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尼尋7殺
千年之前,有兩柄神劍,降臨九州塵寰。
這兩柄神劍一仙一魔,仙劍名為“驚鴻”,魔劍名為“落幽”。
在某日正午,一道仙光破雲而下,裹挾煌煌天威,立於崑崙之巔。
其時紫氣東來,昆崙山巔豪光萬丈。
靈禽疊降,繞劍而鳴。古樸的劍鞘上篆以古文,刻有金光閃閃的“驚鴻”二字。
驚鴻劍威力絕倫,自出世以來,名列《九州兵器榜》榜首,享有“仙劍”美名。
此後不久。
某日夜間子時,又有一劍在陰山河谷問世。
適時月隱星沒,烏雲密佈,血雷漫空,電如蛇舞。
陰山谷底白骨如山,殷血似海,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插在骨堆之上,散發著森然幽光。
此劍無名,煞氣侵人,握在手中,如墜落幽冥地府,四肢冰冷僵硬,非內力雄厚者不能駕馭——因此特點,世人名之“落幽”。
落幽劍的威能,絕不下於驚鴻劍。然而歷代主人都受煞氣影響,弒殺成性,步入魔道,皆無善果。
因此落幽劍名列《九州兵器榜》第二,世人稱之“魔劍”。
仙劍驚鴻與魔劍落幽,是所有武者夢寐以求的神兵。
《九州兵器榜》的撰寫者曾經這樣點評:“非凡塵之物,乃世外神兵。窮天工之造化,極金石之鋒銳。尋常武者得一,可縱橫一方;若是高超劍客,可當世無敵。”
此二劍普一出世,便遭到整個武林的哄搶,長期流轉在眾多強者手中。
直至九百年前,一位白衣道人橫空出世,遍挫群雄,敗盡高手,奪得驚鴻劍。
他自號“道尊”,曾言:“武道已盡,唯有天道。”隨後去了昆崙山巔,開宗立派,宗名“天道門”。
經過數百年發展,天道門興盛至極,執天下正道牛耳。諸多世外宗門、江湖門派,無不俯首聽令。
又過三百年,世間出現一名驚才絕艷的魔修。其年少時得落幽劍中傳承,年方三十武功大成,舉世難逢敵手。
他領袖一眾妖人邪黨,盤踞陰山,創立“太始魔教”道統,自號“魔主”,與天道門爭鋒相對。
適時“道尊”傳到第三代,天道門領袖蜀山、縹緲仙坊、三光洞府等諸多名門正派,與魔教勢同水火,展開鬥爭。
無奈太始魔教氣候已成,勢焰熏天,非一朝一夕可以拔除。
第一任“魔主”手中的落幽劍,更是完全能和驚鴻劍爭鋒,甚至尤勝半籌。
若不是正道宗門高手數量倍於魔教,恐怕武林格局早已改寫。
自此之後,兩柄劍劃分了武者陣營。以驚鴻劍與天道門為首為正派,以落幽劍與太始魔教為首為邪派,兩者渭涇分明,行事作風迥異,爭鬥廝殺亦是不休。
這種情況持續了六百年。
直至三十年前,魔教經歷一次權力更替,元氣大傷,被正道宗門聯合起來,趁機攻破,就此覆滅。
然而魔劍落幽下落不明,疑被魔教餘孽帶走,不知所蹤。
正道勢力損失慘重,天道門保存的實力相對最多,於是霸主地位更甚。
天道門派遣四大護法,分率青衣衛,在整個江湖尋找落幽劍,仍舊無果。
時光飛逝,距離無恙身死,已經過去了十個月——或許有人知道,或許沒人知道……
豫州,洛陽城。
是夜,大雪方停。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這座東趙都城熱鬧非凡,
燈火通明,處處燃着大大小小的花燈,流光溢彩,亮如白晝。
正如某前朝詩人所寫:“火樹銀花不夜天,遊人元宵多留連。燈山星橋笙歌滿,金吾放禁任狂歡。”
這一夜,都城取消宵禁,人們盡情地賞燈猜謎,遊玩嬉笑。
小販畫著糖人,在路邊吆喝;舞獅瞪着大眼睛,搖頭擺尾,引來陣陣喝彩;有人踩着高蹺,濃妝艷抹,裝扮成戲中角色,且歌且舞,竟然靈活得如履平地。
在人流之中、不起眼處,有一個粗布素衣的尼姑,在緩慢而行。
“紅塵俗世,人生百態。”尼姑微微一笑,“未曾入世,如何出世?終日枯坐山野,苦修參禪,或許反倒落了下乘。”
她法號“靜水”,尊敬的人稱她一聲“靜水神尼”,乃是縹緲仙坊此代的坊主。
她深知自己使命深重,肩上擔負了整個仙坊的未來,更擔負了拯救黎明百姓的責任。
天下四分五裂已曆數百年,如今洛陽城的繁華,只是一隅之景。
殊不知千里之外,還有眾多難民食不飽腹、衣不蔽體、無家可歸。
戰事一起,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將士死傷無數,流血漂櫓。
這些在都城的王公貴族,怎能知道黎民所遭受的苦難?
