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沒有不透風的牆
“所以說做生意簽什麼合同協議只是一方面,更關鍵的是要看對方的誠信,這次他們朝陽繅絲廠的確急需蠶繭,而且還有你的戰友,估計問題不大。”
衛向東耐心解釋。
他現在已經想明白,現在是70年代末,國家允許私人做生意還得幾年,想讓自己不僅吃的飽兜里還有幾個零花錢還得依靠集體。
那麼這衛海濤就是關鍵人物,以後還會做生意,現在給他灌輸點市場經濟知識很有必要。
“喂.....向東,你從哪學到的?怎麼懂這麼多?衛海濤忍不住又問道。
“書上看的。”
“啥書?”
“《mao選》.......”
兩人回到旅館收拾東西后立刻直奔汽車站,趕上回南坪的汽車,又是大半天的搖搖晃晃,到南坪縣城一刻也不停留,立刻搭乘去前進公社的最後一班客車,趕到村裡太陽已經落山。
“二哥回來啦......”衛向東剛進自家小院,小妹衛向霞光着腳丫就跑了出來。
“小妹,看哥給你帶回來什麼?”衛向東從背着的綠色挎包里拿出一塊手絹,小心翼翼展開。
“二哥,是桂花糕!”小姑娘一臉驚喜。
“給,你吃。”
小姑娘也不客氣,抓起一塊桂花糕狼吞虎咽吃起來。
“慢點,別噎着,這些都是你的。”
衛向東是身無分文出去,一路吃喝都靠衛海濤管。在長西事情辦完準備離開時候,提出問衛海濤借一塊錢說給小妹買點吃的。
當哥的空手回去不合適。
衛海濤也大方直接給了他兩塊錢說不用還,當衛向東正大喜過望對方一句話卻直接像澆了一盆冷水:“這錢你先用着,我會從你工分里扣.....”
衛向東的父親也走了出來,叫衛長工,小名叫二蛋,四十多歲的漢子,滿臉皺紋看上去就像五六十歲的老頭,聽兒子簡單說完去長西辦的事情,臉上露出憂慮的神色。
“向東,你們還要幫收蠶繭?會不會出啥事?”
“爸,會出啥事?你放心我不會去收,海濤哥也不會出面。”衛向東笑着回答。
“那,誰去收?”
“爸,你忘了,大隊老支書是誰?海濤哥的三叔!”衛向東說著笑起來:“如果他連這點都想不到,還當什麼生產隊長?”
果然,衛海濤回家簡單洗漱了下,就直奔村西頭的老支書衛昭貴家。
衛昭貴是個快滿六十的老頭,滿臉皺紋,他聽了衛海濤說了自己的事情,頓時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這個侄子膽子竟然這麼大!
為啥不經過我同意?
不過他也清楚,如果這侄子真的告訴他這件事,他是不會讓去做的,太冒險了!
現在生米煮成熟飯,怪也沒用,而且他心裏也清楚衛海濤乾的是一件有利於全隊社員的好事。
他默默抽了兩口旱煙鍋,才說道:“海濤,這件事做了就做了吧,只是如果有人問起就是我說是我讓你做的!“
“三叔......你.....”
“我老了過兩年就要退下,就是批評寫檢查甚至給個處分也無所謂,可你不同,年輕,我希望你能接我這個班,所以你不能犯錯!”
“我幹了十多年的支書也沒讓百姓吃飽飯,心裏有愧啊.....將來就要靠你們了。說服別的生產隊賣蠶繭這事,我去說!”
“那謝你了,三叔。”衛海濤長吁了一口氣。
自己這個三叔做了十多年多的支書,雖然沒啥的大的能耐,但做事公平待人實誠,在村上威信很高。
“海濤,這次你是跟二蛋家小兒子一塊去的?還是他出的法子?”衛昭貴突然問道。
“嗯.....這小子聽說在學校蔫不拉幾的,沒想到一回來靈透的很,簡直是做生意的料!”衛海濤交口稱讚。
“那就好好培養!將來你當了支書,沒有幾個這樣的人幫你怎麼行?”衛昭貴說完,看了看外面天空。
“海濤啊,我感覺這天要變了,以前我那套只知道埋頭挖地的做法估摸着不吃香了.....”
