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雲黑山
跨過溪流，天色已經暗下來，我們站在山腳，面對着這座奇特的山峰。
山腳的溪水是從山肚子流淌出來的，冰冷冷的，帶着几絲甘甜。按常理來說山有光有水，樹長得一定高大，但眼前的雲黑山，樹木稀疏，大都是四五米高的松木。地面灌木雜草倒是長得茂密，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條人走過的上山路線。
“沿着這條痕迹走，腳不要挪動太多，密草里有暗坑，踩實了再落腳。”老趙拿着根長棍在前面探路，手電光能照射出的範圍很小，我們緊緊跟在他身後，每一步都非常小心，生怕踩進坑裏。
走到半山腰，老趙都開始喘粗氣了，我們找到一塊裸露的岩石，本打算休息一會，卻發現周圍有人為的土坑。土坑已經涼了，不是我們剛才看到生煙的火堆。
老趙突然搖晃着手電，隨後扯開嗓子喊：“喂...秦侄子，是你們嗎？”
上面的林子裏有幾個微弱的光點，聽到老趙的喊聲后，光點朝我們的方向晃了晃，我們也不顧上休息，背上布包繼續出發。
上面的手電一直亮着，眼睛看着離很近了，但我們走了二十多分鐘，才走到那片樹林邊緣。
樹林很安靜，沒有剛才的蟬鳴和蛐蛐叫聲，彷彿是另一個隔絕的世界。天很黑，我伸手感受到了風的浮動，頭頂的樹木微微搖晃，依舊沒有風聲。
又是有風無聲。周圍松木矮小，桐木也只有五六米高，枝葉稀疏，露出灰烏烏的雲朵，沒有剛進內山那片密林的陰森感。風在外，林密形成一個密閉空間擋住聲音，這解釋勉強能說過去。
但我們現在所處的樹林空間鬆散，風聲卻憑空消失了。周圍環境愈加陰沉，我腦海浮現一個可怕的想法，樹林平靜的外表是迷惑，裏面隱藏着重重危險。
我上前輕拍李季雨的手臂，他跟着我的步伐放慢速度，等劉有離我們七八米時，我才低聲問道：“你發現沒有，這片林子靜得詭異。”
“剛才趙師傅跟我說，山中央是一道巨大的裂縫，就像被利器劈開一樣，裂縫延伸下去是乾涸的河谷，這片林子正好在裂縫側面，聲音都往下沉了。”李季雨說完用力跺了跺腳，松葉掩蓋下的泥土非常鬆軟，竟然陷下去半分。
“下面應該有一條很深的地下河，水道縱橫，暗流高低錯位產生壓力，從而有了藏聲象。”外公曾經對我提過一種奇怪現象，山中空聲入暗流，暗流阡陌，引聲無蹤，和李季雨推測的大致相同。
“記得一年級寒假去你外公家玩，他老喜歡說奇奇怪怪類似古文的話，那時年紀小，感覺這東西虛無縹緲...”
李季雨話還沒說完，遠處的老趙晃了晃手電光，緊接他那獨特的聲音響起：“你們兩個小娃窩在後面幹啥，大雨就要來了，快一點。”
老趙話音剛落，天邊劃過閃電，剎那間照亮半個山頂，狂風忽至，樹林搖晃起來，耳邊終於有了細微的風聲。
我們加快速度，在雨中奔走，剛才走的路雖然有坡度，但勉強能立住身體。眼前的這個陡坡角度很小，地面還有一層滑滑的干松葉，濕透后更滑了。我們只能用手抓住身前的樹木，用手臂的力量把身體拉上去。
這樣的移動方式不僅費力，還非常慢。我們剛挪動十多米，噼里啪啦的敲擊聲響起，豆大的雨點瞬間落下。這種位置不可能有遮雨的地方，我們戴上草帽，迅速往上爬，
不知爬了多久，我的身體愈加沉重，
手臂開始脫力。李季雨突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臂，老趙一手拉着我另一隻手臂，一手提起我的背包，兩人合力把我拉上去。
我們站在地方是塊凹進去的坡面，有四五十平米大，我身前有幾塊大石頭，李警官估計累得不行了，整個人平躺在石頭上。老趙把手電光往左移一移，我看見一顆很茂盛的松樹，樹下有四張陌生的面孔，劉有和他們蹲在樹角抽着煙交談着。看穿着他們應該是第一批進山的人，但我沒看見大舅的身影，他們的隊伍分開了。
此時雨小了許多，我們脫光身子準備擰乾衣物上的雨水，我的手掌已經使不上力，只能招呼李季雨一起幫忙擰。把衣物掛在樹上后，老趙拿出包里的干餅讓我們先填填肚子。
第一批進山的人走到山谷口分成兩隊，大舅帶着四人往左邊去，張叔他們往右邊走。下午一點多的時候看見雲黑山有驚鳥飛起，趕到山腳下發現人踩過的痕迹。
