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因禍得福
福兮禍兮,禍福相依。
有大婆這幾句滾燙的貼心話,使失去母愛的父親,一路上所受的千辛萬苦,早已風吹雲散一掃光。端起大婆調好遞過來的一碗熱乎乎的乾麵條,他心裏也就像這碗熱麵條一樣,熱乎乎的讓他感受到家的溫暖。
飯後,父親為了不惹別人注意,他讓大婆端着燈盞,兄弟倆個把麻捆結下來抬進大婆的中間窯里。
大婆疑惑的問:“你明天再收拾不行嗎?為啥要黑咕隆咚的連夜收拾,你這是不是偷了別人的東西啊?”
“大大,你就別胡思亂想了,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嗎?,這話說起來一言難盡,你侄子我今天放下了破天膽,在土匪窩裏轉了一圈,是我用兩口袋大豌豆換的一捆麻,這還能假嗎?我怕我明天早上起來晚了,白志傑來咱們家看我,看見了這捆麻要追問根源,我只是不想讓白志傑他們知道,我今天去土匪窩的事情!你知道嗎?”
“啊——這麼說你今天還當真被土匪抓去了?我聽他們說牛頭山樑有土匪出沒,我的心突突突的跳了一天,怕你撞見土匪,還果真讓你給撞見了。娘啊,你就別在胡思亂想的責怪三弟了,他是那種人嗎?他被抓進土匪窩,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他能平平安安回來,那也是他聰明過人,機智勇敢的結果,他已經是不容易了。三弟他們打你了沒有?你受傷了沒有?”大伯關心的上下打量着父親問道。
大婆仍然半信半疑的端着燈盞,仔細端詳父親說:“怎麼樣?你挨打了嗎?”
大伯也好奇的問:“老三,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父親搖搖手說:“大大,你別看了,他們沒有打我,我這不好好地回來了嗎?大哥咱們先把這捆麻抬回去放好,我再慢慢地告訴你們,我不是被他們抓上山的,而是我自己為了要回我的那兩口袋大豌豆,自己追上山的!”
兄弟倆個把院子裏的馬鞍子收拾妥當,娘兒三個圍在大婆的熱炕上,聽父親把半路遇到土匪被搶劫的事情,從頭到尾原原本本的細說了一遍,直說到土匪最後答應他和他用大豌豆交換麻的過程,和他被迫無奈,最後還把朋友送他的洋芋和核桃也送給了土匪,他也搞不清,土匪頭子謝再興對他怎麼會如此恩寬,叫他以後遇上他們不要聲張認識,他們會手下留情的!
大伯笑着說:“他們還不是看你太麻煩了,還你大豌豆怕壞了他們的規矩,送你這捆麻打發你,那是一取兩得,既然打發了你這個麻纏鬼,也處理了這捆與他們無益的東西。殊不知卻便宜了你,至於你朋友送你的東西,咱們心領就是了,你不送他們,他們也未必能還給你!你這次誤打誤撞,生意賺大了。我告訴你,這樣的事情只能有一回,再也不能有第二回了,你給我記住了!”
“這一次,我只是見十來天的辛苦錢,被他們這伙土匪搶去,氣不過我才追上山討要的,我們經常出外的人,遇到這類事情是難免的,他們既然給我留下此話,我何不謹慎行事,個自己留一條退路。所以,我這次獨闖黑風寨的事情,請你們千萬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也不要說起這捆麻的來歷。明天白志傑過來問信探望,你們就說我是撞上土匪了,被搶去了兩口袋大豌豆,別的事情一概隻字不要提,知道了嗎?”
大婆點點頭答應說:“我知道這個事情的利害關係,不會向外人透漏半個字的,你放心的睡去吧!”
父親說明了真情,大婆也解去了心裏的疑惑,
兄弟倆回南窯睡覺一夜無話。
第二天,父親吃過早飯,趕着烏龍把剩下的兩口袋大豌豆,送往龍泉巷的車馬店,韓老闆一看只有兩麻袋大豌豆便問:“不是說好是四口袋嗎?現在怎麼只剩下兩口袋了?你是不是把那兩口袋賣給別人了?”
父親哭喪着臉說:“哪裏啊?我昨天在牛頭山樑上碰見土匪了,那兩口袋是被土匪搶走了。”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兒?你看看這多危險啊?東西丟了是小事,只要人安全就行!以後記住了,可不敢一個人單獨行走了,要和大家走在一起,就是碰上了土匪,大家人多也互相有個照應。你還是年輕不懂事!”韓老闆搖搖頭嘆息道。他便喚來了夥計幫他過稱結賬。父親早早地趕吃中午飯前回來了。
大婆告訴父親說:“你走後不大一會兒,白志傑過來問你昨天晚上回來了沒有?我就按照你說的告訴他,你在路遇到了土匪被搶了,所以你昨天回來的晚了,今天去寶雞交貨去了,他告訴我,讓你回來了過去一下,好像說近期又要去漢中一趟吧?具體情況是什麼?我不知道!”
“他沒有看到那捆麻吧?”父親問道。
大婆說:“沒有!他只是站在院子裏和我說了幾句話,就轉身出去了!”
