有過合作，讓那李子午的小兒子李常日見到了我的女兒。”
“這李常日是個王八蛋，他竟然給我女兒下藥，然後……毀了我女兒的清白，我女兒尋了短見，我去找李子午討個說法，結果……”
“他竟然狠下殺手！”
“若非我逃的快，現在也沒有機會站在大人的面前，說這些事情。”
“我這輩子，想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報仇！”
“要把李家所有人都殺個精光！”
“所以，我一直在暗中盯着李家，就在等這次機會……請千戶大人成全！”
說完，趙度雲又是重重的磕了個頭。
那額頭砸在地上，頓時留下了一片殷紅的血跡。
駱天聽着這些過往，面色平靜。
他招了招手，趙度雲往前爬了幾步，來到了他的面前。
“說的是真話嗎？”
駱天右手搭在了他的頭頂上，像是摸着一條狗，眯着眼睛問道。
“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趙度雲說道。
“真的？”
駱天目光突然一凝，施展破心之音，怒喝出聲。
爆響落在趙度雲的耳中，他的眼神頓時變得恍惚了起來，少許后，他呢喃的道，
“草民說的全是實話。”
“草明只想讓……李子午全家都死光……”
“求大人給草民個機會！”
說完，這趙度雲竟然是趴下去，然後將臉貼在了駱天的靴子上。
真的像是一條狗。
駱天哈哈大笑起來，他轉身對旁邊的趙雲海吩咐道，
“準備人手！”
“攔截李家人，咱們給李子午一個驚喜！”
“是！”
趙雲海暴喝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