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雙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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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先生並不擅長待人接物——這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
即使自詡對東方文化十分了解的我,也是過了許久才弄明白他所說的“無欲無咎“出自《道德經》,大概是克制慾望擺脫困境的意思。
換句話說,他的自我介紹比起一種讓別人認識自己的手段,更像是一位瘋狂作家的自我陶醉,讓人覺得他只是想完成某種禮節性的儀式,並不在乎別人能不能聽得懂。
與此同時,那些頗為古怪的囑咐以及隱約表露出的神經質表現,都讓人意識到這是一位在各種意義上來說都異常古怪的人,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暗地裏在吸食什麼成癮性藥物。
然而,就這樣一個神秘的怪人居然毫無防備地把我引進了他很重視的個人空間,這讓我反倒有些把握不住他的性格了。
或許,他是一位情緒比較內斂,不善於表達的人,又或者他對自己隱藏秘密的手段有充足的信心,不相信有人能僅憑觀察發現他身上的那些特質?
我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同時開始仔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想從他的個人物品中窺見他職業生涯的一鱗半爪。
但是很快我就有些失望地發現,這恐怕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外。
柯南·道爾曾經借福爾摩斯之口說過:“一個邏輯學家不需要親眼看見,聽說過大西洋或者尼加拉瀑布,他就能從一滴水推測出它們有可能存在。“
然而現在,我卻始終未能發現那至關重要的水滴,因為它隱藏在了湍急的信息之河中。
吳先生的房間裏擺放着數量至少以十為單位的大小塑像,有東方頗為常見的觀音像、如來像,還有道教的關帝像、老君像,基督教的耶穌像、聖母像,東北常見的保家仙長生牌,以及我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一些原始部落圖騰像。
每尊神像之前都供奉着對應的物品,在個別幾尊神像前規劃好的那片區域裏,放着成堆的古代銅錢、看上去像是隨手摺下來的樹枝、棕櫚纖維編織成的粗繩等等。
放在暖氣附近、頗具苗疆色彩的圖騰下面擺放着不透明的塑料小瓶,上面是泡着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的大玻璃桶。
牆角斜靠着一根長度接近兩米、頂上帶有螺紋的實心鋼棍,一旁堆放着一個膠袋,裏面隱約露出用於替換的各種旗幟。
在這些雜物的擠佔下,原本寬闊的房間顯得小了一圈,只能勉勉強強擺開一套桌椅、一個衣櫃以及一張單人床。地面上特意用黃色的膠帶貼出了可以活動的區域,目光所及的幾乎每一個壁柜上都貼着“勿動”的標籤。
“這人到底怎麼回事……”
我的心裏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我之前由於環境原因,對東方的神秘學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們在這方面的文化積累相當豐厚,即使是最睿智的學者窮其一生也只能弄清其中的一部分。
說實話,吳咎卧室里的陣仗足以讓一個迷信而膽小的人落荒而逃,然而,長期的偵探生涯讓我的意志變得剛強了許多,只是這種程度的怪癖還不足以讓我放棄。
畢竟吳先生開出的條件實在是過於優厚,而已經在單身公寓住習慣了的我想要降低標準選擇次一檔的房間也會很難受,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最終,我還是放棄了猜測吳咎職業的想法,決定至少先和他談一談。
我靠在暖氣邊的椅子上,在暖氣和冬日陽光的雙重作用下,我逐漸覺得有困意涌了上來,於是稍微把靠背椅向後拖了拖,讓身體陷入了那張靠背椅里。
偵探生涯讓我的睡眠變得非常之淺,
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即使再困,我也能猛地驚醒過來,這似乎是某種天賦使然。所以,在入睡的時候我並不怎麼擔心自己的財產安全。
然而,我很快就發現,比起財產,我更應該擔心的是自己的生命安全。
毫無徵兆地,我感覺我的呼吸被什麼東西粗暴地阻斷了,好像從喉嚨到肺部的肌肉全部詭異地僵死了。儘管我的精神格外地清醒,然而即使我使盡渾身解數,也沒法移動哪怕一根手指。
無形的重壓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施加在了我身體的每一處,然而我身下的木地板卻沒有因為這突然增加的重壓而發出任何聲音,就好像那詭異的壓力完全是我的臆想。
但是,缺氧的感覺和無法移動分毫的身軀傳來的信號都是那麼真實,它們正迫切地告訴我,我所經歷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而我現在也確實正處於生命危險中。
這是,睡眠癱瘓症?我用僅存的意識快速思考着對策,然而始終未能恢復身體的控制權。
就在我的意識即將消失的時候,卧室的大門被粗暴地打開,吳先生大步流星地沖了進來,一把拉起我軟綿綿的手臂,把我整個人拉了起來。
由於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力氣,我不得不在他的身上靠了一會,才勉強有力氣自己站了起來。
在剛才的瞬間,我似乎有看到他毛衣領口露出來的青色紋身圖案,但是還沒等我看清那圖案代表着什麼,他就下意識地將身上的軍大衣緊了緊,遮住了肩胛上的紋身。
“克里斯蒂小姐,”吳先生的臉上帶着些許無奈的表情,似乎已經對類似的事情司空見慣。他指了指我剛躺着的那張靠背椅,對我說道:“我應該說過,讓你不要隨便改變我房間裏東西的佈置。”
我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只見那張靠背椅因為剛才被我抽出來躺下,位置相比之前向後移了幾寸,超過了那黃色膠布貼出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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