吃過午飯,大伯又挑着拌籠下地轉悠去了。
父親去隔壁和白志傑、白玉三人商量好,後天,天不亮就吃飯,天明就出發,沿途還有鄰村的幾個伴當一起上路。
父親從白志傑家回來,順手關上大門,來到大婆的中間窯,搬出昨天晚上抬進來的那捆麻,放在中間窯門口的亮處,昨天一天都是緊緊張張了事趕路,未曾細看,那是一捆四四方方的麻定,沒有二百斤也差不了多少,放在屋子裏確實像是一個龐然大物,太礙眼了!他打算要在他出門前處理掉,要不早晚留在屋裏會露餡兒的!為了搬馱方便,他解開捆紮的繩子,打算把它一分兩半。
怎料到剛剛打開麻捆,想看一下麻皮的的質量怎麼樣?未曾想到“噹啷啷”滾出了不少銀元,最後一清點數字,整整的二十八塊。不知是哪位被搶劫的難兄難弟,為了不讓土匪搜去銀元,或者是為了財不外露而藏在了麻捆裏面被遺忘了,被後面接手老兄不知內情,被土匪連錢帶貨搶上山去。這回卻便宜了父親,讓他白白的多得了這二十八塊大洋。
真是:運退黃金失色,時來黑鐵生輝。
父親卻因禍得福,這一捆麻本來比起他那兩口袋大豌豆,就值錢的多,他可以大賺一筆。
大婆這一回也不在說什麼,她認為那是父親時來運轉,老天爺送他的禮物,心安理得的收了起來。
此時,父親的周轉資金也越滾越多了。
現在,不管是替人運貨,還是自己順便捎帶販賣一些緊俏的物品,他再也不用怕手頭沒錢向人告借,不但得付利息,還得看人臉色,這下子自己不管是多大的生意,都可以從從容容的從自己家中拿出。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到了第三年的七八月,在父親趕在烏龍東奔西走的打拚下,和大伯在家勤勤懇懇勞作下,昔日捉襟見肘的苦難日子終於過去了。
隨着家裏日子的好過,人們漸漸地改變了他們的看法,已經有人隔三差五上門提親。人家唯一嫌棄就是家裏住的地方窄小,新媳婦娶過門,沒有房子在哪裏住?
是啊?現在三兄弟同住南窯,娶個媳婦往哪裏住,這的確是個大問題,大伯和大婆跟父親合計了一下,這幾年來父親東奔西顛也為家裏賺的錢不少。現在除去父親跑生意要用的周轉資金外,還有不少余錢在家閑放着,乾脆籌備蓋房子。大伯就開始到處看着買木料,找匠人準備蓋房子。
這邊房子一有動靜,那邊大伯的媳婦也就說定了。
等到過完年二月初,大伯就決定動工——
這個時間動工,正好是個農閑季節,天又長,雨又少,正是開工蓋房子的好季節,大伯就請木工匠人在院子裏擺開陣勢,大興土木,開始破土動工蓋房子,先蓋了一座坐北向南蓋了三間向陽的廈房,門窗雕刻得細發,順便還在旁邊蓋了一間廚房,一看木料還有剩餘,又在對面蓋了兩間簡易的陰面房放農具。
只要錢不成問題,一切都在計劃中,都是那麼順理成章的按計劃完成。四月底徹底完工。
此時的王家,已經徹底是鳥槍換炮,開始真正的走上富裕的道路,大伯娶妻子周氏,幫助大婆料理家務。
父親見自己整天在外東奔西走,家裏十來田地顧不上,怕大哥一個人在家裏太辛苦,就僱用了一個年輕小夥子在家幫忙。
大婆為了樹立大兒子當家人的威信,父親賺回來的辛苦錢她也不收管了,讓父親統統都直接交到大伯手裏,沒有父輩當家,便是長兄為父,大伯自然而然的擔當執掌大權的當家人。
這下子可好了!大伯自從有人幫忙種莊稼,閑余的時間多了,也慢慢地學會了享受生活,不知從什麼時候,他開始頭戴禮帽,身穿長袍短褂,在這裏敬神,哪裏念經,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佛教徒,好不逍遙自在。
二伯還是在縣功鎮跟着別人做生意,也不知道是否賺錢,唯有他自個兒心裏明白,大婆心裏明白。
周氏過門不到一年,一次去河邊時,父親從外邊回來,大婆打發他去河邊接洗衣服的大嫂回家吃飯。
怎料,父親遠遠地還看見她跪在石頭上洗衣服,只是動作僵硬緩慢,到跟前一看,已經是目光渙散,臉色鐵青,嚇得父親千呼萬喚也無濟於事。
背回家后,大伯不讓找大夫,自己卻找來了巫師在家裝神弄鬼的胡折騰。最後說:“大伯母是中午時分在河邊洗衣服,遇到了跳河死的水鬼,被拉了替死鬼,就是神仙下凡也沒有辦法救活!”還不到二十歲的大伯母周氏,就這樣糊裏糊塗的去世了。
這件事情,說起來也確實蹊蹺——?
大房不能空着沒有女人當家不行!,半年後大伯又娶對面坡上的仝氏為妻,後來生了大哥醜人,成了我們家的寶貝疙瘩。
這個時候,父親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從烏龍一個騾子發展到兩匹騾子,新添了一頭青騾駒,它比烏龍還年輕,沒有烏龍的個頭高大。每遇到哪裏有廟會,白志傑和白玉京披上馬鞍子,馱着他們的母親東南西北的趕廟會,父親也隨着他們馱着大婆風風光光的和他們一起趕廟會,都是提幾天前送去,給足盤纏安排她們在廟裏住下。再等到廟會結束的最後一天,幾個人又急急忙忙地趕回來又去把老人家接回來。
此時,是大婆一生中最風光自豪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