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言語
2022年5月9日。
回到學校以後,我一刻也沒停地跑到了異聞社的活動室,哪怕是用肉身堵,我也要把雒懷風這傢伙給堵住。
結果,五天了,我連他的一根汗毛都沒看到。而且因為吳胤最近老是和宣顏膩在一起,活動室里經常出現的,就只有白唳鶴一個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他們都太忙了啊。雒哥不知道一天天在幹些什麼,從來就沒見過他人。韋霜華同學和雎幸雨同學也是,不知道去哪裏了。不過也好,這地方現在成了我的自習室,沒人跟我搶,可舒服了。”白唳鶴臉上綻開喜悅的笑容。
可惜,異聞社五個人,只有他幫不了我。隨便換個其他的,哪個人都行啊!
“怎麼,還沒見到雒懷風么?”下午,剛打完球的寒星剛走出球場,就看到了垂頭喪氣的我。
從溫泉水鄉回來,我就問了寒星有沒有什麼擅長的運動,這我才知道,她是學校羽毛球社的幹將。而且早在上高中的時候,她就獲得過三洲特區比賽的第一名。
這時候我再去想她的身材,就很好理解了。
“是啊,哪怕能見到吳胤呢,也行啊!可是……”我嘆了口氣,整個人都蔫了下去。
寒星想了想,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乖,沒事的。明天我不訓練,下午我陪你一起去呀。”
“可是,就算你去了,也不一定能碰到他啊。”
“碰不到的話,我就陪你一起等,等到晚上十點,然後一起去吃宵夜。”
“那怎麼行,你還有你的事情要做呢,我怎麼能讓你陪我那麼長時間。”我當即拒絕了寒星的計劃。
“嗯?你的意思是你不想陪我?好,陳驍涼,你變了,你不愛我了。”寒星鼓起小臉,轉身就走。
“哎,不是,你怎麼會這麼理解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哦,那你的意思是讓我陪你嘍。這才對嘛,那我明天下午下了課就去找你呀。”寒星的才藝多得很,這不,立馬給我表演了個川劇變臉。
“你這傢伙,又演我!”
谷寒星啊谷寒星,每次都這麼任性,你叫我怎麼辦啊。
還能怎麼辦,順着她來唄。
自從在一起之後,寒星每天晚上都要和我打語音電話,我的幾個室友說,從來沒聽過我能用夾子音滔滔不絕聊一晚上。學習的時候還要我開着視頻,說是要我監督她,但實際上,她就是想在學累的時候,抬起頭來就能看到我。
寒星的內心,其實也是個小女孩呢。
不僅有的時候很任性,而且很粘人,只要我在她身邊,她就必須時刻牽我的手。
不過,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自從瀟然上了中學,就再也沒有過了。
第二天下午一下課,我就和寒星一起跑到了異聞社的活動室——綜合樓524。
說實話,本來我對此次行動沒什麼指望,能碰到吳胤我都是積了大德了。
可是,當我和寒星推門而入的時候,我們兩個都大吃了一驚。
活動室里坐着兩個人,是韋霜華,和那個叫雎幸雨的眼罩女孩。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雎幸雨,她長得濃眉大眼,皮膚微微有點黑,但是眼神中難以掩藏的清純,讓人印象深刻。當然,她最大的特點,還是那左眼上的黑色眼罩。
而韋霜華,還是老樣子,與桑南松相似的白色長發,像白色的柳條垂下。與雎幸雨不同的是,韋霜華的皮膚白得嚇人,
雖然不是毫無血色,但也有點像患有血液病的人呈現出的皮膚特徵。
一次碰到這麼兩個稀有品種,屬實是給我震撼到無以復加了。
“霜華,你……也是異聞社的社員嗎?”寒星下意識看了看我,正好對上了我的眼神。
“她確實是異聞社的五個社員之一,這件事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我握拳道。
“怪不得,那天晚上你要問我霜華出走那天的情況,原來是因為這個。”
“這件事回去再聊,今天能逮住她們兩個實在是不容易,這次絕對不能讓她們跑了。”
說完,我心一橫,直接反手鎖上了房門。
“韋霜華,雎幸雨,你們兩個可能不認識我,我做一下自我介紹。我叫陳驍涼,是你們異聞社的委託人。現在,我要委託你們幫我解決我的疑問,你們兩個快把你們社長給我叫出來,不然今天你們就別想走了!”我擺出一副惡霸的架勢,發出放肆的大笑。
然而,這兩個人完全沒有反應。
我差點忘了,這兩個人,好像都是寡言少語的木頭類型啊!
“咳咳,那個,我之前受過雒懷風的幫助,可是他卻不負責善後,後續出現了問題他不解決。現在我的生活都受到了影響,你們的工作出了問題,難道就不打算幫我解決嗎?”
既然硬的不吃,就來軟的吧!
