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意料之外
胡殊同有些尷尬,“我叫胡殊同,就是明大的,來天恆實習。”
就見這舍友攥了一把鴨舌帽,而後扔到了椅子上,“路本是同樣的路,就看你怎麼走。”
胡殊同微一笑,“陸小鳳傳奇,這句我聽過。”
只見他也勉強笑了笑,“我叫余大軍,你讀明江大學,我就讀到個明源一中,要幫忙嗎?”
“不用不用,謝謝大軍哥。”
余大軍不再多說,坐下來先倒上半杯酒,而後打開飯盒,裏面盛着拌黃瓜、土豆片和兩個丸子。
這位老哥看上去有點沖,胡殊同盡量壓低動靜,翻着翻着,他看到從家裏帶來的東西。胡殊同拿出一罐腌肉又抓了一大把花生,“大軍哥,老家帶來的,你就着酒嘗嘗?”
“那就不客氣了。”余大軍相當爽快,伸手就接了過來。
這一嘗不要緊,余大軍直呼出聲,“這花生忒地道了!絕對是老家自個種的!”
再一嘗那腌肉,滋味甚濃、鹽油甚切,余大軍全然不理飯盒了。見他吃得樂呵,胡殊同也心裏高興,這些東西沒白帶,一下子就抹了不少剛剛的距離感。
“大軍哥,你來天恆多久了?”
“嗯……五年多了吧,廠子開的第二年我就來了。這大學是越好越便宜,就我當年那成績,家裏三年秋糧也供不起一個學期,老早就來這打工了。倒是你啊,怎麼會來天恆呢?”
“我是冷藏運輸專業,和這裏比較對口。”
“啥?冷藏運輸還需要專業?”
胡殊同咂咂嘴,低頭又收拾起東西來了。
如此之妙的下酒菜,余大軍不禁多喝了一杯,話匣子就更開了。從余大軍的口中,胡殊同對天恆的內部有了初步認識。
事實上,天恆的規模比自己預料中的還要小一些,人事方面也沒有很系統的框架。據余大軍說,天恆有二十多個司機、五十多個搬運工,加上庫管、後勤、門崗、設備間一系列的崗位,滿打滿算不足百號人。
第二天,天恆冷運的老闆見了胡殊同,此人名叫閆寶明。
這一場見面更像是走一個流程,顯示出天恆冷運對人才的重視,空空泛泛聊了一些。惟一實質性的東西,就是胡殊同有了每月三百塊錢的實習工資。
接下來,還是那位張經理,帶着胡殊同走遍了整個廠區。天恆冷運的一大優勢就是冷藏間足夠大,這為很多客戶解決了儲藏問題。
多年以來,天恆積累了很多牢靠的合作夥伴,與速凍食品企業、雪糕企業、肉製品企業保持長期合作。更多服務於明源市各大超市,貨物的調度由生產企業負責,天恆只負責儲存和運輸。
這些胡殊同都不陌生,但讓他費解的是,自己到底實習了一個什麼崗位,公司竟然沒有一個標準的說法。這“去哪都行”“幹啥都行”的處境,實在讓人頭大。
不過這對胡殊同來說,也是難得深入了解的機會,不像從前參觀冷庫走馬觀花,很多東西都要事後思考。此一來,可謂是深入一線隨看隨學,他也時常和工人們交流,很快對這大城市冷庫的配送流程就已諳熟於心。
幾天之後,越來越多的問題都被胡殊同看在眼裏,月台中轉遲滯、產品堆放雜亂,設備間竟然時常無人盯守。最為重要的是,人們的精神頭都不太好。
他指出過問題,對方一邊表示出對明大高材生的佩服,一邊又說事情要層層上報,最終沒有丁點作用。作為一個實習生,
胡殊同又不能直接找閆寶明,那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鍛煉在一線、多攢點實踐,漸漸成了胡殊同安慰自己的格言。
余大軍時常用他心中的“古龍點墨”,安慰胡殊同,但效果差得緊,他總是扎在書桌前,一副不是很想說話的樣子。
這天晚上都快十一點了,值班的老王咚咚敲起來宿舍門。
“老余,那個春暉超市突然打電話要貨!”
“不送!都他娘的幾點了!明天再說!”
“張經理也打電話了,超市那邊臨時要換促銷的貨,這批貨明天一早就要開賣!你得去計件呀!”
“煩死了!”余大軍抓起帽子,氣哄哄不情願。
這麼晚了時間又緊,胡殊同麻利穿好衣服,跟着走了出去。
來到工人們的住處,住在廠子裏的搬運工人不到二十個,住在四間大宿舍里。余大軍挨個敲門,旱煙兌着白酒的刺鼻氣息,紅着眼睛在門口晃晃蕩盪,很多人喝得連余大軍這個庫管都不認得了。臨末了,就三個看上去還能幹點活的跟了上來,一路上也是抱怨不停。
余大軍倒也沒有呵斥,本來這個點人們就是這個樣,怪只怪那超市作妖。
胡殊同和人們一起搬着貨,足足二十幾大箱水餃擺在了月台上。
搬着搬着,余大軍忽然意識到事情的棘手,住在廠子裏的司機就四個,還是廠子加了錢留下的,因為這些人晚上還能開別的車做私單,為的就是防備現在這種夜裏突發情況。
司機不歸餘大軍管,都是廠子裏統一調度,而司機和搬運工一直都有矛盾。有的時候搬運工忙得臭死,司機卻在車裏悠哉抽煙,各司其職本沒什麼,但有的搬運工受不了這種落差,總是會碎上幾句。司機也不是好惹的茬兒,不停看錶催促,貨要是沒按時交付,就往上面打報告說這些人磨洋工,一來二去關係更僵了。
余大軍派了個人去司機宿舍那邊找人,十幾分鐘后那人回來破口大罵“都死屋裏了”。
“老余,回去睡覺!就給他晾這!看明天誰倒霉!”
“就是!求爺爺告奶奶的,老子受夠了!”
胡殊同看着余大軍,剛剛還鼓着氣的他,這會倒顯得平靜了不少。
“都在這等着。”
不大一會兒,車燈照向月台,余大軍開着車來了。
庫工們裝着車也不忘抱怨,十二點多了,這趟貨終於出庫了。
“這下子,你這落差更大了吧。”余大軍面帶苦笑看向胡殊同。
“有點意外。”胡殊同直言。
“司機也不容易,我剛來的時候就是開冷藏車,後來不幹了就是因為幹着幹着就成了庫工兼司機,干這個得有點厚臉皮有點定力,不然就是一份錢兩份工。”
“大軍哥,我看你是有些年頭沒跑貨了,都開了這麼長時間了,你怎麼還不開冷機?”
“沒到時候呢。”
“什麼叫沒到時候?”胡殊同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