這並不是靜水神尼第一次入世。
早在十年之前,她便已經見證世間諸多惡,不禁深深反思:難道終日枯坐參禪,便能功德加身,最終得悟真我,修成正果?
百姓尚且受苦,功德從哪而來?蒙眼捂耳避世,真我如何得見?如此即便修出正果,不會愧對自己的本心么?
好在縹緲仙坊此前兩代坊主早有先見,搭上了東趙皇室這根線。
要想終結連綿不斷的戰爭,最好的辦法,就是有某國得遇明主,勵精圖治,以絕對的鐵血手腕橫掃諸國,奠定萬世不拔的皇朝根基,再大赦天下、減免賦稅,使得萬民歸心,休養生息,此後數百年可保天下太平。
東趙此代的國君,名為東方夙。他在任期間,倒也算的上賢明君主,勤儉愛民,農商並重,銳意圖治,民富國強。
如今天下四國之中,東趙尤為繁榮富庶,若單論經濟實力,隱隱在四國之中稱最。
縹緲仙坊經過前兩代坊主的考察和努力,終於下定了決心——暗中扶持東趙皇室,助東方氏平定天下,開創太平盛世,以謀臣身份,輔佐紫薇帝星,掙得無量功德。
然而數月之前,靜水神尼夜觀天象,竟是發現:紫微星隱沒,七殺星顯明。
七殺為將星,遇紫薇則化權降福。可如今紫薇星隱淡,七殺星日益明亮,隱隱有入主命宮之勢,將與貪狼、破軍二星三方四正相會,形成“殺破狼”之格局。
若紫薇尚在,殺破狼自然會協助帝星,破除當前的亂世格局,平定天下,開創一片太平盛世。
可若帝星隱沒,殺破狼不尊紫薇,要“破”的卻又是什麼?
這驚的靜水神尼一身冷汗。
縹緲仙坊百年以來的大計,決不能被影響!
於是她連忙安排諸多事宜,出關下山,只身前來東趙洛陽……
就在她心潮翻湧之際,街道盡頭隱隱傳來一陣鬧亂。
“讓開,讓開!”有人大聲呵斥,說話聲音中透露着焦急。
與此同時,有車輪滾滾的聲音、長鞭揮舞的聲音、人群尖叫的聲音同時響起。
人群如此擁擠之處,竟然有人驅駕馬車疾行?
諸多行人受到驚嚇,吵鬧尖叫着跑到街道旁邊。反應慢一些的,難免被馬車剮蹭,跌倒在地。
但大家皆是不發一言,默默忍受——敢在天子腳下鬧市縱馬行車的,怎麼可能是尋常人家?
當看到那馬車的裝潢,眾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竟是大將軍府的馬車!
當下更是敢怒不敢言,深深低下了頭,甚至不敢亂看一眼。
若說誰在朝堂之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絕不是當今丞相,而是大將軍沐鐵。
那位被九州名將排行榜評為榜首,手握南陽城重兵“滄瀾軍”,被敵軍將士私下稱為“鐵閻王”的戰場殺神,沐鐵字滄瀾。
馬車疾馳而過,每當碰傷行人,就會有一把碎銀從帘子裏丟出來,一個悅耳的聲音急切地響起:“受傷的人,拿去分了!”
一路過去,如同下小雨一般,擲出了一把又一把的碎銀。
那些被推倒的行人,看見無數銀雨落地,又趴在地上哄搶起來。
雖是夜晚,但因燈火通明,街上光線並不暗。
得見此景,靜水神尼嘆息。她對人們心中的奴性深感無奈。更何況,她不願摻和俗事,於是隨着人群,躲到街道兩旁。
身邊突然傳來一個女子驚惶的呼喚聲:“囡囡!”
她的女兒只有七八歲,一時沒有抓穩,被亂鬨哄的行人推來擠去,漸漸和母親越來越遠,無助地被擠出了人堆,站立不穩,一下子跌倒在了道路之上。
那小女孩坐在地上,尚未緩過神來,周圍一陣驚呼,還有母親絕望的尖叫聲,緊接着頭頂一片陰影壓了下來!
