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打賭
“老盧，還不死心呢？就只有一年了，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排球館的角落裏，洪教練剛剛和盧教練商議完訓練安排，看着盧教練似乎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個少年，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去說。
自己這位老同學，老隊友似乎是太執着了點。
是，作為他們教練來說，遇到好苗子是值得欣喜和重視，但人家如果心裏抵觸不願意又有什麼辦法。
再說了，這個瘦瘦高高的好苗子天賦真有多大，誰又能說的准。天賦很重要，但往往天賦又是最虛的東西。
洪教練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盧教練卻是聽的明白，他依然盯着訓練場上，直到他確認了心裏的想法后才滿意的收回了目光。
他臉上自然的掛上了笑容，偏過頭看向了洪教練，同時右手伸到了洪教練的身前，：“把一館的鑰匙給我下唄！”
洪教練有些古怪的瞥了盧教練一眼，“嗬！你還打算開小灶呢？我說你可真夠執着的，哪有當體校教練還上杆子的，我們是體校，就算是專業隊的也沒你這樣的！？”
“咋會上杆子，我就放着，如果不主動來，我肯定不會自己追着啊。自己心氣上不去，強迫着練也是廢物一個，當年我打的比你可要好，我明白着呢！”
“你明白個屁！”洪教練眼睛一橫，撇撇嘴道：“你還知道你當年比我打的好啊，前一句話我還以為你找回點精神，結果你跟我說這？
打球時，你可是跟王維嘉和徐震做過隊友的，戴指導的弟子，可是呢，你說你國家隊上過幾次？
到現在，我是主教練，你非要就幹個體校的基礎教練，讓你當主教練帶個班，你還不樂意，你說你明白？！”
“呵呵，老洪，可別扯國家隊，也別扯隊友，那次的國家隊混的我感覺丟人。團結起來，振興中華，口號喊的梆梆響，核心王維嘉一受傷，立馬沒人能頂在前面，都擠成啥樣了。
而且就我打的這個，平常訓練都……算了，得虧我沒上場，要不我能丟人丟一輩子……”
盧教練看似混不在意的哼哼了幾句，只是眼神里有些跳動的火光，洪教練卻是看的分明。
十幾年過去了，老隊友的心氣還是沒平啊。也是，徽省唯一頂尖的，甚至在全國都能排上號的一個好手，進了最巔峰的國家隊，看起來多好。
可是呢，女排上去了，男排卻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沒輝煌就落寞了，實在有些對不起那些年拚命拼出來的技戰術底蘊。
那一批人最真的兩人，徐震、盧林，一個只保存在老球迷的記憶里，一個已經徹底被人遺忘。
“我也不惜的說你了，看你這個脾氣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不過，老盧，說真的，你有水平有技術，更有理論……”
洪教練說到一半終究沒把話說完，盧林的表情他是看明白了。
他不想再說這個話題，摳技術，埋頭干，堅持理念，遇到點啥就能直接攤出來說。怎麼也不是個事。徐震倒還好，閩省的排球底蘊畢竟在那，可盧林，是真的有些可惜了。
但凡……
洪教練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別說我的事，反正也十幾年過去了，現在的生活挺好。我現在吧，就只想着多帶帶這些孩子們，也算是為國家做點力所能及的貢獻不是？”
“你自己看吧，不過，老盧，你真的看好他？”
洪教練又確定的問了問。
組裏目前成績最優秀的那幾個，
盧教練也重視，但他作為老隊友老搭檔怎麼會看不出來，最重視的卻偏偏是不喜歡排球的那個。
洪教練是真沒看出來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當然身高和體能確實不錯，畢竟練了不短時間的田徑。要不然就算盧林說，他也不會要，他排球組再不景氣也沒到隨便收的地步。排球，可不光光能跑能跳就行。
“老洪，其實也不是看好不看好的，就是覺得有天賦不用，浪費了，這是老毛病了。他的身高、速度、敏捷、柔韌性都不錯吧？這些先天條件可是很重要。
而且，從第一天來上手對牆墊球起我就更確定了，球感絕對的好。技術技巧只要肯練絕對能成才。
至於能成多大成，看他的意識，但我感覺，不會差，相信我一個老排球手的直覺。
呵呵，還要多謝田徑那邊亂七八糟的給了我們機會。要不然，一個好田徑苗子可到不了我們排球組，咱們徽省的排球就是個小丫環婢子！”
“別陰陽怪氣的，好好說事，你就好好的干你的活，也不想你怎麼改變，但你這遇事藏不住禿嚕嘴的毛病能不能收收了，都30多歲的人了……”
“行，好好說事。這些孩子我都看好，可怎麼說呢，我從大多孩子身上都沒看出來那股靈氣，而且也缺了一股勁。而這個林幕的事我從老陳那裏了解過，進了體校我也有關注過。就說他在田徑那邊咋樣？”
盧林把臉上的隨意收了起來，正色道：“長期營養不良，始終還能保持着自覺訓練的勁頭，這比肉眼可見的天賦要難得的多。何況，他這幅身板，只要調整下，肯下功夫練的話，他有成為全能攻手的希望……”
“就像你當年一樣？”
