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人
走在熟悉的回家路上，凌子帆好不容易才放鬆了緊鎖的眉頭，心中的煩躁平靜了許多。
他走到一處偏僻的小巷裏，踏着長滿青苔的帶着裂縫的青石磚，順着爬滿爬山虎的皺紋石牆，只見盡頭有一處老式的房子。
這房子看上去挺大的，因為前面有一個寬敞的院子。
院子沒有門，凌子帆走了進去，就看到一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正在靜靜地清掃着院中的落葉，雙耳里插着耳機。
掃地是種枯燥的工作，但如果加上音樂就會顯得非常悠閑。
女孩身材矮小且瘦削，一身淺黃色的連衣裙，露出白嫩的雙臂和小腿，披肩的長發紮成馬尾，皮膚水嫩白皙，五官還有些稚嫩，用凌子帆曾經的話來說，就是漂不漂亮要等以後再說，可愛倒是挺可愛的。
幸好現在是夏季，落葉並不算多，而且這幾天沒有下雨，不然清掃起來會很麻煩，這院中有一棵參天老樹，估計有百來歲，枝葉幾乎覆蓋了半個院子，這樣一來，陽光照不下來，潮濕的石磚可是很粘葉子的。
“喲，老哥你回來啦~”女孩看到凌子帆眼前一亮，然後蹦蹦跳跳地到凌子帆面前，然後很自覺地把掃把塞進凌子帆懷裏。
而凌子帆只能無奈的接過了女孩的掃地工作。
眼前這個女孩名叫凌子舟，是凌子帆的妹妹，不過兩人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因為凌子帆和凌子舟都是孤兒，取個相似的名字只是聊以寄慰罷了。
將工作丟給凌子帆后，空閑下來的凌子舟從口袋中摸出一根棒棒糖，然後剝開糖紙塞進嘴中，又把糖紙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入口袋中。
“爺爺呢，怎麼沒有看到他？”
凌子帆邊打掃着，邊看了下四周，沒有看到那位老人的身影。
凌子舟跳坐在老樹的圍壇上，一雙小腿來回晃個不停，小腦袋隨音樂的旋律擺來擺去，似乎隱約聽到凌子帆再說話，於是摘下一隻耳朵里塞的耳機疑問道。
“啊？”
“我說，爺爺他人呢？”
聽到凌子帆的話，凌子舟哼哼幾聲：“我管他在哪裏呢！”
凌子帆嘆了一聲，有些事情是他沒有辦法去改變的，儘管他已經很努力了。
“對了，小舟你想上學嗎？”
過了一會，凌子帆突然問道。
凌子舟一愣，歪着腦袋道：“老哥你問這個幹什麼？”
“看你整天呆在家裏挺無聊的，所以就問問你有沒有上學的想法，沒有別的意思。”
“唔……”凌子舟小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思索了片刻后笑道：“要是老哥你想我上學的話我就去上學唄。”
“是嗎。”
凌子帆也是笑了笑，話題到此為止了。
掃完地后，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飯點，於是就去廚房做飯。
凌子舟也跑進廚房幫凌子帆打下手。
凌子帆也算得上老廚師了，自從凌子舟來了以後，做飯的任務就交到了他手上。
不一會兒，兩菜一湯便擺放在了桌子上，菜色鮮艷，客廳里頓時香氣四溢。
將一切工作全部做好后，凌子帆走到院子裏，一眼就看到院子裏的那位蒼老的身影，他身着黑中泛灰的舊襯衫，下身是青灰短褲的老人靜靜地站在那裏，背着手對望着院子中央的那棵老樹，目光有些恍惚。
“爺爺，吃飯了。”凌子帆走近，輕聲道。
“嗯。”老人應了一聲，目光從老樹上收回，
卻也沒有看凌子帆一眼，直接轉身向客廳走去。
對於老人的平淡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冷漠的態度，這完全不像是爺爺面對孫子的樣子。
不過凌子帆早已經習慣了。
從來沒有激動的神情，沒有顫抖的手臂，沒有關切的問候。
有的只是意料之中的平靜，只是簡單的回答，只是冷漠的態度。
但是凌子帆並沒有感到難過或者憤怒，因為他只是老人收養來的孤兒，老人給予了他新生，他還能奢求什麼呢？
而且隨着年紀的增長，他也逐漸的能讀懂一些老人的情感。
等回到房間裏，凌爺爺已經坐位置上，自顧自地吃着飯菜，而凌子舟坐在他的對面並沒有吃飯。
“好慢啊，老哥！”
凌子舟撇了撇嘴，等凌子帆坐下吃飯時，她才開始吃飯。
凌子帆看着凌爺爺佈滿滄桑皺紋的臉，花白的頭髮，看似挺直乾瘦的身軀，還有那眼睛永遠都是含着哀傷，凌子帆不知道老人的過往，老人也從不講他的故事。