靜水神尼回頭,那拉車的駿馬人立而起,車夫竭力控制,但馬蹄高高揚起,不可能一直懸空。
只停滯了片刻,後面的車廂因為慣性前沖,撞在了馬兒屁股上。那馬兒難以保持平衡,即將落蹄踐踏女孩。
這一下勢大力沉,那女孩一旦被踏中腦袋,勢必難以生還。
值此千鈞一髮之際,神尼立刻虛指一彈,一道氣勁飛出,准准地命中了那馬兒的眼睛。
馬兒吃痛,懸在空中的上半身微微一滯,馬蹄落下已是慢了幾分。
與此同時,人影一晃,神尼立刻出現在數丈之外——即便如此,距離女孩還有丈許之遙。
電光火石之間,她伸手一甩拂塵,麈尾迎風而去,捲住了女孩的腰際,往回一扯!
馬蹄重重踏下,發出沉悶的響聲!
眾人驚嘆,卻是有驚無險——那女孩此刻已經被一個尼姑抱在了懷中。
年輕婦人第一時間跑了過來,她對神尼千感萬謝。母女重聚,抱成一團,喜極而泣。
那馬兒瞎了眼睛,痛苦嘶鳴,不聽指令,胡亂踢蹬。車夫好不容易將其降服,但馬兒一聲哀鳴,腿軟無力,竟是倒地不起了。
靜水神尼本為世外高人,武學亦是登峰造極。方才一記彈指全力施為,絲毫不敢留手,又是攻擊眼珠這等脆弱部位,自然一擊見效。
她向來慈悲為懷,看着馬兒流血,也不禁心生憐憫,道了聲罪過。
那大將軍府的馬車被迫停下,車夫一臉着急,連忙將車內的人請出。
只見一個護衛模樣的男子扶着一個醫官服飾的白髮老者下了車,後面還跟着一個侍女模樣的少女。
“張御醫,事急從權,此處距離府邸不遠……”那護衛急得滿頭大汗。
“人命關天!快!”白髮老者率先快步走了起來。
那護衛抱着老者的藥箱,緊隨其後,急得滿臉通紅,似乎恨不得把老者背起來跑。
馬車上後下來的那個侍女,找到了那對驚慌失措的母女,好生道歉,塞給她們一包銀錢,隨即也匆匆離去。
這倒是令那對母女受寵若驚,連聲道謝。
靜水神尼看着這侍女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看樣子,之前便是這個侍女,在車上拋灑碎銀,彌補傷者。
如今世道艱險,自保尚且不足,居高官、受尊爵者,往往視百姓如螻蟻。這樣純良純善的行徑舉動在當今之世,不得不說算是一股清流了。
從下人的行止足可見其主人的品性,或許大將軍府的人也並非那麼專橫跋扈。
她心念一動,掐指一算,臉色微變。
自己救人一舉,竟是無意之間又沾上另一樁因果?
“果然一入俗世,便不可隨意出手。”靜水神尼嘆息,“難怪先祖視紅塵如泥沼,略一涉足便會沾上因果業力。我今日挽救一家母女,卻又間接導致另一家的悲劇。”
“因果復因果,因果何其多……”
她搖了搖頭,抬腳朝那侍女離去的方向走去。
此時的大將軍府愁雲慘淡。
下人端着熱水盆跑來跑去,腳步聲匆匆,卻沒有一人敢開口說話,氣氛壓抑得可怕。
夫人難產!
東趙的當朝大將軍,身材魁梧、威風凜凜的沐鐵,待在產房之外,臉色陰沉,雙手握拳,焦急等待。
房內妻子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哀嚎,似乎化作了一把尖刀,在他心頭狠狠地割過,令他心頭流血。
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從大將軍府到皇宮,來回不過二里路,竟是需要這麼久嗎?
聽着妻子的痛呼,似乎一聲比一聲虛弱。
沐鐵目眥欲裂,低聲嘶吼:“去請個御醫,還要多久?”
“御醫來了!”門口傳來咆哮聲。
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扛着張御醫飛奔進來,後面跟着一個扛着藥箱的護衛。
“張御醫!”沐鐵立馬大步流星地迎上去,神色焦慮着急。
朝堂之上的大將軍,位超三公,向來是威嚴自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然而此時此刻,他雙目通紅,聲音中充滿了懇切:“張御醫,我妻兒的性命,可就交給你了!”
張御醫方才站穩,接過護衛遞來的藥箱,道:“請大將軍放心,老朽定然全力以赴。”也來不及整理凌亂的衣服,馬上進了產房。
昏暗的房間中,大將軍夫人沐凌氏滿頭大汗,嘴唇蒼白,氣息似乎越來越虛弱。
“夫人使力!就要出來了!”
王產婆一邊催下人給火盆里添木炭,一邊用手撐開沐夫人的雙腿。
身為整個洛陽城最好的產婆,她現在心急如焚。
這沐夫人,恐怕是要不行了。出了太多血,胎兒卻還沒有出來。若不是夫人意志頑強,恐怕早就撐不住了。
她滿頭大汗,甚至恨不得現在躺在床上難產的是自己!