衛海濤卻沒心思跟着感慨,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裏,連和媳婦說話的勁頭都沒有,洗漱完上床睡覺。
一覺到早上六點,公雞的叫鳴聲將他吵醒,他趕緊起來簡單洗漱了下,就跑到生產隊大場邊敲起了掛在房檐下的半截鋼管。
“上工嘍......上工嘍......”大聲吆喝起來。
日子一直這麼周而復始過。
而5000公斤蠶繭在老支書的籌劃奔走之下,三天之內悄悄運到四隊的倉庫里。
這天晚上,大隊長曹明德從大隊部回來,一家人六口正在瓦房堂屋圍着桌子點着煤油燈吃夜飯,就看到一個右臉有個顆黑痣的年輕人撒着草鞋匆匆跑了進來。
是自己親侄子曹進喜。
他並不喜歡這個侄子。
一天不務正業就喜歡亂跑,二十四五的人了還是光棍一個,家裏窮的叮噹響也沒人管。
“叔,告訴你一個天大的事!”曹進喜跑的滿頭是汗,氣喘吁吁。
“啥事?”曹明德皺眉問道。
“這個......”曹進喜看了看桌子上的米飯鹹菜,咽了下唾沫。
曹明德一看這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就對坐在對面自己的媳婦說道:
“鳳英,給進喜舀碗飯去。”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吃飯的時候來!
吳鳳英看到自己這個弔兒郎當的侄子心裏就來氣,但丈夫發話也不好說什麼,只好站起來向灶火走去。
“謝謝嬸子。”曹進喜衝著吳鳳英的背影笑嘻嘻說了一句。
等米飯舀來,曹進喜狠狠扒拉幾口米飯,這才說道:“叔,咱們三隊3000斤蠶繭搬到四隊的倉庫里準備私下賣給吳興人?”
“這事我知道,是老支書在中間穿針引線找的,好事嘛。我給大榮(三隊隊長)說過,一隊二隊也都送了。”曹明德吃了口鹹菜說道。
“根本不是這回事.....叔,出去說。”曹進喜端着飯碗走出堂屋一副神秘的樣子。
“到底咋了?”曹明德很不耐煩的跟了過來。
“叔,根本不是老支書的主意,是四隊隊長衛海濤和他家門中一個兄弟叫衛向東的乾的!衛成娃昨晚喝醉酒告訴我的,四隊社員都說他有本事!”
衛海濤?!是他?!
曹明德眉頭一皺。
“這個衛海濤不是一心想進大隊領導班子嗎?還想和你爭支書這個位置,你的機會來了!衛海濤私自倒賣蠶繭,違反國家統購統銷政策,這可犯了天大的錯誤!”曹進喜越說越激動。
衛曹兩家大姓基本把持着大隊領導班子,衛昭貴是支書,曹明德則是副支書兼任大隊長。
雖然從理論上說兩人職位平起平坐,但人家支書可是黨內職務!可以領導一切!
曹明德實際上只是二把手。
衛昭貴幹了支書十多年,這年齡到了快要退下,正常情況下應該是曹明德接班。
但從今年上面開始提倡大隊幹部年輕化,而曹明德已經五十齣頭,算不上年輕幹部。
這個衛海濤一心一意要想進入大隊領導班子,聽說公社領導也很賞識他,這讓曹明德感到一絲危機。
別過兩年這傢伙翅膀硬了,真的接替衛昭貴的位置,那這些年來自己就白乾了!
“那,你的意思是?”曹明德淡淡問道。
“我們立刻去公社找領導揭發他!最起碼也會撤掉他生產隊長!看他怎麼還跟你爭!”曹進喜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