可是,好像還是沒有什麼效果。她們兩個人就這樣盯着我,像看動物一樣,毫無感情可言。
“……”然而這個時候,韋霜華的嘴唇翕動,好像又在說些什麼。
我立刻就想起了與桑南松訣別的那天晚上,韋霜華對我說的那兩句唇語。
這次我瞪大了眼睛,想看清她說的什麼,然而下一秒,寒星就開口,複述出了她的話:“雒,游,仙山。”
我不可思議地看着寒星,她為什麼這麼輕鬆就能讀出韋霜華的話?
“你為什麼就能這麼輕鬆讀出唇語?”
“不知道,可能我和霜華比較熟吧,好歹也是在一起住過一個學期的舍友。”寒星低頭沉思着。
“雒遊仙山,意思是指……雒懷風現在不在三洲特區么?”我心中一緊,難道說雒懷風去辦公務,早就離開了?
“霜華,你為什麼失語了?你是不能說話,還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寒星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焦急。
然而,韋霜華卻再也不開口了。她只是搖搖頭,然後低着頭一言不發。
說實話,我都快被急死了。韋霜華和雎幸雨這兩個女的,一個不想說話,一個不能說話,簡直是對牛彈琴。
不過,現在我倒是更好奇,韋霜華之前對我說的唇語是什麼內容了。
“算了,和她們兩個聊天簡直就是浪費時間嘛。咱們還是直接去吃晚飯吧。”我拉着寒星,轉身就要走。
“等。”
我和寒星都是一愣,因為說話的人,居然是雎幸雨。
“整理。”她指着一旁的柜子,用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說著。
在柜子外面,堆了一大堆用牛皮紙袋裝着的文件,似乎是異聞社接到的所有委託的信息檔案。
“我去,你會說話啊。”我真是無語了,有必要這麼惜字如金么,好傢夥,一個字都不肯多說啊。
“你是想要我們幫忙整理資料嗎?”寒星問。
雎幸雨點了點頭,眼神之中看不出任何情感。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韋霜華和雎幸雨面前的桌子上,正擺着兩摞厚厚的文件袋。上面好像寫着奇怪的標題,還有人的名字,也許這就是異聞社接受過的那些委託吧。
剛剛進來的時候,注意力完全在這兩個人身上了,根本就沒注意這些不起眼的文件。
“如果我們幫你們整理,你們能告訴我們一些情報嗎?”我像哄小動物一樣蹲在雎幸雨面前。
看到她點頭之後,我才終於鬆了口氣。
只要她不食言,我願意天天跑過來給他們整理!
就這樣,我和寒星踏上了幫她們整理文件的賊船。雖然看起來沒有多少,但實際上這些文件袋,少說也有幾百個了,不僅要按日期分類,還要注意上面也沒有畫記號,如果畫了記號就是已經完結的委託,沒有畫就是未完結……
不得不說,這幫傢伙整得還是挺好的,不僅分類有序,而且每個委託里的文件都非常規範,內容雖然很多,卻不雜亂,清晰有序,看起來是有專人設計過的。
我和寒星分工明確,一人一堆,只用了二十分鐘,就已經解決了百分之八十的文件。
“這樣下去,很快就能解決啦!”我用手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看向寒星。
然而,我卻看到她正拿着一份已經打開的文件,看着裏面的文件發獃。
“寒星?”我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過神來。
“啊……那個,我在想事情,沒什麼事。”她咧嘴一笑,把手裏的文件裝進了文件袋,然後快速塞進了柜子裏。
雖然……她這麼說了,可是我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寒星,好像有點慌慌張張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下意識地看向她剛裝進去的文件袋,卻發現在那個袋子的側面,沒有畫上標記,這證明這是一份尚未完成的委託。
真是奇怪。我皺了皺眉頭,繼續低頭整理起來,沒有在意。
過了十分鐘,我們四個人,終於合力把這堆文件整理好了。
“啊,累死我了!”我乾脆直接大字躺在地上,享受地板的清涼。
“感謝。”面無表情的雎幸雨竟然對我露出一絲微笑,這讓我大受鼓舞。
“這次,總可以告訴我們了吧。”我坐起來,迫不及待地看着兩個沉默的女孩。
然而,雎幸雨和韋霜華只是對視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哈?你們兩個合起伙來騙我!”
“戒躁。”雎幸雨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搗鼓了半天,給我看了一張圖片。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時間表,詳細到哪天的幾點去哪裏,安排的滿滿當當,幾乎沒有空餘時間。
“看起來,這是雒懷風的每日時間表呢。”寒星也湊過來和我一起研究着。
“這傢伙,看來確實很忙啊。”我仔細尋找着,看看他有沒有空閑的時間。
終於,在上面看到了兩個大大的字——“休息”。5月15日,這個休息日,真的是從百忙之中擠出來的。不過,既然他這麼忙,為什麼不把休息時間分配在每一天,而是要集中在一天裏呢?
這個時候,韋霜華又開始了唇語。
“生日,幸雨的。”寒星複述着韋霜華的話。
我和寒星對視着,一陣苦笑。
這傢伙,看來是真喜歡雎幸雨啊。
不過我很難想像,這兩個人都這麼陰沉,平時在一起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景象,不會是一天也說不了兩句話吧?