瞥了眼盧教練，洪教練調侃了一句后，道：“是要培養個接班人？看來你還是沒放下。行吧，既然你看好願意花工夫，我也不攔你。就怕這孩子還是提不起心氣，辜負了你的一片期望！”
“呵呵，我想不會的，不一樣了啊！”
盧林彷彿不經意般的又看向了訓練場，微不可查的點點頭，：“老洪，打個賭唄？！”
“嗯？賭什麼？”
盧林帶着笑意，眼神灼灼的看着洪教練。“就賭到年底，如果這小子考核成績能追上前面的那些孩子，明年的選拔推薦算他一個。”
“嗬！在這等着我呢，你咋想的，其他孩子本來就有基礎還多練了一年，你幾個月就想讓他追上？”
“你就說賭不賭吧，選拔名額三個，你推薦個把人，還是有這個能量的！如果我輸了，以後你指哪我打哪，叫我幹啥我幹啥，就算讓我不說話，我也保管嘴上貼塊膠布！”
“就沖能讓你不說話，我賭了！”
洪教練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肯定的答應了這次賭。
“好了，一言為定啊。”
湊上去和洪教練強行擊了個掌，盧林看看訓練場中，笑着擺擺手道：“到我給他們上課了！”
看着彷彿全身都有了活力的老隊友，洪教練笑了笑。
他倒挺期待這場賭局。輸贏其實都不重要，能看着小師弟身上迸發出這些勁，他心裏着實的有些高興。
訓練場中，
對於洪教練和盧教練一場討論，林幕毫不知情，他現在完全沉浸在訓練的快樂之中。
從有些疲累的身體裏，他甚至能感覺到一個個細胞的活躍、跳動。好像每一次跳動都是體能素質的一點提高，讓他訓練起來格外的有動力。
連一個多小時的體能訓練不知不覺過去了，他也渾然未覺，直到又一聲哨響，這才把他從“享受”中拉了回來。
排球技術訓練開始！
沒有完成體能規定組數的繼續補齊，而已經完成，休息一下就要開始排球的技術訓練。
如同記憶里一般，林幕沒有理會別人的不屑眼神，他很自覺的走到了場地邊緣。和他一起的還有同病相憐的好兄弟魏瀟。
趕不上別人的進度，他們倆以及另外的幾個後進來的，都只能單獨的繼續磨他們的基本功。
墊球、對墊、一扣一墊、一傳一扣，單人或者配合，林幕一直和魏瀟一起，以前因為林幕的不經心，其實還稍拖了魏瀟的後腿。
有所改變后，林幕現在自然是想儘快的補上。
排球基本功說起來就像是武林高手的基礎招式一樣，再翻花再高級的技術動作也只是由那麼幾項組成。
墊、傳、扣，以及又單獨劃出來的發球。
“來！”
魏瀟拿了個排球用力的拍了出去，球帶着力量和旋轉向著林幕飛來。
林幕的視線里球一閃而過，很自然的記憶不受大腦指揮的劃了出來，他雙手交疊緊握，手臂微抬，迎着快速而來的球墊了過去。
“好！”
米白色的排球劃出一道弧線，原本有的旋轉，通過一墊一緩後幾盡於無，看着球幾乎不偏不倚的到了面前，魏瀟滿臉笑意的忍不住喊了一聲好。
對於魏瀟的叫好，林幕此刻完全沒聽到一般，他的眉頭微微的挑了挑，回味着剛剛那一刻的感覺。
魏瀟剛剛用的力量不算大，他記憶里平時這樣的球他墊起來問題也不大，但剛剛球過來后，觸手的感覺卻是讓他感覺奇妙。
有種在慢與靜中徜徉的感覺，球接觸的那一瞬，他甚至知道該如何去變換角度剖析力量。
是這樣嗎？
他嘗試的分析和理解如何去更合理的完成一次墊球，人不由的有些恍神，直到……
“砰！”
“哎喲！”
用力拍球沒關注到林幕閃神，魏瀟興奮的又把球向林幕拍了過來，這一來，正中面門。
球直砸額頭，不算太疼，但也挺疼的，一瞬間的打擊讓林幕的不由的一聲痛呼。好吧，不能分神，先抓感覺練吧。
“林幕，沒事吧，你這是……”
魏瀟緊張的衝到林幕面前，看着林幕的額頭都紅了，他緊張的關心道。
“沒事，哈哈，我好的很，我摸到點門道了。繼續！”
林幕揉了揉額頭，拍了拍魏瀟，接着道：“力量再大點，我抓到感覺了！”
“那再來？”
林幕擺擺手。
魏瀟有些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撿起球后，他還是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接着球又拍了過去。
他可沒聽林幕說的再大力些，反而比原來力量收了些，只是拍了幾次后，他發現，好兄弟似乎是真的找到感覺了。球墊的讓他拍起來格外的舒服，不自覺的，他拍球的力量也越來越大了起來。
“砰！”
“啪！”
來來回回，兩人一墊一扣，排球划著美妙的弧線在兩人之間飛來飛去。
魏瀟拍球的力量和角度，早就沒有剛開始時那麼正對方向，可林幕腳步的迅捷移動，依然是很順利的墊了過去，每次都繼續不離魏瀟的扣球範圍。他們練的更起勁起來。
不知道練了幾輪，魏瀟的體力有些不濟時，兩人停下來休息了下。
藉著休息的當口，林幕很自然的給魏瀟講了講剛剛墊球的方向和感覺，也順便的指了指他看到的魏瀟拍球時的一些小動作。
幾分鐘后，兩人換角，再次投入了訓練當中。
依然有感覺。
林幕終於放心了，對於他的排球路，他第一次真正的有了信心。
“還真的不錯，老盧的眼光確實有點東西啊，希望這孩子真能下苦功吧！”
又一次發現了比之之前的些微不同，洪教練心裏念叨了一聲。
他在場中左右走動，不時的看看，也指點着學生們的技術和配合訓練。但每過一會他都不自覺的就多看看角落裏的那兩個孩子。
他是真發現了些閃光點，這一刻，他既為這孩子浪費一年可惜，也對接下來的幾個月格外的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