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神壇之上
又上了一層平台,程仲文終於支撐不住,直接坐在地上,面容一片死灰,看着令人擔憂不已。
“老師,這樣走不到上面的!我們先休息一下吧!”
李青稞扶着程仲文。
程仲文搖了搖頭,還想起身,但試了半天都沒有成功,最後只能嘆息一聲,放棄這無謂的掙扎。
李青稞扶着他靠着一尊四眼石像坐着,自己也疲憊不堪,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
她抬頭往上面石階望去,還是沒有看到徐傾人影。
“老師,這神壇上面到底有什麼?還有徐傾,我怎麼覺得他有點不太正常。”
李青稞忍不住問道。
都走到這裏了,難道老師還要隱瞞下去?有必要嗎?而且他已經答應,到了神壇就告訴自己的。
程仲文虛弱的喘着氣,看了眼下方石階,發現阿芸和蘇圖還沒跟上來,這處平台只有他和李青稞兩人。
他沉默片刻,終於決定將所知的一切和盤托出。
“這事情還得從永安昭王說起。”
程仲文說道。
李青稞微微一愣。
昭王李伯洋是永安歷史上有名的君主。他在位期間,永安兵強馬壯,國泰民安,連東虞、南曜都忌憚三分。
但這都是兩百年前的事了,怎麼還和那位先祖有關係?
程仲文頓了頓,又道:“昭王晚年,醉心尋找不老葯,曾令通幽司對千湖大澤上古遺迹進行深入探索,最後雖然沒有找到不老葯,卻從中得到一個重大的信息。”
“信息?”
李青稞滿臉疑惑。
“是的,這個信息只有歷代永安王和通幽司中兩三人知曉。”
程仲文眼中光亮慢慢暗淡下來,“後來王都淪陷,陛下彌留之際,將這信息告訴了我和徐東征,並要我們尋找上古遺迹,藉助上古遺迹的力量復國。”
“這是父皇的遺願。”
李青稞低聲說道。
想起那個帶她去光明殿看日出的男子,李青稞眼眶不禁有些濕潤。
“因為事關重大,青稞你又年幼,老師怕你禁受不住誘惑,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這才一直瞞着你。希望你不要責怪老師。”
程仲文看着李青稞,心中有些愧疚。
他這個學生曾享受一般人無法享受的榮華,也經歷尋常孩子未曾經歷的苦難。如今更是承受着整個王國的重量,但她其實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李青稞挺直腰板,目光明亮而又堅定,“老師用心良苦,青稞銘記在心。但青稞如今已經長大,能夠面對所有的一切。”
“老師相信你,所以準備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
程仲文欣慰的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看不到頂的神壇,灰白的眉毛皺在一起,心中有一種無力感。
他到底是老了,哪怕豁出老命,也拼不過徐傾那些年輕人。
他揉了揉眉心,又道:“根據當年通幽司探索千湖大澤上古遺迹得來的信息,這些叫神宮的上古遺迹中應該都有一處神壇,神壇中供奉着一樣神物。”
“神物?”
李青稞滿臉疑惑。
這幾年她一直在查閱關於神宮的古籍,可惜大多是些似是而非的傳說。至於神物,古籍中記載的可就多了去,但估計沒有一樣是真的。
“老師,神壇上到底供奉着什麼?”
李青稞問。
“一盞燈。”
“燈?”
“沒錯。通幽司稱這燈為神宮燈。
”
程仲文道。
“神宮燈……”李青稞確定自己沒聽過這東西,又問,“難道這神宮燈能夠幫助永安復國?”
“據通幽司記載,誰能夠點燃神宮燈,誰就能成為神宮新的主人。”
程仲文道沉聲道,“登神壇,點神燈,入主神宮,稱聖封王。這個消息,是通幽司用一半通幽甲兵的性命換來的。”
李青稞震驚無語,又覺得匪夷所思。
許久,才結結巴巴說道:“這,老師,這可能嗎?這麼大一處遺迹,點個燈就能成為遺迹的主人?而且,就算真成了這遺迹的主人,控制了這座神宮,難道就能幫助永安復國?”
“這是陛下親口所言,應該不會有假。至於神宮如何幫助永安復國……”
程仲文想了想,“神宮遺迹神秘無比,其中藏着許多無人知曉的秘密。而且有傳言,現在的東虞和南曜,包括我們當年的永安,其實都是靠探索神宮起家的。”
“至於神宮到底有何魔力,恐怕只有等你成為神宮的主人,才能夠真正了解。”
“我?”李青稞愣了一下,又醒悟過來,“老師你是要我去點燃神宮燈?”
“你是永安皇室最後的血脈,除了你還有誰。”
程仲文笑道。
“那徐傾他……”
李青稞似乎抓住了什麼。
“徐傾,”程仲文臉上笑容慢慢消失,“這次出發之前,我和徐東征有過約定。這一路由徐傾和他的親兵護着你,但最後必須要由你來點燃神宮燈。”
“看來那位徐叔叔是反悔了。”
李青稞冷笑道。
對於那個慈眉善目的徐叔叔,她從小就不喜歡,沒有原因,就是單純的不喜歡。
程仲文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老師,都這個時候了,有什麼就直說吧。”
李青稞道。
“徐東征那隻老狐狸,向來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所以他提了一個條件。”
程仲文看着李青稞,似乎不知該怎麼開口。
“什麼條件?”
