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推論一

第146章 推論一

“這不成問題,沈茂,完全可以給你講個明白。你,當然,還有……”

但這時柳吟月小姐在庭院的門口出現了。

看來,柳吟月見到沈茂,就像沈茂見到柳吟月一樣驚奇。沈茂站了起來,緊緊抓住了那張精雕細刻的細骨靠椅上的翹曲胡桃木扶手;柳吟月呢,靠着門柱,好像突然之間需要有什麼東西來支撐一下。

包勉從他躺着的椅子上站起身子,左臂裹在繃帶中,心想這是很好的收場……他略微顯得有些蒼白,但幾個星期以來,他第一次露出開朗的神情。

跟包勉一塊兒站起來的,還有一組人:

一位是展飛燕,顯出局促不安的樣子;一位是王朝,面無表情;一位是大理寺主簿洪米,從他目光中可以看出,他昨夜出乎意料地大吃一驚,到現在還不曾恢復過來;

還有一位就是憔悴消瘦而敢作敢為的大財主,馬兆元先生,看來他並沒因為坐了一次班房而有什麼改變。

這幾位紳士都欠身為禮,可是卻得不到門口這位淑女用笑容回敬,因為這位淑女看來已被和她同樣發愣的那位緊抓靠椅的小夥子所怔住了。

後來,柳吟月的黑眼珠轉了轉,碰上了包勉含笑的目光。

“我以為……你請我……”

包勉走到柳吟月身旁,一把攙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攙到一張太師椅旁邊,她十分不好意思地坐了下去。

“你以為我請你來……幹嗎呢,柳吟月小姐?”

柳吟月瞧見了包勉的左肩。

“你受傷啦!”柳吟月驚呼起來。

“這個嘛,”包勉說,“我不妨套用一句英雄好漢的現成話:‘算不了啥。擦破一點兒皮。’坐下吧,沈茂!”

沈茂坐下了。

“來吧!”

洪米性急地說:“別人怎樣,不關我事;反正對我,你必須講解一遍,包勉。”

包勉再次躺倒在椅子上。

“現在咱們可輕鬆了。”

包勉接觸到了馬兆元的目光,兩人共同發出會心的微笑。

“講解一遍……當然啦。”

包勉開始講述。他一口氣像爆炒玉米花似的講了半個時辰,沈茂和柳吟月全都交叉雙手坐着,不曾相互望過一眼。

“這是第四個結論。一共有過四次結論,這你們都知道的。”

包勉這樣開的頭。

“當初在沈富結論上,我被賈貫道牽着鼻子走;在張子正結論上,不妨稱之為賈貫道跟我之間相持不下,因為我自始至終從來也沒有相信過,儘管我一直到蘇千運來報告之後才確知這一結論不可置信;

“後來在馬兆元結論上,是我牽着賈貫道鼻子走。你們看,這是打成了平局;到這次賈貫道結論,才是正確的結論。

“我認為,這第四個也就是最後一個結論使在座各位全都大吃一驚,其實它像強烈的陽光那樣彰明昭著,可憐的賈貫道是再也看不到這種陽光啦……”

包勉沉默了一會兒。

“自然,把年輕有為、受人尊敬的大理寺捕頭揪出來,作為老謀深算、放肆大膽地犯下一系列罪行的真兇,必定使你們大惑不解,如果你們不明白他何以和為何如此。

“實際上,擒獲賈貫道的,乃是我那鐵面無私的老戰友,邏輯,並且,我相信它將是一切陰謀詭計的剋星。”

“現在,我可以坦率講,在事態發展到慈善大街馬兆元先生的高宅大院之前。恐嚇信以及字帖失竊。

在發生這些事件以前,我對罪犯是誰毫無頭緒。

“換句話說,要是賈貫道在殺害張子正之後,就此洗手不幹的話,他就躲過去了。然而,這件案子也跟其他不那麼出風頭的案子一樣,罪犯總是被其自身那永遠填不滿的欲壑引向絕路。而且,他總是親手編織出自己最終陷落其中的那張羅網。

“好在慈善大街馬兆元府邸發生的一系列事件都已歷歷在目,我就由此談起吧。

“你們總還記得,昨天上午我曾總結出成為兇手的主要條件吧,現在有必要把這些條件重複一遍。

“一,他必須是能夠製造陷害沈富和張子正的假線索的人;二,他必須是恐嚇信的作者;三,他必須是在馬兆元的房子裏,才得以用玄宗墨汁第二封恐嚇信。”

