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傲慢”小姐
阿泰爾在東區的人群中快速穿行着。現在已經是正午時分,部分有條件出來吃午餐的東區工人已經湧出了工廠,阿泰爾很輕鬆地就混入其中。在人群中轉了兩圈,確認沒有被發現之後,他迅速改變方向,拐進了一條隱秘的小巷子裏。進入巷子的陰影中之後,他的行動一下子變得輕快起來,像一隻瞪羚一樣輕鬆地跳過地上各式各樣的雜物垃圾,避開因為前兩天的雨造成的積水與泥濘。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他在一家酒館門前停了下來。那件酒館的招牌已經有些泛黃,上面畫著一頂沾滿了酒漬的黑色尖頂軟帽和一頂咕嚕咕嚕冒着氣泡的銅質坩堝。阿泰爾熟門熟路地推門而入,門口掛着的風鈴叮叮噹噹地響了起來。
“小哥,這裏白天不營業……哦,是你啊。”有些年頭的吧枱上,一攤黑色的衣物突然活動起來,露出了蓋在軟帽下面的女老闆。認出阿泰爾之後她沒有阻攔,而是連忙起身關好大門,確保沒有人在監視這裏。
“那位客人已經在裏面等你了,3號包廂。”女老闆伸了個懶腰,柔媚地看了阿泰爾一眼,給他讓開了道路。
“好的,格格蘭。”阿泰爾把白色的斗篷丟在吧枱上,“衣服還你,回頭把押金給我。”
阿泰爾向酒館的內部走去。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即將獲得的賞金和魔葯配方上。在信仰之戰後,有不少人經過機緣巧合得到了非凡能力,其中就包括身為賞金獵人的他。那瓶魔葯的名字叫“刺客”——這也是僱主得知此時之後告訴他的。當時他只覺得僱主似乎還想和他說些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開口。
當然,僱主的話少也不是什麼壞事。話少一般意味着沒什麼要求,阿泰爾喜歡這樣的僱主。這次也是一樣。去西區,殺掉辛德拉斯男爵——這是那位大人唯一的要求。辛德拉斯男爵受保守黨的扶持上位,然而自身則傾向於新黨中的那些大銀行家,因此招來刺殺也是合情合理。
“中午好,‘傲慢’小姐。”
阿泰爾拉開包廂門,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坐在包廂內部的是一位身穿翠綠色荷葉邊長裙的金髮女士,她的臉上戴着一副白色的面具,左耳上有一枚漂亮的珍珠耳環。對方微微頷首,沒有起身,雙手交疊於腰間,行了個簡單的坐式貴族禮。
不管哪一次看都覺得,“傲慢”小姐真的是一位富有教養的貴族女性。阿泰爾心中暗暗感嘆道。在擔任辛德拉斯男爵的貼身男僕的時候,他見過不少貴族小姐,但是沒有一個的貴族禮行的像“傲慢”小姐一樣標準。對方應該是對此比較講究的老牌貴族,因此才會把辛德拉斯男爵作為暗殺對象。當然,自己只管拿錢辦事就行了。
“我從我的渠道打聽到了辛德拉斯男爵的死。做的不錯。”
“傲慢”小姐輕輕點頭表示嘉許。
“雖然對方身份顯赫,也並非是一件無法完成的任務。”
阿泰爾點頭回應。
“那麼,按照約定,這是你的報酬——【刺客】途徑序列7的魔葯配方和2000鎊的現金。”
傲慢小姐用唱歌般的聲音說著,把一個手提箱和一張白紙推向了阿泰爾。
“這比先前說好的價格要高。”阿泰爾有些不解。
“你做的很好,代罰者那邊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場幾乎沒有用到超凡能力、偽裝成意外事故的謀殺。這也為我省去了不少麻煩。”
傲慢小姐笑了笑,她臉上的那張面具的嘴角也微微上翹。
傲慢小姐出手還是那麼慷慨啊……她和“傲慢”似乎不怎麼沾邊,怎麼選擇了這麼個綽號……不對,面對一位刺客,還大大方方地暴露自己的神奇物品和財力,即使是在混亂的東區也仍然堅持自己的那套貴族禮儀,這是打心底里就沒有在意過別人會怎麼想……這才是真正的傲慢啊,並不會讓人感覺到惡意,因為對方根本不會對螞蟻或者蟲子表現出惡意……
阿泰爾不由得有些晃神,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接過皮箱,把那張紙條揣進兜里放好。對方可能會在紙條上作假這種事情,似乎從來就沒有出現在他的腦海里過,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抹掉了一樣。
“那麼,我先行告退。再次感謝您的慷慨。”阿泰爾起身,向對方微微鞠了一躬。
阿泰爾離去后,傲慢小姐的身前似乎有什麼東西如同玻璃一樣破碎了。她的表情不再是那種公式化的甜美笑容,而是微微有些陰鬱和感懷。
“貴族禮節……上次看到這種禮節的時候,我還是個幼稚的小姑娘。現在我已經開始走到幕後,不是為了正義,而是為了控制局勢的發展來行使暗殺這種手段……”
傲慢小姐,或者說奧黛麗·霍爾,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不過,她很快就用“觀眾”的能力對自己的心情進行了調整。
“這個阿泰爾似乎是個不錯的合作夥伴,我在東區也需要一個這樣的人為我收集情報。畢竟貝克蘭德還是太過神秘了,我總不能半夜直接在整個貝克蘭德人的夢境世界裏看過去吧,這樣可能會惹怒其他的半神……可惜他選了刺客序列,以後可能就得叫他阿泰爾小姐了?”
