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樓的正確打開方式
暮夜懸空，天邊啟明星一點點亮起來時，秦慕雲嘟囔着翻了個身。
美輪美奐的府邸，輕揚而起的帷幕，伴隨着裊裊而起的暖煙......
猛地睜開眼，眨巴眨巴兩下，確定從美夢中醒來后，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嘆了口氣。
上述良辰美景皆是夢。此時此刻的秦慕雲可以說是連牆都沒有。破敗的小廟屋頂上，“多愁善感”的少年托着腮又唉聲嘆氣了一小會兒，站起身來拍拍黑衣上的灰。自我感覺還可以後，邪邪地笑了聲，掠過層層屋檐只取風月樓。
煙花之地，何時最美？踩點十幾年，秦慕雲自是曉得，子時以後，風月樓最為寂靜。不要錢的煙花之地啊，才是最美的時刻呢！
一路無人，仗着輕功不錯，秦慕雲加快了速度，一直深入最裏層。
一樹的梨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嬌媚。
走向最熟悉的那扇門，輕輕推開，不想還是驚醒了床簾下的美人。
一隻修長的手輕挑開幕簾，含情的美目望向門的方向：“可是小慕？”
待關好門后，秦慕雲這才輕聲道：“是我，您睡吧！”若絲般的輕聲細語中，這才聽出幾分韶華女子的音色來。
“不睡了。”向婉起了身，將外衣披上。雖已是遲暮的美人，依舊在舉手投足間透露出當年的風情萬種來。
秦慕雲連忙上前將桌邊的蠟燭點燃，扶着向婉在桌邊坐下。
“小慕是來描妝的？”
秦慕雲呵呵道：“向姨的技藝一向好，就連我偶爾也忘了自己是男是女呢！”
經不住地一笑，向婉點了點她的眉心道：“你啊，盡拿我開玩笑！”
房中早準備好的一盆水，替秦慕雲將原有的妝卸了去。為了少麻煩些，秦慕雲已有幾天未凈面，洗好后的水有些污濁，鏡中的人兒顯露出幾分青澀，一雙桃花眼卻毫不掩飾地迷人。放在男人上便生得妖孽，放在女人上便顯得勾人。
向婉替秦慕雲打理頭髮時，秦慕雲的手就閑不下地開始搗鼓梳妝枱上的物什。
她將一小盒胭脂打開湊在鼻下嗅了嗅，竟是淡淡清雅香，登時感了興趣：“向姨，這盒胭脂真是惹人喜愛得很，不似風月樓其他姑娘的胭脂那般撲鼻！原來我一直以來所聞當真是些庸脂俗粉！”
“其他姑娘？”向婉抬眼看着鏡中的丫頭，“你何時嗅過。”
“額，”秦慕雲的眼神飄忽飄忽，岔道：“嘿嘿，向姨真是風采依舊，都退隱那麼多年了，還有人趕着討好您呢！”
雖是知道她在岔開話題，向婉也並未揭穿她，只是道：“怎麼，嫌棄向姨老了嗎？”手下的亂髮總算打理了個樣子，隨手綰了一下，“我瞧你發上還有些灰，怕不是又叫你師叔趕了出來，沒地兒去吧？”
字字戳着秦慕雲的心口，幸好是身經百戰呀，秦慕雲又尬笑了兩聲：“好向姨，莫要嘲笑我了！”
“我這胭脂昨日剛得便被你惦記上了，你還叫我不要嘲笑你？”
“嘿嘿，向姨，您知道我一向不弄這些女孩子的玩意兒，這不是純粹好奇嘛！”秦慕雲露出一副純天然無公害的笑容。
早已習慣了她這副沒臉沒皮的模樣，向婉無奈地接過她手中胭脂：“小鬼！那我今日便教你一次，可記好了！”
聞此，秦慕雲連忙擺手道：“不了不了吧，我一直以男子的模樣闖蕩江湖，學這做什麼？”
向婉卻以先一步拉下她掩面的手道：“怎麼？難道要我一輩子為你描妝嗎？如今天色尚早，男妝亦要學，女妝也不可不知。若是以後你惹了什麼禍，還可以通過‘改性’逃過一劫呢！”
縱使秦慕雲滿心不情願，也不得不照着向婉的話去做了。總不能伸手打這個養了自己十多年的人吧？她可真怕自己的師父曉得了，得從棺材中爬起來吊打她這個“不肖子”！念此，初春寒風下，秦慕雲不禁打了個寒顫。
天邊已經微微泛白，走廊上開始有人走動。
秦慕雲已經畫好了妝容，眉眼都做了勾勒，顯出幾分不足弱冠的稚嫩少年模樣。
她苦着一張臉道：“向姨，天都亮了，您叫我怎麼出去呢？”
“以前怎麼出，如今便怎麼出。”向婉坐在梳妝枱前為自己打理妝容，“你不是青樓常客么。”
又被向姨反將一軍，趴在桌上裝委屈的秦慕雲只好站起了身，“哎，好吧好吧，向姨您好好休息，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穿過幾間院落，即將步入前堂，秦慕雲拉了拉衣服的領口，一副風流的模樣，偏生雙眸還做足了勾人的神，直叫一群姑娘嬌羞地喚道“大爺下次再來啊！”
似是那一聲聲“大爺”叫樂了他，秦慕雲轉了個身，微微俯身，湊近了一位姑娘的耳邊道：“那是自然。”“下次可還得麻煩各位姐姐照顧啊！”
登時湊近的姑娘們個個面紅耳赤。
秦慕雲這才樂呵呵地出了門。
“哪裏來的浪子！這大清早的，也不怕腎虛。”停在路邊的馬車掀起一角，木筲筲隨口說道。
“小姐！”這句話一出，一旁的丫鬟嚇得一下子捂住她的嘴，“這話怎能亂說？！若是被老爺知道您當街這般言語......”
“小樹！”木筲筲扒拉下她的手，“不過是些醫學常識嘛，有何不能說？你怎麼越來越迂腐了？這也不讓說，那也不讓說，那要口何用？”
“這......”小姑娘一下被自家小姐的話說得一愣一愣，不知如何反駁。
木筲筲又去挑那簾，秦慕雲已然走遠，只道：“欸，可惜了，那麼一副好皮囊......”
“小姐，那位公子並不眼熟，想必並非什麼名門貴族，舉止又這般放蕩，唯有這副好皮囊，有甚可惜的？”小樹一臉疑惑道。
木筲筲放下簾幕，一個眼神殺了過去，並未言語，小樹卻嚇得轉過了頭：“哈哈，小樹什麼也沒說，小姐您繼續......”
然而，卻無人曾注意到，在秦慕雲離開后，有一個樣貌平平的人亦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