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對角巷

八月中旬，德威特終於從地下室走了出來。他先去一樓的衛生間整理一下儀錶，把有些油膩的頭髮清洗乾淨，出來后就對懷特夫人下令：“出去之後我就是你的孩子，並用‘母親’之類的稱呼來呼喚你。那個老男人呢？”

“他還在外邊除草，”懷特夫人小心地問：“你看是不是……”

“他沒進來嗎？”德威特記不清了，到目前為止老懷特還有用，所以他稍微關心了一下：“我好像確實沒讓他進來——那這幾天吃住是怎麼弄的？”

“我給他端過去，”懷特夫人愈發謹小慎微：“住在穀倉里。”

“對角巷遠不遠？不是太遠就讓他開車帶我們去。”

老懷特有一輛舊皮卡，拉過肥料也運過牲畜，減震很糟糕，除了能裝能代步之外一無是處。

“地鐵有站沒？乾脆坐地鐵吧——也省的那老東西瞅着礙眼。”德威特決定了，他穿了件薄外套來應付今天不太美妙的天氣，由懷特夫人領着就踏上前往對角巷的路。

說是坐地鐵，實際上去地鐵站的時候還是得讓老懷特送，完了德威特又讓老懷特原地等着，他從來不會替老懷特着想。

“我們可能得去一整天。”懷特夫人總是心軟，這是她的本性。

“哦，那有什麼關係？”德威特就不喜歡她這一點，淡漠地反問道。

對角巷是魔法界最繁華的街道，想進去就得穿過只有巫師才能看見的破釜酒吧門店，來到酒吧後邊的死路，用魔杖敲一敲一堵磚牆，接着這面牆就會自己打開一條通往對角巷的路——在懷特夫人的指點下，德威特直接調動魔力觸發了開關，打開了通往對角巷的門。

這地方也確實對得起其地位，大概相當於市中心的唯一一座商城，或者步行街——因為那條由鵝卵石鋪就的路很窄，兩側的店鋪也跟着路面高度起起伏伏。德威特跟着懷特夫人一起走，他們第一站是巫師的銀行——古靈閣。

古靈閣的管理者不是人類，而是一種面相獰惡的矮個子妖精，大鷹鉤鼻，尖牙大嘴，膚色暗淡，讓人看上去就覺得厭惡，更不用提這種生物眼裏時不時閃過的狡詐貪婪，只會讓德威特看到就覺得發自內心的嫌憎。

“你帶了多少錢？”德威特問：“能換多少巫師錢？”

懷特夫人又是茫然，她搖頭：“不知道。”

“唉，這怎麼能不知道呢……”德威特搖頭嘆氣，明明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子，這些動作卻老氣地不得了，讓人覺得有些反差的同時又有點滑稽：“你進去辦吧，我在外邊等着，記得小心點。”

一如既往拉胯的懷特夫人讓德威特困擾，再看了看周圍櫃枱后坐着高凳，努力讓自己能高高在上俯視客人的妖精們，尤其是有一個妖精，看到德威特之後還撇了撇嘴，把他當做害蟲似的移開視線，德威特就更氣了，一刻也不想再多呆。明明只是一群服務員，哪兒來的底氣這麼狂？他煩躁地想，早晚把這兒搶了。

到目前為止，德威特對這個魔法界都極度缺乏了解，懷特夫人也說不明白，她就是個糊塗蟲，沒人指引做事就毫無條理，讓人對她只有一種同情——如此軟弱無能的人，能活到這麼大肯定受了極大的困難和屈辱吧？於是善良的德威特便懶得再苛責，就算是易怒的脾性也只會讓他把怒氣發泄到別處去。

乾脆走了出去，德威特來到古靈閣歪斜的門柱子旁，悄悄盯着每個過路的巫師看。這兒的大多數人都穿着黑色的長袍，也有少部分像他一樣穿着普通人的衣服，他試圖從外表判斷巫師的實力，卻發現自己一籌莫展，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樣子，那這些巫師之間的差距如何體現？

這麼思考着，懷特夫人從古靈閣里走了出來。她緊抓着錢袋子在腹部，四下打量，生怕被別人瞧見了錢袋子的邊緣。

“有多少錢？”德威特不太好對懷特夫人的儀錶發起評價，畢竟是自己讓她小心的，他強行讓自己忽視這一點並盡量心平氣和地問。

“很多，”懷特夫人估計前腳剛聽到，後腳就忘了具體數字：“大概……大概……”

錢袋子沉甸甸的，代表的財富着實讓人滿足，德威特解開袋子往裏邊看了看，數量確實不少。

“那接下來……”

“接下來去買雜物——衣服，坩堝，書本……”德威特拿出昨天就寫好的清單說：“最後去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