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 吃軟的悲哀
bccI的破產遞交。
整個大藏省銀行局和日銀都感覺很意外。
因為早在去年5月,日銀就進行了大規模機構改革,改革的重要一環就是成立了信貸機構局。
有本間忠世任局長,機構下設信貸機構課和支付清算課,前者負責金融監管監督以及宏觀審慎政策,後者則負責制定支付清算系統的相關政策。
當時,股價登頂后開始回落,地價還在持續上漲,經濟仍處在泡沫膨脹階段。
三重野康行長在會議室就已經指示,為預防可能出現的金融機構破產危機,制定曰本銀行的應對方策。
隨後以信貸機構局為核心,圍繞可能發生的金融機構破產處理問題進行了反覆討論。
最初只是關注少數幾個被視為問題對象而列“重點監管名單”的機構,如東邦互助銀行、大阪府民信用合作社、釜石信用金庫等面向中小企業或小微企業貸款的規模相對較小的金融機構。
但因為相樂互金木津聯合信用社的問題,對象擴大到以兵庫銀行、太平洋銀行為代表的規模稍大的金融機構。
可在重點監管名單和存在風險名單中,根本沒有bccI。
“在此之前,是否注意到bccI在債務方面的問題?”
“沒有。但根據發佈的景氣基準日來看,經濟景氣高峰出現在年2月,處於股價峰值和地價峰值之間。而實際Gdp增長率從1990年的5.1%急速下降,已經降至3.8%,總量控制的指令看來影響過於巨大了。”
所謂總量控制,就是要求金融機構提供給不動產行業的貸款增長率不得超過總貸款增長率,同時要求定期彙報面向不動產、建築業和非銀行金融機構“三業態”的貸款執行情況。
而這個指令是在1990年3月,有銀行局發出,橋本龍太郎親自批複。
當時的考慮目的是去槓桿,去市場泡沫化,可以讓經濟更加健康,防範東歐方面的突發意外,只是股市立刻得到反饋,地價卻並沒有即時反饋。
這也給了日銀升息的理由,三重野康更是以大義,逼的銀行局不得不以窗口指導形式,停止商業住宅貸款。
毫無疑問,總量控制指令的發佈無疑是地價暴跌的導火索。
只是日銀的重重加碼,猶如壓死駱駝的石頭,將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
三重這個老混蛋。
清晰意識到自己被人給坑了。
因為總量控制絕不至於讓事情變得如此糟糕,但日銀直接明示禁止地產和不動產貸款的比例,百分之七十就太要命了。
就像一家株式會社。
流動資金可是血液一樣的東西,維持着會社的生命運作,以地產行業的龐大,忽然將不動產貸款限制有百分之三十提高到百分之七十。
結果就會像是一條河流被設置了大壩,下游生態圈遭到破壞,毀滅是必然結果。
橋本龍太郎暗暗罵娘。
只是他心裏也清楚,即便再來一次,當時那個情況,自己還是得做出同樣的抉擇。
散會之後。
這位劍道大藏大臣,少見的點了一支煙。
之前還疑惑海部這傢伙為什麼突然反水倒戈,現在就有些明白了。
按照曰本政壇的規則,如果職責沒有盡到是必須下野的,但如果在一個絕佳的時間退出,下野未嘗不是一種蟄伏,可以等待機會捲土重來。
就這個情況。
自己衝擊內閣總理大臣的位置已經不太可能了。
連海部這傢伙都在擺爛。
等所有的問題爆發誰也無能為力!
接下來。
便是有金融信貸局介入bccI的破產清算。
按照程序,處理金融機構破產問題有三個部門主導,大藏省銀行局為主,外加日銀和存款保險機構。
法律規定存款保險機構理事長由日銀一名副行長擔任,因此吉本宏副行長兼任了存款保險機構的理事長。
除此之外,各大生保機構,大型都市銀行也分別有一家副社長擔任研究組成員,其中曰本生保作為最大的保險公司,也有一名副社長負責保險管控。
但不久之前生保大洗牌,擔任此職位的副社長心臟病突然住了醫院,這個職位的輔佐就成了關西本部的長野直男社長。
上午。
曰本銀行總部辦公大樓。
存款保險機構事務局就設置在這裏的三樓。
本職職員只有十幾個人,其他人多數是來自日銀借調人員或ob,以及經濟研究所一個課室的成員。
這是一個金融機構聯合的破產清算機構。
好吧!
