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沌龍現世命難絕
此時,後面姚龍的追兵已至,僅見到孤身一人伏地而泣的劉裕,卻不見苻冰身影,有些疑惑。問過路口的陳准之後,才得知剛才發生的事情。姚龍氣惱,抱怨陳准道:“那你為什麼不阻止,苻宏身上已經搜過,沒找到和氏璧,想必一定在那小子身上,這山谷深不見底,和氏璧將如何尋得?可惜到手的功勞就這麼沒了!”陳准自然不在乎和氏璧是否到手,他只想讓苻氏兄弟有個凄慘的下場以滿足自己的扭曲心理,能親眼目睹走投無路的苻冰跳崖自盡可比生擒他更有快感。見陳准沒搭話,姚龍嘆了口氣:“算了,此次能生擒苻宏,你也算大功一件,等回到長安,我自會向皇帝陛下為你請功。我軍長時間深入晉國境內,不宜逗留過久,需儘快返回軍營,以防有變,你也儘快準備準備,太子殿下傷勢接近痊癒,我等也要班師返回長安了。”隨後命人將劉裕押走。劉裕被帶回秦營之後,並未受到任何傷害,而是和家人關在一起,甚至每日都有人伺候飲食。直到一天夜裏,突然有人偷偷將他們一家全部接走出營,四人剛出營門口,就見全副武裝的秦兵涌了進去……原來是姚萇傳來旨意,命姚秦四壁護着太子姚興即刻返回長安,一路要以公卿之禮對待俘虜苻宏。姚興被苻宏打成重傷,早就有將苻宏碎屍萬段的想法,但皇命難違,只能另尋發泄之法。被陳准出賣的村中父老以及當日放棄抵抗的復北軍將士就成了姚興發泄怒火的對象。陳准提前探得消息,所以安排人將劉翹一家先行救出,也不知是念及結拜之意還是為了朝思暮想的劉姝依。總之剩餘那幾千無辜生命,一些之間全部慘死秦兵刀下,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屠殺直至次日清晨,姚興乘着車親臨屠殺現場,滿眼儘是斷臂殘肢,血流成河,甚至都能將屍體浮起來。面對如此駭人場景,姚興卻興奮道:“要是多年以前,這些兩腳羊可都是上好的軍糧,全部殺了只為泄憤實屬有些可惜啊。只可恨那苻宏,父皇要我以禮相待,否則我必食其肉、飲其血以報我重傷之仇。”說罷,下令將所有人的首級砍下,帶回長安以作軍功。姚氏殘暴,由此可見一斑。至於陳准,當日不僅將劉裕一家接走,還偷偷將自己的父母也提前安排,只是陳家祖上做過漢官,陳父對陳準的行為深感羞恥,回到家中便懸樑自盡。陳准母親傷心過度,當夜也隨陳父而去。可謂報應不爽。陳准一夜之間痛失雙親,傷心欲絕,卻不思悔改,竟然又將雙親之死歸咎於苻氏兄弟。陳准為父母辦好喪事,同姚龍等人來到長安。至於劉翹一家,則被陳准派人秘密運往長安,但在北去途中,劉裕趁人不備,搶了一匹軍馬,南逃而去。陳准本就愧對二哥劉裕,聞聽劉裕逃走,並不派人追趕,打算放其一馬,任其逃走,只要劉姝依還在便可。至於逃走的劉裕,一路日夜兼程縱馬南逃,在晉國邊境被晉軍收容,參加了北府軍,據說此軍乃是建武將軍謝玄創立,曾在淝水大戰之時大破苻堅百萬秦軍,待到謝玄死後,北府軍由名將劉牢之以及晉國權臣桓溫之子桓玄執掌。劉裕重情重義,加入北府軍時曾立下誓言,勢必攻佔長安,救出父母妹妹以及苻宏,以慰苻冰在天之靈。當然,劉裕這位兄弟想多了,苻冰並沒有在天之靈讓他慰藉。