“好吧,那拜託雎幸雨同學,十五號那天留給我一個小時。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他。”我嚴肅地請求着。
雎幸雨點了點頭,臉上又是完全沒有表情。
不過,至少她答應我了,應該不至於毀約吧。
“再會。”雎幸雨像個機械人一樣擺着手。
“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韋霜華。”我無比真誠地看着韋霜華,“霜華,你想想,如果一個人說話說一半,那聽她說話的那個人得多難受啊。我真的是,日思夜想,翻來覆去連覺都睡不好。我一直在想,你那天晚上,到底跟我說什麼了。”
她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像個孩子一樣看着我。
“那天晚上?你和霜華大晚上的去幹什麼了?”寒星一臉警惕地看着我。
“哎呀,你誤會了,那時候我還是法澤呢。”我趕緊拍拍她的後背。
這時,韋霜華竟然微微一笑,張開嘴,對着我說出了四個字:“你,非常帥。”
寂靜。
別說是我和寒星,就連雎幸雨都愣住了。
韋霜華,並沒有失語,她是可以說話的!
她為什麼一直沉默不語,是因為遇到什麼事了嗎?還有,她說什麼我非常帥,又是什麼意思啊?
最重要的是,在她對着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大腦就如同觸電一般一陣劇痛,疼得我差點倒在地上。
“驍涼,你怎麼了?”寒星拍着我的後背,慌張地詢問我的情況。
我捂着腦袋,死死地盯着韋霜華的眼睛。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我頓時感覺不對,好像全身上下被什麼東西掃過一樣,異樣的感覺蔓延全身的每一寸血管。
她臉上浮現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深邃的眸子被清澈單純的眼神所掩蓋,讓人以為她真的是個人畜無害的女孩。
“霜華,你到底做了什麼?你別太過分了!”寒星也急了,她直接扯着韋霜華的袖子,當面對峙起來。
然而,她只是張開嘴,又一次無聲地說道:
抱歉。
這一次,我看懂了。
也許是為了讓我看懂,她的嘴張得比以往都大得多。
“抱歉。”雎幸雨抓住韋霜華的衣襟,把她拉到了一邊。
可以肯定的是,韋霜華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她之所以一直不說話,是因為之前發生了某種特殊的事件,導致她一開口說話就會對面前的人產生不良的影響,而且很可能會長期生效。
我仔細回憶着那天晚上,她對我說的那兩段話,第一段的口型,和“你非常帥”大致可以吻合得上。可是,她冷不丁來這麼一句,是什麼意思?
當我坐在桑南松車上的時候,她說的又是什麼?
“寒星,咱們先走,有些東西不能在這裏說。”我踉蹌着站起來。
“可是,好不容易才碰到她們兩個,就這麼走了?”
“沒關係,只要能逮住雒懷風就行了,她們兩個知道的東西,不會比雒懷風多。”
寒星眼神複雜地看着我,又看了看韋霜華,那不可思議的表情已經溢於言表了。
十分鐘之後,我和寒星才終於走到樓外,呼吸着新鮮空氣。
“恩將仇報,怎麼可以這樣啊!我們那麼努力幫他們整理資料,她卻對你做出那種事情!”寒星依然憤憤不平地替我說話。
我氣喘吁吁地撫着自己的胸口,心裏的疑雲始終沒有消失。-
“你覺得怎麼樣,沒什麼事吧?”寒星拍着我的背問我,眼神里滿是心疼。
“我沒事。”我微笑道。
與其說是沒事,還不如說是不知道有沒有事。
剛剛韋霜華的話語,彷彿是從嘴裏射出了一道X光,掃遍了我的全身上下。這種感覺很怪,因為我可以覺察出,有什麼東西在我身體裏橫掃着,可是卻沒有任何疼痛,有的只是如同螞蟻爬一樣的瘙癢感。但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從沒出現過一樣。
“你真的沒事嗎,我總覺得你好像狀態很不好。”
“你放心,如果我有事,一定會和你說的。你可是我的女朋友啊,我怎麼會放過任何一個你照顧我的機會呢。”我調侃似的捏了捏她的小臉。
這個動作效果很好,她的耳朵立刻就紅了,但臉上的表情還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那……我想問你,剛剛霜華說話的時候,為什麼要說你很帥,你和她之前見過面么?”寒星撇着嘴,看起來是吃醋了。
“說實話,我們有過一面之緣。那天晚上我和桑南松出去吃飯,正好碰到她和雒懷風,那時候她就是用唇語對我說的這句話。可是我跟她之前根本不認識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要誇我帥。”我也是一臉困惑。
如果她當初說的就是這個,那我之前那麼日思夜想,拚命猜測韋霜華想對我傳遞什麼信息,豈不是太可笑了。
剛剛她對我道歉,說抱歉,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總之,現在的情況越來越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