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的月光
誰曾想到,一個繁華的小鎮突然變得一片荒涼、寂靜、凄慘。
所以即使再豪華的房子,再熱鬧的地方,一旦沒有了人,沒有了人類的生活,都會慢慢蕭條、破敗。
最後就雜草叢生,淪為動物和植物的世界。
我們吃完了晚飯,天已經黑了下來,月亮早已經在天空散發著銀色的柔和的光,照得整個大地亮堂堂的。即使不用燈籠或火把的照明,也能看見路,看見山,看見水。
我突然想起,好像已經記不清多少年沒有看見過這樣的月光了。
印象中還是小時候在鄉下,晚上就着這明亮的月光和小夥伴在村子裏跑來跑去,玩各種遊戲,不亦樂乎。
畢業后在上海生活,就再也見不到這樣的月光了,城市裏除了燈光還是燈光,各種各樣的,各種顏色的,把整個城市的上空照得五顏六色,唯獨缺了這皎潔的白月光。
可再好看的燈光,都比不過這柔和的月光來得更美,更靜,更安詳。
我抬頭望着天,看着白玉盤一般的月亮,彷佛整個人都靜了下來,融合於整個天地。
師父看我獃獃地望着月亮發獃,好奇地問我:“阿風,怎麼了,看月亮看得這麼出奇。”
我獃獃地回答:“師父,這月亮好美,好美。”
師父聽了我的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搖搖頭道:“月亮不就一直這麼美嗎,每個月不都這樣!”
我知道師父一時無法了解我的這種心情,只得轉變話題道:“師父,我們是不是現在就要出發了?”
師父看了看天,道:“是的,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出發了。”
於是我們帶上了準備的所有工具,一起來到了城外的破廟前。
此時的破廟,還沒有一絲響動,靜悄悄的,只有蟲子在歡快的叫着。
破廟前有一個挺大的廣場,不過已經長滿了雜草,我們就遠遠的躲在廣場的邊上,注視着破廟的一舉一動。
我小聲的問在我右邊的師父:“師父,殭屍能看見我們嗎?”
師父輕聲道:“當然能呀,殭屍有眼睛,為什麼會看不到我們。殭屍只是人死後的另一種形態而已,但依然可以用眼睛看,用耳朵聽,用鼻子聞。”
我點了點頭,“原來現實中的殭屍是能看見人的,這和電影上的就有些不一樣了,看來在這裏我們即使停止了呼吸也是不管用的了。”我在心裏默默想着。
二師兄也問道:“師父,那他們會不會也和我們一樣會說話?”
師父道:“殭屍不會說人話,但殭屍有殭屍語,只是我們大部分的人聽不懂。”
二師兄又道:“師父,那你會不會說殭屍話,能不能聽懂他們說什麼?”
師父道:“這個我會,《輯要》上就有記載,也有學習方法,你們以後就會學到。”
看來,要學好茅山術真得不容易啊,竟然還要學一門“外語”,也不知和英語比到底哪一個難學。
不過,世上的很多事都是難的,如果不用心學,連簡單的衣服做飯都不會。
雖然沒有燈籠,也沒有火把,但有月光,我們能清楚地看清廟外的一切。
夏天的晚上,蚊子總是特別的多,不一會兒,手臂上,脖子上就被叮了好幾個包,癢的難受。
只得用手不停的抓着、撓着,恨不得把皮抓破、撓破。
蚊子這東西一直是我夏天裏最討厭的東西,因為它不光要吸你的血,還讓你癢得難受。
你說吸血就吸血吧,為啥還讓人這麼癢幹嘛?讓人恨不得把皮撓破才甘心。
簡直是不厚道。
太不厚道了。
我突然想:“不知殭屍有沒有血,蚊子會不會咬這些殭屍,要是蚊子咬了這些殭屍一口,蚊子會不會就變成蚊子殭屍……”
我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聽師父小聲說了一句:“快看,出來了。”
我定睛一看,果然一個個殭屍正有序地從破廟跳出來,一個接一個,彷佛一串長長的魚丸。
那個王爺模樣的殭屍是最後一個跳出來的,身上還是那套三爪金龍的衣服,他那些手下也依然穿着清朝時期的補服,每個腦後還留着清朝的長辮子。
我在心裏默默的數着:“一個,兩個,三個……一直數到了三十九個,呀,怎麼這麼多,好像多了好幾個了。”
再仔細一看,發現其中有八個穿着和我們一樣的衣服,原來是八個普通老百姓,現在卻變成了殭屍。
我還發現其中有一個老太太,跳的特別慢,那殭屍王爺還在後面不停催她。
看來老了,不管是做殭屍,還是做人,都沒那麼容易。
可人活着就不得不變老,任何人都無法逃脫。
不光人,所有的動物、植物都一樣,都會慢慢的老去。
我忽然轉頭望了一眼在我左邊的朱三,發現他早已淚如泉湧,卻沒有發出一點哭聲。
我知道,那個老太太一定就是他失蹤的母親,果然已經變成了殭屍。
我悄悄問師父:“師父,朱三的娘還有救嗎?”
師父看了后直搖頭,道:“照這情形來看,應該已經無法救了,只能……哎……”
師父沒有接着往下說,但我們都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
我感覺到身邊的朱三在劇烈顫抖,卻依然強忍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知道他忍得很痛苦。
我也知道,相比忍的痛苦,他心裏的痛才是最痛的,是鑽心的刻苦銘心的那種刺痛。
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時場中的殭屍又有了動作,只見王爺殭屍站在這群殭屍的最前面,嘴裏“嘰里咕嚕”得說著我們聽不懂的殭屍語。
突然,所有的殭屍都抬起頭,臉朝着月亮,張大了嘴,一起發出了“呵……”的聲音。
幾十個殭屍一起發出這聲音,聽在我們耳朵里,還冷不丁地讓人心裏發毛,感覺渾身起了一絲寒意。
這種感覺,就彷佛夏天裏突然吹來了一陣凜冽的北風。
殭屍們正張大嘴一個個的吸食着月光的光華,月光吸進殭屍的嘴裏,竟然發著幽藍色的光芒,就像人類抽煙一樣。
幽藍的光看着還很好看,有種特別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