話說苻冰那日縱身一躍跳入谷底之後,若是正常人定然粉身碎骨,死無全屍。可能是上天看他太過凄慘,有心眷顧,苻冰下落途中被懸崖上的樹木多次阻擋,因此並無性命之憂,只是全身上下都被樹枝划傷,滿身傷口。苻冰落地之時,尚有意識,趴在地上艱難抬頭觀望,見四周儘是荒草,貌似無人跡可循,欲要掙紮起身,卻因傷口吃痛,昏死過去。苻冰趴在地上不知昏了多久,清晨的露水伴隨着溫柔的陽光終於忍不住將其喚醒。估計是因為胸口朝下,被胸前和氏璧硌着難受,苻冰清醒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將其從懷裏掏出,拎在手中,然後拄着天王劍艱難的站起身來,踉踉蹌蹌挪一處空地坐下。苻冰身上被樹枝劃破的傷口本已凝血結痂,因再次行動緣故,部分傷口重新迸開,鮮血再次流出,順着手臂流淌,滴在手中包裹和氏璧的錦帕上,黃色的錦帕逐漸被苻冰的鮮血染紅。伴隨着錦帕完全被浸紅,上面突然呈現出十二幅圖,格外顯眼。苻冰本想拿出和氏璧察看是否有破損,卻被錦帕上那十二個莫名其妙的圖畫吸引。“之前不曾記得這上面畫有圖畫啊。”想到此處,苻冰好奇地展開錦帕,想要一看究竟。卻不想這一眼,竟讓冉閔的《沌龍訣》有了第一位傳人。苻冰看着那十二幅圖像,越看越入迷,越看呼吸越平穩,不經意間,身上各處已然有了細微的變化。大概過了三個時辰,隨着腹中“咕嚕”一聲響,看圖入迷苻冰才被拉回到現實,匆忙收起錦帕打算先找些食物裹腹。苻冰支着天王劍站立起身,突然感覺全身痛感輕了許多,甚至走路都比剛才順暢,胸口莫名有一股氣息流淌很是舒服。這些都是《沌龍訣》給苻冰身體帶來的改變。苻冰提着劍順着草叢扒拉着尋找食物,在一片高高的赤色雜草後面貌似發現了什麼。苻冰用劍將擋在面前的雜草全部斬凈,漏出一個黑黝黝的地洞口。洞口有密密麻麻的青紅色藤蔓交纏在一起從洞內延伸出來,遠遠看去,像是去了皮膚的筋肉一般,甚為恐怖。苻冰站在地洞口,先是俯身拾起一塊石頭朝內仍去,未聽見有何異響,隨後才大膽跳入地洞。只見地洞內部四壁光滑,只有一個入口沒有其他出口,地洞頂部纏繞着洞口所見的兩色藤蔓,藤蔓下面結了數不清的或青或紅的橢圓形果實。地洞的盡頭,有一個直徑三指寬的小洞,時不時會從裏面流出一些渾濁液體。苻冰用手接了些渾濁液體嗅了嗅,一股果酒清香撲鼻而來,再蘸了點兒嘗嘗,從未有過的清爽舒適蔓延全身。看來世上果真有猴兒酒這種天然佳釀。猴兒酒,根據書中記載,秋收之時,猴子會採集百果存於山洞之中用於過冬,若有意外,比如遷徙或者食物充足,猴子們儲存的這些水果便會被遺忘,這些水果經過時間積累自然發酵,配上山泉露水釀成猴兒酒。這些酒無人問津,貯藏在某處愈來愈香,當積滿之後,便會從某一處缺口流出。每一滴猴兒酒可能蘊含著幾千年的天精地華,世間從未有人品嘗過純天然的猴兒酒。苻冰回味着酒香,感慨自然的奇妙,卻不想又被難以忍受的飢餓感拉回到現實。畢竟美酒不能充饑。苻冰四下張望,目光停留在懸在詭異藤蔓上的奇異果實,挑了一個紅色的大果摘了下來,嗅了一下沒有任何味道。此時的苻冰早已飢餓難耐,也顧不得果實是否有毒,幾口便將整個紅果吞入肚中。苻冰吃完覺得腹中充盈,然後又去接了些猴兒酒,吃飽喝足,不知不覺醉倒在洞中,睡了過去。酣睡中苻冰夢到自己與依依如約完婚,而後又率兵攻克長安,復立苻氏宗廟,在父王墓前斬殺姚萇,接着直取燕國,擊敗慕容垂統一北方。夢中的苻冰英勇無比,生活如詩如畫,而現實中正處於睡夢中的苻冰,身體卻有了反應。只見苻冰全身血管開始凸起,血液呈現赤紅色,周身十二經脈所有穴道此起彼伏,似乎有異物要衝出體外一般將皮膚高高拱起,破體似乎就在須臾之間。危急關頭,苻冰胸口那團氣流化作一條金龍,散發出耀眼光芒,沿着經脈穿梭於苻冰體內各處穴道,行遍全身後返回胸口,伴隨着一團紅色煙霧從苻冰天靈處冒出,整個身體恢復如常。