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守夜
人困馬乏，半夜無話。除了負責守夜的那幾位，其他人都已靠着牆沉沉入睡。
睡夢中，蘇圖隱約又看到白天那個麻衣女屍，但不是在血色高原的荒野，而是在另外一個幽暗的環境。
女屍閉着眼睛，離自己很近，雖然長得極美，卻沒有絲毫生氣，就像一個瓷娃娃。
忽然，夢中的女屍慢慢睜開眼睛。
眼睛沒有眼白，只有漆黑一片，就像那吞噬生靈的深淵……
蘇圖猛然驚醒！
燃燒的篝火發出噼啪的聲響，黑貓蹲在旁邊的竹箱上，睜着通紅的眼睛發獃。
不知道這位小爺是白天睡多了，還是它們這類貓晚上根本不用睡覺。
“我知道在哪見過那女屍了！”
蘇圖小聲說道。
“哦。”
小夜應了一聲，然後就沒有然後，一點追問的意思都沒有。
蘇圖一時間也沒了興緻，又獃獃靠着石牆，皺着眉回憶剛才那個詭異的夢境。
越想夢裏的情景越真實，可能真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某段記憶，只不過被遺忘罷了。
夜風吹來，有些寒冷。
喉嚨發乾，從竹箱上取下水囊。
涼水入喉，渾身一個激靈，終於徹底清醒過來。
抬頭看了眼陰暗的天空，看不見月亮，但能看到暗淡的星辰。
自己醒來以後，世界上許多東西都變了，比如白天的日光，又有許多東西沒變，比如這夜晚的星空。
蘇圖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知道曾經的世界到底去了哪，不知道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假……
“蘇圖老弟，輪到我們守夜了。”
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王小嵐伸着懶腰走過來，肥胖的身軀就像一堵牆，擋住大半的火光。
蘇圖應了一聲，摸了摸身後匕首，爬了起來。
他將竹箱和貓背在身上，又提着另外一把撿來的大砍刀。
大砍刀破破爛爛，但分量足夠，用起來順手。
蘇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這種重兵器，也不知是不是力氣增長的緣故，還是喜歡這種兵器劈砍帶來的暢快感。
清醒了一下，繞過篝火，掃了一眼四周。
李青稞和阿芸靠着石牆，身上蓋着披風，應該睡著了。
程老爺子躺在不遠處，身上蓋着厚實的衣物，也有細微鼾聲傳出。
“現在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你們幾個小心戒備，不要偷懶。各自守好崗位，不要有什麼花花腸子，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徐傾黑着臉走過來，身後還有郭匪和兩個黑衣護衛，他們四個守的是上半夜。
蘇圖感覺這話像是對自己說的。
不過他跟這帥哥不熟，懶得開口搭理。
王小嵐眯着眼睛笑道：“徐大人，我們可都是本分人，哪有什麼花花腸子。您就放心休息，接下來的路程，我們還要仰仗大人呢。”
“如此最好。”
徐傾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他不信任這些獵魂客，沒有原因，就是單純的不信任。
特別是對某個叫蘇圖的傢伙，除了不信任，還有一種厭惡的感覺。
這個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那張烙餅。
“那傢伙吃錯藥了嗎？怎麼說話陰陽怪氣的。”
蘇圖也看那位徐大帥哥不順眼。
不就是帥氣多金嗎，不就是武功高強嗎，有什麼好嘚瑟的，
有本事自己去埋骨山啊，花什麼錢雇嚮導。
“這兩日隊伍損失不少，徐大人心裏不舒服也是正常，大家還是要相互理解一下。”
祁冬芝也是守下半夜，此刻和蘇圖、王小嵐守着一個口子。
此外還有三個黑衣護衛看守另外一處。
“這才過了兩天就損失了一半的人手。嘿嘿，又是換成老子，早就走不下去了。”
王小嵐有些幸災樂禍，又壓低嗓音說道：“關鍵是死的都是那位徐大人的手下，我們這些泣血城本地人個個活蹦亂跳，你說他不找我們麻煩才怪。”
蘇圖不停點頭，深以為然。
祁冬芝聞言，又勸道：“荒野危機重重，大家現在同舟共濟，這些話還是少說為好，免得引起什麼誤會。”
王小嵐瞥了一眼另外一個口子，發現三個守夜的黑衣護衛也在看着他們。
他乾笑兩聲，閉上嘴，不再多言。
長夜漫漫，有些無聊。
難得身邊有位魂師，蘇圖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他坐在祁冬芝身邊，問道：“先生對遊魂谷這麼熟悉，以前是不是有來過？”
他一開口，王小嵐也來了興緻：“對啊。遊魂谷凶名在外，若不是這次情況特殊，我和老郭可都不敢進來。”
祁冬芝也沒有隱瞞，說道：“我確實不是第一次到這遊魂谷。三年前有幸和北方來的貴人一起探索荒野，那時候就有到這裏。不過也只是在外圍尋些材料，未曾太過深入。”
王小嵐皺着眉頭道：“這幾年那些外鄉人一波接一波，說是在血色高原找什麼上古遺迹，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人找到？”
王三爺是泣血城有名的獵魂客，也不是第一次給外鄉人當嚮導，但也沒見過有誰真的找到上古遺迹，更不知道上古遺迹裏面到底有什麼寶貝，吸引這麼多人前仆後繼。
祁冬芝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其實他這次願意受雇傭深入荒野，除了想要近距離觀察原生魂，也有尋找上古遺迹的念頭。
因為在魂師界有種說法，說是原生魂其實都是從上古遺迹裏面跑出來的，只要能夠深入上古遺迹，便能解開許多困擾着魂師的疑團。
蘇圖想了想，又問道：“祁先生，像這種上古遺迹很多嗎？”
“不多。已知的除了這裏，還有一處在千湖大澤。那處遺迹發現至今已有好幾百年，時至今日仍吸引不少人前往發掘探索。據說在西方的神脊山也有一處上古遺迹，不過那只是傳聞，沒有人親眼見過。”
蘇圖默默記下千湖大澤和神脊山，如果在這邊找不到答案，那麼以後可能要到這兩處走走。
“蘇圖兄弟也對上古遺迹感興趣嗎？”
祁冬芝看着蘇圖。
“哈哈。我是對什麼都感興趣，可惜生在泣血城，沒什麼機會見見世面。”
蘇圖笑道。
“你這性子倒是比較適合當魂師，若是以後有機會，可以去魂學院修習，那裏是了解這個世界的一扇窗口。”
祁冬芝看蘇圖的目光親切了些，感覺是遇到了同路人。
蘇圖心想着自己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樣一扇窗。
正要再問問魂學院的情況，忽然看到一道黑影從篝火那邊走來。
他抬頭望去，稍稍愣了一下。
那黑影居然是昏睡了一天的程仲文。
老爺子也不知什麼時候醒來，此刻批頭散發，佝僂着身子，搖搖晃晃朝外圍走來。
蘇圖正要起身打招呼。
手臂卻被祁冬芝抓住。
他心中奇怪，轉頭看去，卻見這位祁先生一臉緊張，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