李青稞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其實這個預感很早就有了,所以她一直防着徐傾。
程仲文猶豫了下,才說道:“徐東徵答應可以讓你來點燃神宮燈,但你必須嫁給徐傾,等到永安復國,再由你們的孩子繼承永安王位。”
“不可能!”
李青稞豁然起身,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程仲文搖頭苦笑。
他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所以遲遲沒有告訴李青稞。
徐傾應該也發現他父親的計劃不可能實現,這才拋下李青稞他們自己登神壇。
“老師,這件事絕不可能。為了永安復國,為了父王遺願,我可以犧牲一切,哪怕是性命。但唯獨這一點,我不能接受!”
李青稞冷冷說道。
“但是,青稞啊,我們沒有其他方法了,而且身為王室子女,婚姻本來就是場政治,由不得自己胡來。”
程仲文勸道。
“我相信父王不會為了永安,犧牲他女兒一生幸福的。”
李青稞盯着自己的老師,眼神明亮如夜空星辰。
程仲文無法反駁,因為當年的永安王就是為了一個平民女子,回絕了和南曜聯姻的計劃,最後才導致和南曜全面交惡。
“而且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李青稞又道,“只要搶在徐傾前面點燃神宮燈,掌控整個神宮,那還是有一線希望的。”
“徐傾已經走在前面,我們追不上了。而且能夠點燃神宮燈的火種就在徐傾身上,我們沒有任何機會。”
程仲文搖了搖頭。
他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子。其實這次出發之前,他也想過徐傾可能會不配合,所以他特意讓李青稞帶着阿芸和陳鐵兵。
阿芸就不用說,從小和李青稞一起長大。
陳鐵兵是陛下親衛,忠心耿耿,而且都是上三品高手。
有陳鐵兵和阿芸,即便徐傾有二心,應該也能壓製得住。
但萬萬沒想到,陳鐵兵在離開泣血城就出事,也沒想到他們和徐傾會在最後時刻分開,更沒想到這神壇居然如此古怪,將他們的距離拉得更遠,連緩和矛盾的機會都沒有。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程仲文滿心疲憊,臉上皺紋如同開裂的土地。
李青稞則好奇問道:“老師,火種是什麼?”
“應該是陛下交給徐東征的東西,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程仲文說道。
“那老師你在這裏等着,我上去看看能不能把火種搶過來!”
雖然上面是兩個上三品高手,其中還有一個被守宮獸控制,狀態明顯不太正常,但李青稞沒有認命的打算,還是準備搏一搏。
“等阿芸吧。”
程老爺子不想她去冒險。
李青稞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
這時,一個聲音從石階方向傳來,“程老說得對,還是讓我上去吧,小姐。”
阿芸終於踏上這一處平台!
不過她臉色蒼白,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身上衣服也都被汗水打濕,凌亂的頭髮黏在一起,看着有些狼狽。
阿芸看着自家小姐,露出一個燦爛笑容,漂亮的大眼睛彷彿會說話。
“阿芸……”
李青稞有些哽咽,如果不是阿芸,她都不知自己死了多少回了。
“小姐,別哭。火種原本就是小姐的,徐家父子想要私吞,也要問過阿芸手中的劍答不答應。”
阿芸直接朝通往上一層的石階走去。
“阿芸,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李青稞趕緊跟了上去。
阿芸想要拒絕,但見小姐目光堅定,又把話都咽了回去。
稍稍猶豫了一下,才道:“那小姐你跟在我後面,到時候我可能顧不上你,你自己要小心。”
“放心吧。你家小姐又不是小孩子,我可是個中三品武者誒!”
李青稞揚了揚小拳頭,終於有點十六歲女孩的樣子。
阿芸笑眯眯點了點頭,輕輕吸了一口氣,直接跨出一步,踩上白色石階。
李青稞小心翼翼跟在她後面。
臨上階梯,她又回過頭來,看着程仲文。
“老師,您就在這休息,等我們回來。哦,對了。如果蘇圖上來的話,麻煩老師告訴他一聲,讓他快點,別磨磨蹭蹭像只烏龜,我和阿芸在上面等他呢。”
李青稞說完,便直接上石階。
程仲文微微一愣,接着開心笑了起來,“少主放心,老臣會轉告他的。”
……
……
神壇中部,不知道哪一層。
蘇圖整個人趴在冰涼的石階上,臉色蒼白,眼神恍惚。
“小夜,還有幾層?”
“快了,還有兩三層吧?”
背後竹箱上的貓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又挑了顆甜蜜可口的乾果,丟到嘴裏慢慢咀嚼。
“剛才在上上層的時候,你就這麼說了!”
“本尊有說過嗎?”
“有。”
“有就有吧,反正就快到了,你自己爬快點,上面還有兩個小妞等你呢。”
“……”
蘇圖發現和這貓說話純粹浪費力氣和口水。
他從竹箱上摘下水囊,喝了一小口,又將水囊掛了回去。
“好了,出發!”
“阿稞,我來了!”
“阿芸小姐姐,我來了!”
“程老爺子,我也來了……”
蘇圖自己給自己打氣,然後手腳並用,繼續往神壇上方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