翌日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地洞入口灑在苻冰的臉上,苻冰睜開雙眼,感覺整個身體異常輕鬆,徹體通透,每塊皮膚都像是能呼吸一般。他還不想起身,因為昨晚的夢境如此美好,他還想再回味一番。經歷這麼多殘酷現實,也只有夢境能給他帶來短暫的幸福。地洞可以作為棲身之地,有吃不完的青、紅果實,喝不完的猴兒酒,而洞外的情況還一無所知。苻冰爬出地洞,走遍整個谷底,發現整個山谷被山壁隔絕,不要說飛禽走獸,甚至連蒼蠅螞蟻都沒有見到,除了遍地荒草。地洞給苻冰的帶來的是希望,而洞外的一切,則是絕望。簡單來說,在這山谷底,存活下來沒有任何問題,但想要出去,除非從摔下來的地方再爬回去。苻冰不相信找不到出口,又仔仔細細搜尋了十幾遍,最終放棄,精疲力竭的倒在雜草叢上,想到生死未卜的兄長,想到重情重義的結拜兄弟劉裕,還有心心念念的未婚妻依依,心情不免更加失落。直至夕陽餘暉灑落,苻冰寂寞的身影慢慢移向地洞口。回到洞內的苻冰本想一死了之,反正待在這裏出不去早晚也是死,何苦受罪。但當他聞到猴兒酒酒香的時候,心態又瞬間放平:“既然出不去,那就隨遇而安,最起碼有美酒相伴,想死隨時可以。”然後去接了些猴兒酒,又摘了個青色的果實,靠着牆壁吃喝起來。情景好似昨日,吃完青色果實的苻冰睡着之後又是一場夢境,只不過這次的夢境不似昨晚那般美好,夢到兄長苻宏兵敗被殺,劉裕帶兵前來支援全軍覆沒,戰死沙場。自己則困守孤城,而後亦被俘虜,俘虜自己的恰恰是陳准。那陳准站在自己面前,面露奸笑,得意洋洋。這番場景,氣得睡夢中的苻冰咬牙切齒。突然間,苻冰的身體又開始變化,如昨日一模一樣,周身脈絡穴道開始異動,只是血液由昨日的赤紅變為鐵青色,情形比昨日更為恐怖。當然,苻冰胸口那團氣流依舊化作金龍,重複昨天的經過,伴隨着天靈處排出的青色煙霧,身體恢復如初。但等到次日苻冰睡醒之後,身體並未像昨日睡醒時那樣通透,而是十分沉重,整個靈魂好似包裹在混沌之中,不見天日。苻冰下意識的揮舞手臂,終於撕開一道裂縫,一道強光直射其目,等待光線褪去,緩緩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正坐在地洞口。是夢?不像!不是夢?又很像!苻冰也沒過多糾結是否是夢境,反正困在谷底也出不去。無聊之際,就開始練功,從腿腳拳掌再到劍法輕功,想起什麼就練什麼,練功累了,就坐在地上,修習昔日兄長傳授的吐納之法。這是苻冰第一次修習吐納之法,因為苻宏教他的時候曾經告誡過他,吐納之法不可以用於行伍之人,它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化掉人身上的戾氣,而士兵臨陣殺敵需要的就是這種戾氣。因此,身在軍中的苻冰早已將其遺忘,若不是困在谷底無事可做,苻冰可能一輩子都記不起來還有這種功法。修習吐納之法,一坐就是大半天,最適合消磨時間,苻冰每日睡醒練完功夫,就直接原地打坐修習,一天很快就過去了。至於入夜,應該是苻冰每天最期待的時間,每日夜裏入睡之後,都會做不同的夢,或是登基稱帝、封侯拜相、封妻蔭子,亦或是妻離子散、兄弟背叛、身首異處。雖然結局有好有壞,卻給他帶來少有的期盼。苻宏不知道自己落入山谷之後為何會一直做不同的夢。但只有夢中,他才會見到他想見到兄長、劉裕還有依依。而且夢又是那麼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