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交流
“教練，我們來收拾吧，您歇着！”
晚上9點出頭，一號排球館，結束了一天的加練，林幕帶着兩個小夥伴開始收拾球館。
盧林默默的點點頭，把手裏的一個排球放回了球架后，就站立在一旁，視線對着球館門外，看起來有些思索。
往常時候，為了照顧三個小的，盧林基本是結束訓練就趕他們回去洗澡休息。今天卻是有些不同以往。
“林哥，盧教練是咋了？看起來不太對啊……”
一邊在收拾，魏瀟幾次回頭看了看盧林目光所視的方向，那一邊空空蕩蕩，顯然盧教練目光的焦距並不在那。
其實，今天訓練的時候，盧教練雖然同樣是認真負責，給他們指導的時候也同樣的一絲不苟。但過程中他們早就有感覺了，盧教練似乎是走神了好幾次。他很有些疑惑。
稍遠一點拿着墩布在擦地的鞏成也聽到了話，視線轉了一下后，同樣看向了林幕。
他們三個人中間，一直是林幕打頭，他和魏瀟都在心裏肯定，林幕比他們更成熟。
林幕更像一個貼心的兄長，雖然沒有很多家長式的關愛，但很多時候，他們有些疑惑和心裏想不太明白的東西，林幕總能給他們一些解惑。
相處下來，他們倆不說依賴吧，但總會不自覺的就把很多思想寄托在林幕身上。
“教練就不能有心事啊，別瞎操心。趕緊收拾，別再過時間，磨到浴室關門。”
林幕也不明白，可沒法給他們解答。再說了，就算明白，他也不會說什麼。誰沒點想心事的時候。
鞏成默不作聲，一聽林幕說就沒再想，老實的拖起了地。
“哦！”
魏瀟再次的瞄了瞄盧教練一眼，應了一聲。有些小八卦，有些小浮躁的他，沒搞明白事顯然心裏有些痒痒的。
以往時候，關於盧教練三十多還單身的問題，他可都掰扯過好幾回。
林幕笑着搖搖頭，只看了幾人一眼后，繼續干起了活。
三人動起來挺麻利，每天活動就一會，要收拾的也不多，沒多會三人收拾完了向盧林告別準備回去。
“嗯，哦，林幕，你先等下！”
正出門間，盧教練喊住了林幕。
看了看盧教練的眼神，林幕有些感覺，於是吩咐了倆人先走。獨自留了下來。
魏瀟帶着疑惑的眼神被鞏成拉走了，估摸着他的心裏又八卦起來了。
陪着盧教練默默的在排球館檢查了一遍，接着一排排的把燈熄滅，再跟着關上了門，鎖上之後再並肩着走。
全程一言未發。
晚間的校園很安靜，天氣越來越冷以後，稍晚點連出外活動的人也少了。兩人走了好一段，一個人都沒碰到。
小道旁的路燈映照着兩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在喧囂到靜謐的清冷校園裏，彷彿更多了幾分寒意。
林幕緊了緊外套，他感覺稍有些冷。
“冷了吧，以後晚上訓練完多加件衣服保暖。你現在這個身板還是差了點意思！”
注意到了林幕的動作，盧林回了神，終於開了口，盡量的輕鬆道。
林幕淺笑着搖了搖頭，算是應對了盧教練。他還沒搞明白盧林留下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剛走了一小段，林幕一直在盧林身邊，盧林給他的感覺很奇怪。既像是消沉，又像是糾結，給他的思緒就是亂亂的。
別說林幕沒搞明白，盧林自己都沒搞明白呢。
本來只是想和林幕說下試訓推薦的事，大不了就再交待幾句。
可走了這一會了，他恁是想東想西的一句話沒說，讓思緒飛了。
甚至於，他還想和林幕聊聊。
可能是平常和林幕說話越來越隨意了吧。林幕呢，給盧林的感覺也更像是一個成年人。是一個可以交流的對象。
讓他不自覺的就把林幕當成了同輩，甚至有時候，他還能感覺林幕很親和。有時的眼神深邃思索，更讓他有些感同身受。
他可比林幕大了20歲，他越想越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教練，有心事？想找個人聊聊？”
林幕眉頭微動，試探着問道。
盧林笑了，林幕的問話很直接，讓他一時間還真有些不太適應。
“你個小破孩，知道什麼叫心事！就是跟你說下明年推薦去省青隊試訓的事，你繼續努力不放鬆，你的推薦機會會有的。”
偏過頭，盧林笑了笑說道，只是，對上了林幕若有所思的表情后，盧林的笑容慢慢的斂了回去。
轉過頭，似乎要躲閃什麼，盧林看向了前方，他的腳步放的更慢了些，一腳一腳的，像是要確定每一腳踩的位置一般。
“還記得那一天你們來找我說要加練的時，我說過的話吧？曾經老教練問過我的，其實當時問的不只那一句，那時候我和你們一般大……”
又走了一段，盧林緩緩的重新開口，話像是疑問句，但顯然沒打算要林幕回答什麼。
他接著說道：“我從體校出去的，那會兒的體校可不像現在這般，被擠壓的都快沒生存空間。說起來，那會兒，上升的空間比現在要大的多。
當然，大也是相對的，真想走到更高的位置上，沒點天賦和努力肯定不行。上升空間大，人數也多，再往上的競爭自然更大。
