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伸出去的手
夜色里，胡虎出府只帶了幾個近侍向著城內一座府邸行去。
此刻那間府邸里，大堂里燈火通明，幾個武將模樣的人坐於案后，桌上酒肉豐盛。大堂中央，七八名女子正在翩翩起舞，身材曼妙，舞姿勾人。
門口衛兵見胡虎到來，連忙想要高聲稟報，被胡虎制止了，門后小廝卻一溜小跑進了院子去報信了。
胡虎疾行入內，左右皆不敢攔，行至大堂，舞姬樂師都已撤去，只有一眾武將還未離開。他們不是來不及，只是胡虎既然來了，肯定知道今天大堂上都有誰，而且幾人也認為現在戰事不吃緊，晚上同僚間互相喝幾杯也是正常。
匆忙跪下行禮，不知來意，也沒人敢給胡虎添座。
胡虎揮了揮手示意幾人起身，隨意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家裏酒喝得不盡興，總有人管着，還是到別人家討點酒喝喝。你們坐啊，別管我，來來，一起，再加個桌，今天咱們好好喝喝。”
幾名武將聞言，有人默然，有人搓了搓手，笑着在自己原來的位置坐下，只有那個被胡虎搶了位置的武將，稍微等了一下，直到下人又準備完成一個座席后才入座。
此時有武將起身敬胡虎酒：“大將軍，來來，我先敬你一杯。”
下手有一人站起來大聲道：“大將軍最後來，既然是來喝酒的，那得按規矩來，來來來，先罰三杯。”
胡虎笑着起身，端起一杯酒：“這事可不是你說了算，今天誰做東誰說了才算，你們說是不是！？”
聞言眾人轉頭看向胡虎對面一席上的中年武將，此人絡腮鬍子，一臉橫肉已經看不清原先的臉型，本來他也跟着眾人在看胡虎，突然胡虎把話題轉向他，有些不太自然，訥訥起身，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對着胡虎說道：“雖然在舍下設宴，但大將軍光臨，自然是大將軍說了算。”
旁邊有人起鬨：“大將軍讓你決定罰不罰酒，你自個喝個什麼勁，馬匹拍到酒桌上就沒意思了啊老丁。”
“是啊，丁修，今天酒桌上沒有官職大小，只有主客之分，我既是客，自然今晚聽你這個主人的安排。”胡虎又舉了舉酒杯。
丁修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那不然大家一起喝一杯？”
旁邊有武將不幹了，起身嚷道：“丁修，你這喝的哪門子酒？規矩在你這裏都壞完了！要喝你自己喝，把我們那份你也喝了，你們說是不是！”說完環視眾人一圈，不停用眼神示意。
其餘人自然起鬨：“對對，喝喝，一人一杯，老丁都給代了，不然這酒我們可喝不下去了。”
丁修看了一眼胡虎，見胡虎只是笑着看自己，一仰頭，一杯酒下肚，自己給自己滿上，又是一飲而盡，如是連續九杯酒下肚，只感酒撞喉頭。
眾人見丁修如此豪爽，都是哈哈哈大笑飲了一輪，後面發生了什麼丁修已經記不得很清楚了，只是記得好多人敬自己，自己又被人攙扶着到處敬酒。
再次睜開眼睛，入眼一片模糊，想要起身，瞬間天旋地轉，只覺頭炸開一般疼。這時旁邊遞來一杯茶，丁修也沒看何人遞的茶，單手小心端過一飲而盡，閉上眼睛緩了好一陣才又睜開眼睛。
此時終於看清了周圍，自己躺在了自己別院木廊上，旁邊只坐着胡虎一人，見是胡虎，丁修不再多言，只是怔怔看着天空。
“老丁啊，你比我大，我是要叫你一聲哥哥的，我今天只想問你一個問題，是弟弟我哪裏做錯了什麼嗎？”胡虎並不看丁修，
只是嘆氣說道。
沉默半晌，丁修才長嘆一聲，緩緩開口：“大將軍以兄弟待我，天地可鑒。”
“那究竟為什麼？”胡虎看了丁修一眼。
“大將軍難道忘記了，昔日我們兄弟有幾人？”丁修說完又是長嘆一聲。
“我大概明白了。”胡虎沉聲說道。
“不，你不明白，你全忘記了！當年八人拜了兄弟，你是老五，我是老二，我們發誓一定要有一番作為，個個都要弄個將軍噹噹。”丁修沉聲低吼，不等胡虎說話，又繼續說：“老三老四死得早，他們什麼未來都沒有看到。後來老六老八也死了，就剩我們兄弟四個，好在總算看到了希望，那一年大哥和你都被朝廷封了將軍，受命進攻蜀國。我跟你走樊丘，攻潮州，大哥帶着七弟走越州攻加州。潮州少兵，咱么沒費勁就拿下了，只是大哥和七弟那邊，坐鎮加州的是前玄武軍團老帥衛黃，加州打了半個月，兵都打完了，都不見任何希望。就是大哥最後決死那一戰，加州拿下了，衛黃率部撤回西蜀，自此西蜀三塊飛地都被西晉攻陷。只是大哥在最後一戰中身受重傷，我們過去時大哥已然彌留，你跪在大哥面前立下的誓言你都忘記了嗎？”
“發的誓怎麼可能忘記！”胡虎又是一聲長嘆。
“那你做了嗎？你沒忘記，那是我們忘記了是吧，還是是我記錯了？我來提醒你，你說要給大哥報仇，你說要打到蜀國皇宮。現在呢？你安心做你的城主總督大將軍，大家都叫你西晉東北之虎，很得意是吧，可是大哥他們呢？”丁修怒視着胡虎雙眼質問胡虎。
“這些年東北怎麼樣？你應該比我清楚。報仇我一刻不敢忘，可是我們兄弟八人的根在哪裏，在東北，在東北四城，東北真的再起戰亂，傷害到的到底是誰你知道嗎？以前的東北什麼樣？現在的東北什麼樣？難道為了要給死去人報仇而再讓活着的人受罪嗎？兄弟重要，兄弟的家人就不重要了？這些年我們弟兄家中，包括那些校尉軍官家中，我可曾虧待？你揪着大哥報仇這件事不放我不怪你，但是你可以跟我叫，可以來打我，你不該用東北的安定來做文章。”胡虎回視着丁修，沉聲說道。
“你自己貪生怕死就貪生怕死，不要用這些理由來給自己貼金。我告訴你，你不給大哥報仇沒關係，我自己報，有的是人肯幫我。”丁修被胡虎瞪得有些心虛。
胡虎玩味得看着丁修說：“我很好奇你背後究竟站着誰？”
“今天這裏只有你我，我也不怕告訴你，二皇子一直在朝中力主進攻蜀國，苦於東北不受皇命，於是找到了我。只要和談被破，兩國交惡，朝中大軍一來，我為主帥，定可為大哥報仇！”丁修提到二皇子似乎一下子來了莫名的勇氣。
胡虎輕輕一笑：“你覺得你比我如何？”
“自然不如，這樣羞辱我有何意義。”丁修滿臉不忿。
“比七弟如何？”胡虎又繼續問道。
丁修恨恨說：“自然也不如。”
“那既然二皇子都找了你，會不去找七弟嗎？”胡虎沒有任何語氣波動。
丁修支吾半天，沒有言語。而此刻廊后緩步走出一人，朝着二人走來。
“七弟！”丁修見到來人驚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