奧黛麗被自己逗笑了:“不過,那不是也挺好的嘛。”
隨後,她的身影也如同掉入水中的方糖一樣消失不見了。
另一邊,額外賺了一千鎊的阿泰爾已經走到了樓下的吧枱。
“你的押金,兩鎊。”風姿綽約的老闆娘把兩張一鎊面額的紙幣推了過去。阿泰爾收起其中一張,把另一張推了回去。
“先來一杯瑪格麗特,然後再給我講講最近還有沒有什麼新活兒。”
“那位小姐不是剛給了你一筆傭金?你應該沒有這麼急着用錢才對。”
格格蘭一邊轉身在酒吧的酒櫃裏取出龍舌蘭酒開始調製,一邊隨意地和阿泰爾閑聊着。儘管現在沒開業,但是阿泰爾一個人顯然喝不了一鎊的酒,格格蘭也不會和錢過不去。
“那筆錢我有別的用途。”阿泰爾在袖套里抽出匕首,用吧枱上放着的抹布擦了擦,直到刀背光可鑒人為止。
“話是這麼說,不過我這裏可沒有那種大單子給你接。”格格蘭在冰櫃裏用力鏟着冰塊,“最近東區的茲曼格黨來了個新的處刑人,有人出二百鎊要她消失。”
“那些弗薩克蠻子真的和間海郡的沙丁魚一樣,撈上來一網又湧進來一網。”
阿泰爾抱怨了一句。“等等,你剛才說‘她’?”
“對,那是個女的。”格格蘭從櫃枱下面抽出一張畫像丟給阿泰爾,“她叫薇娜塔(取名無能的作者註:拉丁語獵人的意思),是今年隨着飛空艇一起來的。後來軍隊撤退的時候因為她有傷就把她扔在了東區的小診所里自生自滅,沒想到她真的活下來了,還加入了那群高原人的幫會。因為她很能打,周圍的幾個幫會有點支撐不住場子,就湊錢來我這裏掛了個委託。”
“其他的信息呢?”
阿泰爾饒有興緻地端詳着畫像上的女子。對方也有一頭金髮,不過不是像傲慢小姐那樣的純金色,而是小麥一樣的淡金色帶點褐色,這是星星高原那邊常見的發色。儘管是半身畫像,仍然能從頭肩比看出她身材很高大。她的臉上有一點雀斑,不過不是很明顯。看起來與其說是個處刑人,倒不如說是農家女孩或者是獵戶。
“似乎是個非凡者,途徑不清楚,大概序列9,力量速度都很驚人,喜歡使用吹箭和投擲石子的投擲帶,還會配一點毒,不過似乎毒性不大,只能讓人暈厥或者脫力。對了,她還會設置陷阱。”
“似乎也不是不能對付。”阿泰爾收起畫像,“如果有別人來問,就告訴他們這個任務阿泰爾接了。”
“你的瑪格麗特,”格格蘭把一杯龍舌蘭和烈郎齊打底的酒摜在了阿泰爾的面前,“下次聚會就在今天晚上,你已經錯過了好幾次聚會,裏面的傢伙們已經開始懷疑你是不是已經變成了野狗的點心了。你是自己參加還是我去幫你打個招呼?”
“那我可得去謝謝他們的祝福,”阿泰爾端起酒杯灌了一口。
“晚上八點,老地方,老規矩。”格格蘭在櫃枱后坐下,“不過在那之前,我建議你下午去換一身衣服,你現在身上還有塔索克河的味道,聞起來就像兩個流浪漢穿着灌了尿的鞋在滾床單。”
“聽起來可真糟糕。那我先回去了。”
阿泰爾皺了皺眉。一般來說,人對自己的體味不會過於敏感,尤其是在嚴重污染的塔索克河裏遊了一個小時的泳之後。想到自己剛剛就是這樣去見了那位“傲慢”小姐,阿泰爾就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燙。他一口喝乾剩下的酒,連忙起身離開了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