跟我同一批的，從體校里走到省隊7個人，進二隊時只剩下兩個，最後進省隊的就只剩下我一個，當時省隊的龍教練給我的幫助很大。最終我運氣不錯，還進了國家隊……”
林幕眉頭挑了挑，盧林回憶般的傾訴，他充當了一個合格的聽眾。
不過盧林的這一段歷程倒是讓他心裏動了動，之前他就覺得，盧林不同於他想像中的體校教練，憑他的敏銳感覺，他很明顯感覺到盧林在專業上的強悍。
就算是他們偶爾看的現在的一些排球比賽錄像，裏面那些現役國家隊運動員都不比盧林強到哪去。
不是在技戰術和體能素質上，是在那種對於球的處理和技術動作上。
這是他的感覺，他也非常相信這種感覺。幾個月的時間，他這種感覺有過無數次證明。
只是他有些疑惑了，憑他兩段記憶搜刮的信息，盧林這個名字他幾乎從來沒聽過。
進了國家隊，卻是毫無印象。現在的盧林已經30多歲，可以想像，他正當年時，水平和體能方面絕對更強。就這樣還能無聲無息，那當時的國家隊的人該有多強悍啊。
“那段經歷不太愉快，不說也罷！”
本來有些氣勢和熱血升騰，可說到國家隊，盧林就把話收了回來。
林幕直感覺，盧林的心彷彿又有些亂了。
“技術、理念、發揮和配合，排球到底該怎麼打？”
盧林發問了，不是問林幕，更像是問自己。
林幕想了想，終於第一次說話，“教練，現在我對排球也基本只是入門，那些太複雜的我可能不懂，但我知道一點……”
盧林停下了腳步，偏過頭對上了林幕的視線。
稚嫩青澀的少年面孔，膚色略暗，不失清秀，一雙眼睛很靈動，而偏偏又讓盧林感覺睿智和深邃，讓盧林一時有些恍惚。
林幕笑了笑，可能他自己也沒察覺到，他只繼續道：“咱們男排曾經的技術領先於世界，就身體素質來說，稍微差些，但技術差那麼多，多少也能有些補差。
可成績偏偏沒能打出來。我記得最好成績也只是個世界第五，這顯然是出了問題……
而且，就從教練您這一點來看，我覺得肯定也是出了些問題。
在我想來，如果按教練您說的，能從咱們徽省這樣的弱隊擠進國家隊，技術水平肯定是很拔尖的才對吧？”
“你小子，哪有這樣判斷的？！不過，這話倒也不算離譜。一個沒有基本的弱勢省份，想擠進國家隊哪有那麼容易。
當時的我，雖然說拔尖稍有點吹，但我自信在我的位置上，當時我不輸給任何人！全方位的！
可是，我就是沒打出來！”
盧林笑了笑，只是說到自己的失意，笑的有些乾澀。林幕猜測的一番分析，顯然對上了他的心思。
“教練，您厲害！”
林幕湊笑着贊了句，接着道：“您沒打出來，這就是問題啊。我剛想了想，按當時的情況，選拔人員上應該還是相對單純的，要不然您估計連進隊的機會都沒。
那麼沒留名的原因，要麼是你桀驁不馴，不受人待見。要麼就是你技術理念和國家隊的陣容不符。為一個人去改變整個隊，很少有人會有這個魄力。何況那時的國家隊，還算的上是一隻世界級的勁旅……”
“你小子！”
盧林不笑了，他再一次的感受到了林幕的成熟，自己這個學生，真的讓他越看越“驚喜”。
“教練，我猜對了？”
“猜對了，這沒什麼不好說的，當時的我就是格格不入。一套陣容，包括替補在內，不論是正輪還是反輪，我上去以後別人就覺得我擠壓了他們的空間。
戴指導說的，我很全能，但卻是核心打法，但我偏偏沒資格去擔任這個核心。因為從沒有一個隊伍是以接應二傳為核心的。就連前後排輪換，我打前排，我的任務也只能是二傳接應……”
盧林說起了往事，過了這麼多年了，哪怕到此時，林幕依然能感覺到他話里的少許的那絲不忿。
“教練，您覺得您對嗎？”
林幕沉吟了幾秒，-有些“拷問”道。
“對？”
盧林搖搖頭，：“哪有對錯，我始終堅信，任何技戰術和陣容都不該是固定死的，只有適合不適合。主攻核心，副攻核心，接應核心，甚至雙核心，都不該有條條框框。”
“教練，既然如此，那就證明你的思路是對的啊！”
林幕終於有些明白盧林的想法了。
可能是國家隊的歷程，讓他放不下自身理念的同時，又感覺到在當前環境下的無奈。
所以盧林選擇了回體校來帶學生，有些逃避的感覺。否則，以盧林的水平和資歷，林幕絕對相信，在徽省這樣的排球弱勢省份不會連省隊的位置都混不上。最起碼也能混個梯隊教練才是。
“昨天和洪教練交流了下，我反省了下自己！也許，我是該爭取點什麼了！”
盧林的情緒漸漸的回過來了，顯然一天的琢磨加上剛剛的一段分享，讓他下了些決心。
“好了！你小子，談話結束。我是你的老師、教練，弄的還要和你談心找開解。”
盧林佯怒，接着拍了拍林幕的肩膀，：“你的發球太爛了，你的一傳和二傳，到位率也不成。明天開始，好好跟着我操練起來吧！”
林幕有些無語，他就是按照盧林給的信息分析琢磨了下，沒想到盧林這就又擺上了教練的面子。
不過，他能聽的出盧林是打算好好的幫他補短板，這也是他樂見其成的。
有個厲害的教練教自己，他覺得，這是他的幸運。
好好努力吧，林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