非要說的話。
其實就是各大財團以及政府機構在資源供給側成立的一個聯合分配機構。
而為首的則是本間忠世,以及吉本宏,提到bccI破產清算的問題,這些來自大藏省銀行局和日銀的一干人神色相當難看。
所謂bccI,它的全名是國際信貸商業銀行——bankofcreditandmerceInternational——東京分行。
總部設在盧森堡,其業務範圍覆蓋全世界。
但由於外國銀行設在曰本的分行不受曰本存款保險制度的約束,該機構的破產清算是在存款保險體系外進行的。
所以各大財團這邊當即就擺爛了。
本間問到研究組的意見。
中村淺一郎瞅了瞅大侄子,說道:“不動產關聯貸款增加以及地價上漲得如此離譜,地價或早或晚一定會下降。bccI的債務問題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如此,所以我的建議是打包這些債務即時變現,先償還其他機構的相關債務,避免因此牽涉到更多機構。”
長野直男接過話:“認真來說,住宅價格暴跌在很大程度上是泡沫崩潰后經濟增長率下降的結果,正是泡沫經濟時期稅制優惠的貼現值抬升了不動產價格,暴跌也反映了稅制優惠的終止,所以,為什麼不幹脆將bccI的負債剝離支付清算系統呢?”
你他媽說的輕鬆。
那些儲戶怎麼辦?
都知道曰本生保是王八蛋,現在又蹦出來一更王八蛋的,不幫忙,還暗暗嘲諷。
本間忠世氣的夠嗆,卻只能黑着臉說道:“長野君的建議值得考慮,只是在資金方面......”
讓我們出錢?
沒門!
“中央銀行擔任最後貸款銀行,必要時候提供資金不是理所當然嗎?”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長野君就沒有注意到輿論方面的指責嗎?民眾對日銀參與金融機構破產問題可能引發的道德風險心存戒備。所以......”
經濟學教科書般的“最後貸款人”理論中,中央銀行的職能純粹是提供流動性而不是提供信貸資金。
也因此。
民間對於央行參與金融機構破產是非常反感的。
因為在規則之外的做法,就相當於央行為金融機構導致破產的行為買單。
但是錢從哪裏來,是一個備受爭議的問題。
首先需要說明的是央行和政府機構不生產創造價值,那麼援助破產機構的錢,不可能憑空而來。
在一般等價物的邏輯下,這些錢終究會變成所有人為金融機構的破產而買單。
問題就在於,金融機構的破產往往存在腐敗道德問題,一旦央行介入這種破產清算,就意味着在用老百姓的血肉,去無限制的滿足,助漲金融機構的剝削腐敗行為。
當天。
以“不良債權”“不良資產”為關鍵詞成為四大主要報紙的熱點話題。
也是在當天,面對第三方存貸機構的擺爛,銀行局不得不公告,為了維持金融體系穩定,日銀在必要的場合還要對金融機構提供流動性,發揮“最後貸款人”職能。
理由是現實中需要發揮“最後貸款人”職能的典型情景是,如果放任暫時陷入流動性不足的金融機構違約,則會對整個金融系統產生連鎖效應,即爆發系統性風險。
銀行局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
橋本龍太郎正在頭疼桌子上一張來自於英國報紙的報道。
《金融時報》報道曰本金融機構不良債權規模將達到42萬億~53萬億日元,外界現在認為是危言聳聽,而實際上,從當下監控的不良債權推算,遠遠超出了這個規模,達到了100萬億日元。
更糟糕的是郵政省和各大金融機構稽核的存貸數據看,民間負債率,違約率,斷供率,已經達到了金融歷史上的某個臨界點。
此時此刻。
銀座一間酒吧。
也不知道是誰放出來了橋本龍太郎在會議室說的話。
到處都是對他的吐糟。
井植良田喝了幾杯,忍不住嘟囔道:“這位大藏大臣可真不愧和直男你是近親關係呢!”
“喂!你這傢伙說什麼呢?近親有什麼問題嗎?況且只是歐巴桑的關係而已。”
“連低收入去買車開出租這種話都說的出來,難道不知道開出租很辛苦的嗎?”
“納尼?井植你這傢伙的關注點為什麼總是這麼奇怪的說。”
“不是嗎?雖然開出租的話每個月下來能有個七八十萬這樣的收入,但年金要自己繳納,這就是一筆巨大的開支,而每天日夜顛倒的工作可是對身體有巨大的傷害,這些有計算到損益比例之中嗎”
“你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價值觀!每個月七八十萬的收入,即便是我也只有這麼多了。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佐藤健一聽不下去了,當即誇張說道:“哇塞!能夠說出這麼無恥的話,可真不愧是三田會的低能未成熟兒童啊!你得每個月七八十萬,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至少每天有幾次全球旅遊,有戀愛津貼,太太津貼,但是普通人七八十萬,年金佔比十萬,每年去旅遊幾次的話又得一大筆開支。通訊費,醫療費用什麼的算下來,你怎麼不說?”