因為她的命早就和沐夫人的命綁在了一起。
若是沐夫人難產而死,又是由她王產婆接生,那憤怒中的大將軍,將會如何對待她?
她此刻很後悔,為什麼要接下這單活。若是一切順利,的確可能藉此攀上大將軍府的高枝;可若是搞砸了,那她的腦袋還能在脖子上么?
就在這時,張御醫匆匆趕到。他一看情況,老臉瞬間變色,“出了這麼多血?”
王產婆愁眉苦臉,“胎兒太大,夫人體子又不好……”
張御醫臉色一沉。他連忙打開藥箱,在最底下的盒子裏取出一段玉參,用小刀切下數片,讓沐夫人含在舌底。
他的表情有些肉疼,但顧不了這麼多。手搭上了夫人的腕,把脈片刻,又取出一套銀針,迅速地火上消毒,然後施針。
做完這一切,看到夫人的臉色稍微紅潤了一些,他才鬆了一口氣,但臉色卻並沒有變好多少。
王產婆一直不敢說話,直到此刻才小聲問道:“如何?”
張御醫搖頭嘆息,“若是我來得早半刻,或許還有救,如今……”
王產婆聞言腿就是一軟。照這麼說,現在竟是沒救的了?她頓時感覺自己的脖子涼涼的,腦袋似乎就要飛走。
張御醫不忍地閉上眼睛,“趕緊問問沐大將軍,是保大還是保小吧……”
王產婆臉色蒼白,略一思忖,狠狠咬牙。兩個保全一個,可能是如今最好的結果了。
床上傳來一陣微弱的聲音,沐夫人竟是虛弱地睜開眼睛,細如蚊吟地說道:
“大夫,保小吧……”
此刻,產房裏服侍的下人已經把剛剛張御醫的問話帶了出去,但聽得外面響起一陣咆哮:“放你媽的屁!”隨後“啪”的一聲大響,竟是賞了下人一個大耳光。
緊接着,那粗豪的男聲就貼到了產房門外,急切地喊道:“老子要大的,老子要大的!張御醫!保大!保大!保大!”
此刻若在外面,便可看到縱橫沙場半生的大將軍,靠着門板粗聲喘氣,竟是虎目含淚。
八尺男兒不落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張御醫深吸一口氣,對王產婆道:“動手吧!”
床上的沐夫人卻是哭着連聲哀求:“大夫,求您了,保小,讓我的孩兒出生吧。這是沐府的老三,是唯一的孩子了。不能再讓人害了他,不能,讓他好好活着……”
她說起話來語無倫次,總之無論如何不準別人傷害她的孩子。
王產婆急忙勸道:“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和大將軍以後還能生,一定可以生十七八個大胖小子的!”
張御醫皺眉道:“在不快點,大的小的都保不住!”
王產婆立刻準備好了工具。當今之世,難產若要保大,須將胎兒碎而取出,手段極其殘忍。但比起一屍兩命,救下母親性命已是上選。
就在此刻,窗外傳來幽幽一聲嘆息。
微風吹過,房間裏已是多了一人。
“是誰?”張御醫和王產婆同時喝道。但緊接着,就發現自己身體一僵,竟是動彈不了。
來人手執拂塵,身着粗布素衣,看她打扮,竟是一個尼姑。
只聽這尼姑說道:“我點了你們的穴,請稍安勿躁。要想保母子平安,我有辦法。”
外面的大將軍時刻關注着室內的動靜,聽到張、王二人的驚呼,連忙推門而入,卻是恰好聽到這尼姑說的後半句話。
沐鐵看着尼姑,雙目圓睜,深吸一口氣,好似下一刻就要爆發。
可當他瞟了一眼被點穴的張、王二人,瞳孔一縮,虎軀微震。隨後看向尼姑的眼神,已經不敢不敬。猶豫了片刻,點頭說道:“那就全憑師太了!”
說著,他順手合上了房門,只是自己並未出去,而是如門神般站在了門口。
原本房中只有一個下人隨侍,尚被關在外面。此時房間中除了沐夫人,便只有沐鐵、張御醫、王產婆、尼姑四人。
張御醫和王產婆心下訝異,他們都以為大將軍會大發雷霆,卻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果斷就相信了這尼姑的話。
沐鐵沉默不語,現在張御醫和王產婆明顯都動不了,他不是傻子,知道別無他選,只有暫時相信面前這個尼姑。
但他沒有完全放心,否則自己何必留下?
他站在門口,緊緊盯着這尼姑接下來的舉動。
那尼姑卻不以為意,對他微微一笑,略有讚賞之意。隨後看向床上的沐夫人,臉色凝重起來。
她正是跟隨大將軍府侍女而來的靜水神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