凌爺爺儘管是老人，但吃飯卻很快，其他人飯還沒過半，他就已經吃完了。吃完了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間，期間一句話都沒有說。
等凌爺爺走之後，凌子舟似乎得到了解放一樣，立刻活躍起來，手中的筷子亂舞如蛇，語氣急忙着：“老哥，把你手中的肉放下！我正長個子呢！”
“好吧好吧。”凌子帆搖了搖頭，放下了筷子。
最近幾年因為凌子帆打工的緣故緩解了生活壓力，所以伙食改善不少，凌子舟已經不復幾年前那瘦骨嶙峋的樣子，性格也開朗了不少。
嗯……性格方面應該說是大變化才對。
“小舟，明天早上我們去附近的那所中學辦理入學手續吧，就是我以前上的那所中學。”凌子帆突然說道。
凌子舟夾菜的手一頓，然後默默地將青菜放入嘴中，口齒不清地說道：“雖然猜到了，但是老哥你哪來的錢？”
之前凌子帆在問她想不想上學時，聰明的凌子舟就有想到了。
“我大學的獎學金啊。”
凌子帆笑道：“今天出去不就是和一所大學的人進行入學商談啊，而且對方怕我反悔，連獎學金都提前給我了。”
逸世學院和陸晨那超自然的能力太駭人聽聞，他自然不可能告訴凌子舟，所以他只好撒一個小小的謊。
說完他昂了昂頭，露出一副驕傲的模樣：“怎麼樣，你老哥我厲害吧！都有入學獎學金可以拿。”
“哦哦，厲害厲害，不虧是我老哥。”凌子舟裝模作樣地拍了幾下手，敷衍道。
凌子帆笑了笑，也不在意，摸了摸凌子舟的小腦袋。
這下凌子舟頓時不開心了，一把將筷子拍在桌子上，然後抓着凌子帆非要摸了回來，而且摸一下還不夠，還要多摸一下，最後還就得不夠，對着凌子帆的頭髮就是一陣亂揉。
第一下是反擊，第一下是懲罰，後面的亂揉是……嗯……就是心情莫名的不爽，堵得慌！
面對凌子舟的瘋狂亂撓，自認理虧的凌子帆默默承受着，儘管小舟的反擊是如此的不合理，但哥哥總要讓着妹妹的，不是嗎？
“小舟你的性子還真是要強呢，一點都不願吃虧。”等妹妹發泄完后，凌子帆理着頭髮嘆道。
凌子舟撅了撅嘴，不想反駁。
見凌子舟這個表情，他也就打消了說教的想法。
一頓飯吃完，凌子帆端着盤子和碗去水池洗碗筷，洗好碗筷后，回到了卧室里。
他們家很窮，能當卧室的只有兩個房間，凌爺爺一人一間，凌子帆和凌子舟共一間，而且只有一張床，兩人只能擠一擠。
昏黃色的燈光照在小小的桌子上，此時凌子舟正對着微弱的燈光折着糖紙，糖紙被折成小船然後被放進一個瓶子中，瓶子被糖紙帆船填了三分之二。
至於凌子帆，他此時正躺在床上，雙手枕着腦袋，回想着今天發生的事。
過了一會兒，凌子舟折完了糖紙就小跑到了床上，躺下。
“老哥你過去點，靠在一起熱死了。”
凌子舟推了推凌子帆。
“就這麼點地，你還要我去那裏啊。”
凌子帆苦着臉儘力往床沿靠，這小小的位置翻個身都可能掉下去。
以前兩人還小，擠一張床還行，現在都長大了，一張床說實話確實有些小，更何況還是夏天，擠在一起太熱了，光靠天花板上的吊扇完全不夠。
因為家裏沒有其他娛樂的電器，現在睡覺太早了，而且又熱睡不着，所以兩人只能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
“老哥，你的獎學金有多少錢啊。”
“三萬。”
凌子舟驚呼一聲，“這麼多！”
“嗯。”凌子帆應了一聲，繼續道，“交完學費后，我打算把剩下的錢都留給你，怎麼樣？”
“不怎麼樣？”凌子舟撇了撇嘴，然後輕聲道，“隨便幾百就夠了，再說了，老哥你上大學還有用錢呢。”
“這樣吧，我拿五百，剩下的都留給你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老哥這麼堅決，雖然從兩人的相處看來，她看起來家庭地位好像比凌子帆高得多，但其實對於老哥的決定她從來都不會反駁。
凌子舟撇嘴道：“隨你好了。”
“我在那邊可以打工賺錢，所以完全不需要擔心。”
“哦。”
話題似乎結束了，氣氛沉寂了下來。
“小舟。”
“嗯？”
“初中課程能跟得上嗎？”
“放心，我拿你的課本都自學到了高三，區區初中課程，哼哼~”
“是是是，小舟最聰明了。”
在凌子帆看來，小舟是很聰明，既然她說跟得上那她心中自然有數。
只是，這說大話的習慣什麼時候才能改呢？
“哼！”凌子舟彷彿聽出了凌子帆的想法，冷哼一聲，要不是怕嚇到凌子帆，她還沒把自學到高三這事實說出來。
為什麼只是高三？因為凌子帆的課本只到高三。
笨蛋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