爬到山腰時，幾人意外追到一隻野兔，他們點起篝火用炊煙通知大舅的隊伍，順便飽餐一頓，沒想到碰巧給我們引路了。
這地方不能久留，我們休息了一會，繼續往上爬，張叔的隊伍幫我們分擔了背包的壓力，這一段陡坡路比剛才輕鬆了不少。
我們很快爬到山頂，剛抬頭，眼前詭異的景象把我驚住了，一道巨大的裂縫把雲黑山隔成兩半，對面那塊比我們站的地方高出四五米，長滿了灌木雜草。
而我們這塊堆積着很多破碎的石塊，視野里沒有雜草的蹤影，五棵巨木參差聳立在前方的暗灰色背景里，枝葉有些稀疏，五棵樹的樹榦都扭曲着向左延伸出一段，下面漆黑的空間彷彿有東西吸引着它們。
我和李季雨走到崖邊，漆黑的縫隙里瀰漫著白霧，從水流聲來看，這裏離下面的河谷不算很遠。
“樹上有記號，那兩個人帶着孩子從這裏下去了。老趙，下去的路在哪裏？”李警官手扶着樹榦，轉身問老趙。
“下了這麼大的雨，有路也不好不去！”老趙搖搖頭，繼續說：“現在谷底還生了白霧，很危險。”
這裏的人只有老趙來過雲黑山，熟悉周圍環境，但他這話中還有話，但沒有說清楚是白霧危險，還是谷底有危險。
“這幾棵樹都是向崖邊生長，另一側的樹枝應該是被雷電劈斷的。現在這個天氣，這裏也不能長待。”李警官抬頭看了看天空烏沉沉的雲，隨後目光轉向老趙。
李警官提醒后我才注意到身前的樹榦有幾道雷擊的痕迹，此時我們只有兩個選擇，轉身回到半山腰，找個地方將就過一晚。要麼就是下到谷底，那裏肯定有避雨的地方。
我內心肯定贊成下到谷底去，找個避雨的地方，燒堆大火，烤烤濕透的衣服，大夥休息好了，明天才有精力去找木子。
我向李警官說出自己的想法，他點了點頭，走到老趙身前嘀咕起來，我們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但能從老趙的動作看到抵觸的情緒。
李警官還說著話，老趙突然起身拍了拍胸口，說了一句：“從來沒見過你這麼不聽勸的人，反正我警告過你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出事情了你不要後悔。”
老趙沒有倔過李警官，他帶我們繞到山的右側。崖邊傾斜着一塊半掩的橢圓石塊，露出的部分有一人之高。老趙拿出繩子死死綁在石塊上，另一端往下拋，隨後提醒道：“從這裏下十多米會到有樹的地方，到那裏你們不要亂走。”
劉有打頭陣，粗糙的麻繩在黑暗中左右搖擺，我下意識的按住石塊上的繩結，發現這塊石頭表面有凹進去划痕，我的手隨着手電光慢慢移動，石頭表面上端的泥土被雨水沖刷開一些，露出的划痕分佈不均勻，有圓有方的形狀，還有一些類似符號的東西。
“下面安全，你們下來吧。”劉有清脆的聲音傳上來，下一個是李警官，幾分鐘后，繩子停止搖擺。
張叔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上面只有我、李季雨和老趙三人。我向他們說了石頭上的發現，兩人湊過來仔細觀察，李季雨小聲說：“上面雕刻的應該是文字。”
老趙拿出短刀刮著下面的泥土，圓和方的交合形狀的下方出現一個更大的方形，方形裏面重疊着六個縮放的圓，圓的中央是一個指尖大小的橢圓形，橢圓是空的，往裏面凹。這個圖案有點像波形圈，又有點像樹的年輪。
圖案下面的泥土沒有淋到雨，短時間內無法刮開，我們只能先下去和他們匯合，回去的時候再來細細研究。
我用手緊緊抓着麻繩，腳瞪着崖邊，慢慢往下滑，下面的手電光芒離我很近了，滑了十米左右，我向右瞟了一眼，黑暗中的那團白霧被什麼東西衝散開，裏面有微弱的橙色光點。我迅速眨眨眼，再看過去，光點消失了，剛才還是白霧的地方一片黑暗，白霧也消失了！
就在我震驚之時，下面的手電晃了晃，我深吸一口氣，慢慢滑下去，劉有扶住我，把我拉到一塊石頭上。
石頭很穩，所有人都站在上面等着李季雨和老趙下來。我稍微向前走了幾步，視線還是被樹木遮擋，看不見剛才白霧的位置。
所有人都下來后，老趙囑咐了幾句，帶着我們鑽進樹林。我沒有和他們說剛才所見之事，剛才我看見的橙色光點不止一個，有些還忽明忽暗的閃動着，從距離上看，那東西最少也有籃球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