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推論四
包勉斯斯文文地往下說。
“無論如何,賈貫道只剩下僅有的一條財路,那就是把王羲之的作品從馬兆元先生手中偷過來;他認定馬兆元先生手中有王羲之的真跡,而不是什麼複製品。
“但在干這事之前,賈貫道必須先免除後顧之憂;這時官府正在四齣探查兇手呢。
“這就要講到張子正了。賈貫道為什麼挑選張子正來作為他的第二個替身呢?
“現在我們掌握了足夠的事實和推斷,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了。
“其實,不久之前,我曾跟你提到過的,飛燕,你還記得那天晚上的情況嗎?”
展飛燕默默無言地點了點頭。
“因為,如果張子正曾見賈貫道到墓地去,他這時就明白了殺害李達的兇手是誰,也就是說張子正掌握了賈貫道的罪行。
“然而,賈貫道又何以會知道自己已經落在張子正眼中了呢?
“是這樣的:張子正曾目睹賈貫道從棺材內取出了遺囑,即使他當時並沒有看得真切,那麼,當掘墓開棺而遺囑和鐵盒已不翼而飛的時候,他心中也就雪亮了。
“張子正要把遺囑和鐵盒銷毀,勢必會找上賈貫道,抓住他殺人這個把柄,提出以遺囑作為封口的代價。
“賈貫道眼看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嚴重威脅,勢必與張子正展開談判:由他保管遺囑,作為堵住張子正嘴巴的一種武器。但在內心中,他必然會暗自盤算如何幹掉張子正,這是唯一有害於他的活見證。
“於是賈貫道就佈置出張子正‘自殺’的場面,顯得彷彿張子正就是殺害李達的兇手。
“按照推測,張子正似乎理應有此動機;再加上地下室燒剩的遺囑、張子正房內查獲的地下室鑰匙,以及張子正寫字間靠牆保險箱中藏有李達的金鎖,這些都是賈貫道對其犧牲品所作的巧妙栽贓。
“這兒我要附帶提一下,小甲並沒有過錯,並不是他疏忽而未察覺馬兆元空房子爐子中的遺囑殘片。因為,在小甲搜查的時候,那兒還不曾有殘片呢。
“賈貫道是後來才燒的遺囑,他特意不讓沈富親筆書寫的李達的名字被燒焦,把灰燼和殘片都放在爐子內,這是里特踏勘之後的事了……
“賈貫道為了滅口,就必須把張子正幹掉。同時,他明知官府必定會追問:‘張子正為什麼要自殺?’明擺着的理由就是張子正曉得這些線索已被發現,自己行將被捕。
“賈貫道會自問:官府必然要推敲張子正怎麼會曉得這事呢?喏,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你們懂吧,這一切都是張子正所可能設想到的。
“那麼,怎樣製造一個假象,說明張子正曾經收到消息呢?嗨,輕而易舉!這就使我們聯想起斯隆‘自殺'的那天晚上有人在我們談話的房門外偷聽。
“你們還記得這事嗎?我們不就是根據這點才認為,有人已把我們的底露給了張子正嗎?
“賈貫道離開沈富家,推說去找陳鳳台證實遺囑殘片。但他在去陳鳳台那兒之前,先拐到收藏品總庫。他把張子正殺了,佈置成自殺的樣子。
“最後,由於張子正對檸檬過敏而使自殺之說不攻自破,但是這個細節卻不是賈貫道的失算,他並不知道張子正會對檸檬過敏。
“幾乎有兩星期之久,大家對張子正是兇手的說法深信不疑。看起來,好像是兇手知道事已敗露,就一死了之。
“賈貫道認為現在已無後顧之憂,可以從馬兆元先生手中把字帖偷過來了。
“由於這時官府已經圓滿地結案,所以他偷馬兆元先生字帖的初衷,肯定不是想要藉此造成馬兆元先生是兇手的假象,而是旨在造成這樣一種印象:馬兆元先生為了避免把王羲之作品交還博物館而自我偷盜。
“卻不料跳出了蘇千運,他提供的證詞把張子正自殺之說推翻了,並且搞得人盡皆知,賈貫道曉得官府仍在緝捕兇手。何不把馬兆元先生既當作自偷藏畫的竊賊,又當作殺害李達和張子正的兇手呢?