“......”
這話把長野直男懟的竟然無言以對。
有些明白為什麼小泉當時都沒辦法反擊了。
什麼叫習慣?
在這個泡沫時代。
並不是只要滿足吃喝拉撒睡就可以的。
吶吶吶,我們這麼辛苦,難道還不可以出去旅遊一下散散心,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只是過季的奢侈品,普通人就不可以擁有的嗎?
慾望。
無窮無盡。
習慣了奢靡享受。
誰還會只去考慮吃飯和睡覺這種滿足呢。
怎麼也要有點精神供給啊!
“你們這些傢伙啊,典型就是不知足,隨隨便便去便利店打工,十個月就能買一台車。”
“最好的大哥大,一個月薪水就能買一台。”
“連電腦這種奢侈品,也只需要一個月薪水。”
“這樣的勞動價值還朝三暮四,心生怨恨,良心都被狗吃掉了嗎?”
喝着酒。
長野直男忍不住吐糟出了心裏話。
井植良田卻直翻白眼:“果然一定會發生屠龍勇士成為惡龍這樣的故事呢!直男你這傢伙卑微向我借錢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害!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認真來說,這樣的生活已經很不錯啦,再懶惰的傢伙隨隨便便一個月就有三十萬円,足夠買一台大哥大了吧!”
“說這種話不覺得很無恥嗎?憑什麼你們這些傢伙一頓飯就上千萬,還帶開發票,而我們做牛馬卻只能一個月幾十萬円?請看看這個國家都變成什麼樣子了,如果真有你說的那麼輕鬆,為什麼出生率會降低到現在這個地步?還不是因為住宅價格太高,大家都結不起婚了!”
“大哥,低房價不利於年輕人奮鬥的!別一整天的都在抱怨社會。況且,島根縣,北海道那邊的房價都跌到十萬円一疊了,你一個月隨便可以買三疊,五個平方,永久產權,實際居住面積,這很貴嗎?所以,不要為自己的懶惰找借口了!身為年輕人,請拿出一百倍的熱血,為了這個國家勇猛精進吧!”
“直男你這個混蛋!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嗎?你們這些傢伙將我們人生意義定義為了螻蟻在尋求狗窩嗎?”
砰!
砰!
噗!
長野直男別人暴打了一頓。
等到打累了。
三人躺在地上,痴痴看着包間的天花板。
佐藤健一罵道:“這可真是個資本主義國家啊!”
“這不是很曰本嗎?”井植良田很是不滿抱怨了一句。
長野直男不屑吐糟道:“沒有賣賣就沒有殺害!說白了,還不是因為人類的劣根性作祟。”
“但你們這些混蛋也太過分了吧!竟然要剝奪我們的私隱權?自己大魚大肉就算了,我們又沒搶你們的蛋糕的說,你們幹嘛要搶我們的麵包,還要一腳踹進泥里?”
“說出這種話,佐藤君還是請好好反思一下吧!世界都是我們創造的,養着你們這幫寄生蟲,如果不滿的話,為什麼不辭職掉呢?”
“喂喂喂!你們別吵了。我感覺三上小姐愛上我了。”
“納尼?井植你不是不做舔狗了嗎?”
“是這樣打算啊!但是我發現人生的意義總要找點喜歡的事情啊,其實和三上小姐相處的日子,還是很充實的。如果連這樣的人生都沒有,我只能回家繼承家產,做一個該死的資本家了!”
“井植良田,你這個混蛋是在炫耀嗎?”
“我是很認真的說啊!算了,佐藤你是不會明白的,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你不是我,又怎麼會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井植良田搖搖晃晃走了。
長野直男甚是不解問道:“難道吃屎,還能上癮?”
“這個...應該是吧!”佐藤健一認真點點頭:“至少,小三就真的很喜歡,每周都要去吃一次金粒餐,搞得我都想試試什麼感覺了!”
“納尼?”
“啊,沒事啦!就是小三那傢伙最近想和你談談,你得意思呢?”
兩個月之前。
曰本一位政壇大佬死掉。
而這個人,和長野直男的出身非常相似。
因為庶出身份,為了出人頭地,娶了岸信介的女兒岸信洋子,並且達成了君子協議,生下來的孩子必須有一個繼承岸信姓氏。
這是一種很可恥的事情。
更可恥的是這傢伙長期被岳父陰影籠罩,在家裏地位卑微的可怕,拍個照,一家幾口都是坐着,唯有他一個人只能站着。
這個人就是——安培金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