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 造化弄人
“嗐，我又不能替她談戀愛，無非是了解一下大體情況，做到心中有數。”纖維水晶笑眯眯的盯着他：“你貴姓啊？多大啦？在哪兒上班？”
沙樂天對老太太這種試圖把控局面的做法不太滿意，意興闌珊的答道：“我姓沙，馬上三十周歲，在春江銀行上班。”
“春江銀行？是護城河旁邊那個大樓吧？你是湖山人嗎？”
“是，土生土長的湖山人。”
“好，好。”纖維水晶滿意的點點頭：“我掌握點基本情況就行，其他的不多問了，你跟我女兒聊吧。”
“行。”沙樂天左右看看：“您女兒…在哪兒呢？”
“她就在旁邊上班。”老太太一指馬路對面的湖山廣播電視台：“你稍等，我把她叫出來，很快。”
老太太安排的倒是不錯，可是這場相親總透着點荒唐。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沙樂天雙手叉腰，聽着她在一旁給女兒打電話：“……小夥子可優秀了，年紀和你一樣大，在銀行上班……什麼？嘖，人家大老遠跑過來了，你下樓見一面又不費事……”
看起來那位女兒似乎對相親並不感興趣，又或是對母親這種緊逼策略感到不滿，老太太一邊好言相勸，一邊背過身踱着步走向遠處，大概是怕沙樂天聽着難堪。
強扭的瓜不甜吶，既然對方如此不情不願，就算勉強答應來見面估計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那情景怕是十分尷尬。沙樂天表情複雜，對於自己剛才冒冒失失答應來見面略感懊悔。
正忐忑不安間，老太太滿面春風的回到他面前：“嗐，時候不巧，她上午特別忙，剛才打電話的時候有點情緒，你千萬別介意哈。”
“能理解。”沙樂天稍稍鬆了一口氣：“今天不方便就算了，要不改天再約？”
“別別，她已經下樓了，馬上就來。別看她跟我說話有情緒，過會兒見着你保不齊就能聊得來。緣分這東西吶，誰也說不準。”老太太一把拉住沙樂天：“咱到園子裏面去等。馬路上人多眼雜，我閨女臉皮薄，萬一被她同事看見怪難為情的。”
兩人走進植物園大門，轉個彎來到一片僻靜的竹林邊。沙樂天抬手看看錶，為難的咂了一下嘴：“您女兒什麼時候能到？我過會兒就要回去上班了。”
“馬上，很快！”老太太掏出手機：“我再催催她。”
“不用催。”沙樂天擺了擺手：“您女兒在電視台工作嗎？”
“對，她是欄目編導。”老太太意氣風發的捋了捋頭髮：“給你簡單介紹一下情況吧，我是小學老師，教音樂的，剛退休；我先生是主治醫師，還上着班呢。我女兒…怎麼說呢——算是繼承了我的主要優點吧，人長得挺俊，從小就特別有藝術細胞，會唱歌會彈琴。”
“唔，那挺好的。”沙樂天順口搭音，隨即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令嬡這麼優秀，怎麼會一直單身呢？”
“嗐，忙唄！她們這單位啊，效益還算可以，就是工作太忙，沒日沒夜的。我閨女畢業六七年了，也一直沒正經談過對象，全讓工作給耽誤了……”老太太正喋喋不休的說著，忽然竹林邊人影一閃，一個身形高挑的年輕女子低着頭匆匆走了過來。
“來了！”老太太面露喜色，揚起胳膊招呼道：“這兒！我們在這兒吶！”
沙樂天轉頭看去，見那年輕女子一頭整齊的及肩烏髮，腳下一雙平底皮鞋，鵝黃色毛衣外罩一件敞懷牛仔上衣，
雙手抄兜，步履輕盈，身姿綽約而又格外大方隨意。
“哎。”女子答應一聲，清秀的面容中略帶倦色。她快步走到老太太面前，抬手撩了撩頭髮，扭頭沖沙樂天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你好...…”
“好”字只說了一半，女子臉上表情一愕，笑容幾近凝固：“你……”
“你……”沙樂天的表情同樣訝異：“你不是……”
“沙樂天？”女子喃喃念出他的名字。
“朱蕊？”沙樂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你？！”
眼前的女子正是沙樂天初中的同桌、高中的戀人朱蕊，屈指算來已經整整十一年音訊全無了，不料今日竟然在相親時意外重逢，當真是機緣巧合、造化弄人。
“怎麼？你倆認識？”老太太驚喜交加：“噯呀，哎呀呀，這可太巧了！緣分吶！你倆，你倆…怎麼認識的？是同學嗎？”
“是啊，我們是中學同學。”朱蕊獃獃盯着沙樂天愣了片刻，有些難為情的低聲對母親笑道：“媽，他就是沙樂天，你忘了嗎？”
“沙樂天？沙樂天……”母親皺着眉反覆念叨了幾遍，忽的恍然大悟：“噢！就是那個，你上高三時候的那個那個…那個男生？”
“是我。”沙樂天點頭笑笑：“阿姨您好。”
“哎呦，哎呦，真是沒想到，沒想到啊…”朱母一臉慈愛的盯着沙樂天，緩緩搖頭道：“那時候…蕊蕊可傷心了，回家跟我們兩口子吵的天翻地覆，直到上了大學還跟家裏鬧彆扭。當時我就給她爸說你們倆緣分沒斷，你看看，你看看！這不是又續上了嗎？”
“是啊。”久遠的記憶躍然腦海，沙樂天只覺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控制不住的微笑看着朱蕊：“又…呵呵，沒想到又見面了。”
“媽，以前的事兒就別提了。”朱蕊嗔怪的擰了擰身子：“沙樂天又不是壞人，沒什麼可擔心的，你就甭在這兒陪着了，快去忙你的吧。”
“好好，你們聊，你們聊。”朱母彷彿剛剛回過神來，先喜滋滋的答應一聲，接着又稍顯不安的對沙樂天說：“小沙，當年我和朱蕊她爸之所以找到學校，是擔心她的學業，畢竟那時候你們都還小。希望你別把這事兒放在心上，能理解我們為人父母的心情嗎？”
“完全理解。”沙樂天重重點了一下頭，豁然笑道：“阿姨，那都是上世紀的事兒了，我沒那麼小心眼。”
“好，好。”朱母凝神看了他一眼：“你倆這麼多年沒見了，好好聊，有時間去家裏吃飯。”說罷對女兒嫣然一笑，樂呵呵的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