“賈貫道失着之處。但這並非他算計錯了。就在於他滿以為馬兆元先生在推理上有成為兇手的可能。要是馬兆元先生不曾把一百兩銀票的事兒告訴我的話,情況本來會如他所料。
“雖然動機很難講得通。馬兆元先生來告訴我那件事時,我甚至沒有想到要把這事向你們彙報,因為那時張子正自殺之說早已成為定論了。
“於是賈貫道放心大膽地把馬兆元先生構陷為兇手和竊賊,沒想到最終會被我看出破綻。
“雖然我起先並不知道就是他。然而,到了第二封信暗示其出於馬兆元先生之手時,我由於確知馬兆元先生是清白的,所以認定第二封信是設計陷害,並且通過推理,看出賈貫道本人就是罪犯,對這一點我剛才已經講過了。”
“喝口茶吧。潤潤嗓子。你肩膀感覺怎麼樣?”
展飛燕開口關心地說道。
“還好……現在你們可以懂得為什麼第一封恐嚇信必須在外面寫,從而也就懂得這個答案何以會指向賈貫道。
“賈貫道當時無法冠冕堂皇地長時間在馬兆元家停留,來找出藏字帖的所在並且寫出第二封信。
“但是賈貫道通過第一封信,使自己能以探員的身份進駐這所房子。洪米,請你回憶一下吧,這是他自己向你建議的;這又在賈貫道犯罪的天平上,增添了一個小籌碼。
“用馬兆元先生自己用的墨汁寫出第二封信,是賈貫道虛構陷害的倒數第二個步驟。最後一個步驟,當然就是偷字帖了。
“賈貫道進駐那所房子的那段時間,他一直在搜尋這幅字帖。不消說,他壓根兒就不知道有兩幅同樣的字帖存在。
“賈貫道發現了陳列室牆壁上的活絡鑲板后,就把字帖偷到手,私下夾帶出來,藏在慈善大街的馬兆元空房子中。
“這是天造地設的秘密窟!
“接着,賈貫道就着手炮製出第二封恐嚇信。從他的角度來講,計劃已經完成了。從此以後,他只消袖手旁觀,萬一我發現不了墨汁這一線索的話,那麼他作為洪米屬下一名機警的法律捍衛者,也可以指出信是出於馬兆元先生之手,理直氣壯地給他定罪。
“再過一些日子,等到一切都風平浪靜之後,賈貫道就可以靠這幅畫發一筆財,或者賣給一個不那麼守法的收藏家,或者經由銷贓者轉手。”
“那麼,防盜裝置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馬兆元問,“他到底抱着什麼用意呀?”
“哦,這個啊!且聽我說下去吧,他在偷了字帖之後……”
包勉答道。
“接着又寫好了信,破壞了你的防盜裝置。賈貫道期望的是,我們會到相國寺大橋的約定地點去,然後又空手回來。按照他的計劃,我們這時已經明白自己中計了,信的目的原來是調虎離山,趁我們離開房子的時候下手偷字帖。
“這,當然是明擺着的事;當我們給你定罪的時候,我們就會這樣說:‘瞧!馬兆元自己把防盜裝置搞壞,想使我們認為字帖是今晚被外來人偷走的。而實際上,字帖根本從來也沒被偷走過。’
“這是一套機關算盡的陰謀詭計,必須高度集中地深思熟慮才能把它識破。但這也表明,賈貫道的思維方式異乎尋常地細緻周到。”
“這都已經清楚了,我看。”
洪米突然說道;在包勉講解的時候,他一直聚精會神地聽着。
“可是我還想問問,那兩幅字帖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在這時把馬兆元先生逮捕。這一切我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