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特色:簡單問題複雜化
?《世界商業評論》(日期:2005-07-12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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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有人說,中國人特別擅長干大事;城市的大街建得豪華、整潔、漂亮,小街就破爛、雜亂、簡陋;長江上建起了大壩,南水可以北調,城市的下水道卻修不好;從東北盆地到西北沙漠,都建起了大油田,而小煤礦的頻頻礦難卻無法遏止……
中國人豈止是特別擅長干大事?我們還特別擅長干複雜的事:首先,複雜的事難不倒我們;其次,簡單的事我們可以把它搞複雜!
文章的署名本簡單,正常情況下,一篇稿件的作者,策劃、撰稿兩人足矣,可現在往往是三四人、五六人,而真正的作者其實排在末位,名列前茅者一般都是挂名的大小正副領導;有時甚至一幅攝影圖片也可能出現三四個名字,有人便奇怪:難道要幾個人同時按快門嗎?而名字軋堆的現象現在又時時出現在影視劇的演職員名單上,一部二十集的親情劇,領銜主演一個,主演十二個;一部涉案劇,領銜主演,你猜有多少?七個!有人可能會說,名字多了有什麼複雜的?你這就外行了,誰是主演誰不是主演是個問題,誰是領銜主演誰不是領銜主演又是個問題,而同是主演或領銜主演,誰排在前面誰排在後面還是個問題……
相比之下,開會要複雜多了,咱們的會多,形形色色的會總是令人目不暇接,而每個會議又都不簡單。某高校承辦一個創建世界一流大學的研討會,本想去開開耳界,可是一個上午的會議,滿耳是是領導的講話:先是校長致歡迎辭,接着是分管副省長講話,后又是某個部的領導講話、兄弟院校代表發言,你一言我一語直至最後一小時才切入正題:我們與世界一流大學的差距。不才雖然孤陋寡聞,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但我可以武斷地說,我們與世界一流大學的差距其實近在眼前:繁瑣的會議程序!電視台直播一台頒獎晚會,印象中的“頒獎”,不就是領導講講話,宣讀宣讀獲獎名單,頒發獎金、獎盃或獲獎證書“三部曲”嗎?而現在的頒獎晚會已經與時俱進:主持人主持頒獎儀式、頒獎嘉賓宣讀獲獎名單、頒獎領導分發獎金獎盃,獎分一二三等,領導也分省廳處級,一一對應,絕不含糊!頒獎晚會的主角往往成了頒獎的領導!
官場本來就夠複雜的了,而咱們校園裏的“亞官場”現在也開始活躍異常:山東某高校的學生會有主席一名、副主席六名,秘書長三名,下設辦公室和十九個部(處、社、台、團、會),每個部門各有十幾名助理,僅“副部級”以上幹部就有九十七人,所有學生會成員達五百人。如此壯觀的“全民皆官”現象則早已出現在小學校里,有的班上,每個孩子都有班級職務或者都輪流擔任過班級幹部,最新的報道來自瀋陽:某實驗學校小學部一些班級實行公司化管理,班級內分設學習督導部、紀律監督部、衛生後勤部、體育藝術部、宣傳評價部五個部門,各個部門裏又分設多個職位,如衛生後勤部設有窗長(專門管每天開窗通風)、燈長(每天按時開燈關燈),全班五十多位同學個個都是五個部門的“職員”,而老師則是“總經理”。
這些只是見諸行動的“簡單問題複雜化”,人們思想上的複雜往往更加深不可測、奧不可言,複雜化的路徑大抵是:引申、聯想、發揮、解析、猜測、推敲……一句平淡無奇的話可以被某些人彎彎繞成一篇莫名其妙的“論文”,一件簡簡單單的事情可以被某些人窮折騰成面廣量大的系統工程。
不過,“把簡單搞複雜”並不是中國人的專長,美國印第安那州珀杜大學一幫學工程的學生最近發明了一種異常複雜的裝置,使得更換手電筒電池和打開手電筒這一簡單操作,步驟達到了一百二十五步,他們因此獲得了年度“魯布戈德伯格機械獎”。這項獎的設立是為了紀念漫畫家魯布戈德伯格,在他的作品中,一些非常簡單的工作常常由古怪的複雜機械完成。你看人家的複雜多有紀念價值!而我們的複雜多半是為了迎合領導的意圖、為了體現領導的重視,可怕的是,有人現在還從官本位的角度去刻意培養孩子什麼“領導才能”,把本來純潔的校園打造成一個個早熟的“官場”……人家的複雜不過是鬧着玩玩的,我們的複雜可是動真碰硬的,或令人焦頭爛額,或令人精疲力盡。簡單問題的複雜化,帶來的不僅有摩擦、內耗,更有明爭暗鬥、你死我活。“多多益善”,在某些時間某些場合是不成問題的,而有些時候程序多了機構多了領導多了主角多了,多多則可能“抑”善而不是“益”善。
話說得複雜了,而我要表達的意思很簡單:儘管不少人有應對錯綜複雜的社會環境的能力,但是假如我們能把“把簡單搞複雜”的工夫用在其他方面,可以做多少有益於人民有益於社會有益於自己的正事?把簡單搞簡單,把複雜搞簡單,其實是人們應當堅守的境界或是追求的目標,從藝術的角度,簡單最美;從心理學的角度,簡單最快樂;從經濟學的角度,簡單往往意味着成本低、效率高……再看看咱們漢語裏那個“人”字,一撇一捺,多簡單啊!
來源:香港大公報
作者:周雲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