包勉笑笑。

“現在可以講清楚了,這最後一個條件,我昨天上午大加發揮,是故布疑陣。我為什麼故意這樣做,你們且聽下文自會明白的。

“我在開封府衙講了那一大套娓娓動聽的搪塞之辭后,我那精明的叔父大人曾私下向我指出‘毛病'何在。

“我故意使用這樣幾個字眼:‘在馬兆元的房子裏’,好像是指居住在馬兆元家的某一個成員,其實,‘在馬兆元的房子裏’顯然有着廣泛得多的涵義。因為,‘在馬兆元的房子裏’可以泛指任何一個人,不論其是否屬於馬兆元家。

“換句話說,打出第二封信的人,不必一定是房子裏的常住人員;他可能只不過是一個有機會進入馬兆元房子裏的外界人士。請諸位記住這一點。

“因此,咱們就從這樣一點來立論吧:第二封信,根據當時的條件來看,必定出於某個在寫信之時正好是在那座房子裏的人之手;而這個人,也就是兇犯。

“然而,我那明智的叔父大人卻指出,未必一定是這樣的情況吧;他反駁說,何以見得寫信的人不是兇手的同謀,不是受雇於兇手,在兇手本人不在馬兆元房子裏的情況下寫成這封信的呢?

“這當然意味着兇手無法冠冕堂皇地進人馬兆元的房子,否則他就可以親手寫這封信了……

“這個問題問得好啊,確是擊中要害。我昨天上午煞費苦心避免觸及這個問題,這會壞了我的事,因為我目的在於讓賈貫道進入圈套。

“好極啦!現在,我們只要能夠證明兇手不可能有個同謀在馬兆元的房子裏,那就意味着兇手是親自寫的第二封信,也就意味着在寫信的時候兇手是在馬兆元先生的書齋中。

“然而,要想證明這個案件中並沒有共犯,我們首先必須確證馬兆元先生本人是清白無辜的,否則的話,在邏輯上就難以自圓其說了。”

包勉懶洋洋地喝了口茶。

“要確證馬兆元先生的清白,再簡單不過了。你們感到奇怪嗎?但這卻是明顯到了可笑的地步。

“要確證這一點,有賴於一個事實,而這個事實,世界上只有三個人知道:馬兆元先生、柳吟月小姐和我。而那位賈貫道,由於對這個基本要點一無所知,就造成了他在勾心鬥角中的第一個失着。

“這個事實就是:正當一般人都把張子正看作是兇手的時候,馬兆元先生卻主動——注意這一點——告訴我,當著柳吟月小姐的面,說他跟李達拜訪沈富的那個夜晚,沈富曾向他借過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交給李達,算是繳納一筆敲詐勒索的款子。-

“而且他,馬兆元,目睹了李達把銀票折起來,塞進金鎖的背面,李達離開房子的時候,這張銀票一直在他的金鎖內。我和馬兆元先生立刻就到總部去,查明票子仍在原處。是原來的銀票,因為我立刻進行核對,發現馬兆元先生說得不錯,那正是在他所說的日期從錢莊領出的。

“由此可見,這張一百兩的銀票是條牽連到馬兆元先生的線索,對這個事實,他比誰都清楚,那麼,如果李達是馬兆元先生殺害的話,他就應該竭盡一切可能不讓那張銀票落到官府之手。

“馬兆元既然知道李達有這張銀票,也知道銀票放在哪兒,那麼,如果李達是他勒死的話,他當場就可把金鎖內的銀票拿掉,這應當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即使馬兆元並不直接就是兇手,而只是個同謀。他也會想到把銀票從金鎖殼後面拿走,反正有一個相當長的時期金鎖是在兇手的手裏。

“然而,當我們在開封府衙打開金鎖看時,銀票仍在裏面!

“瞧,我剛才已經講過,如果馬兆元先生是兇手的話,他為什麼不把銀票拿走呢?事實上,他不僅不把銀票拿走,而且還主動向我講了銀票的事。

“當時我跟所有的辦案人員一樣,根本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事。他何必這麼做呢?

“請看,他的行動,完全不同於兇手或者共犯所可能會採取的行動,所以我當時不得不認定:‘好吧,不論罪犯是誰,反正決不可能是馬兆元。’”

“謝天謝地。”

馬兆元啞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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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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