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改革

元含章微微點了點頭，沉穩說道：

“嗯，沈華，你能在我面前直言無諱，這很好，也切中了時弊，然帝國之政體，牽一髮而動全身，對於最近的法案，我雖明知有諸多隱患，卻也不得不簽署同意，只為平衡帝國諸方的利益，維持帝國的穩定。”

“下官明白，國政的事不是那種想做就能去做的，眼睛能看到的問題，都只是浮出水面的，根子卻在水下，也幸虧有大人左右周旋，平衡各方利益，局面才不至於崩壞。”

元含章欣慰地看着沈華，“你能有這樣的認識，很不錯，在年輕一輩人里，算是很有眼界了。對了，你剛才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現在帝國最重要、急迫的事情是什麼？”

沈華沉吟片刻，略有些遲疑地說道：

“現在全國頻發的異案肯定算一方面，其它最急迫的也許是帝國各階層之矛盾，亦或是帝國財政”。

元含章皺着眉頭，想了想，說道：

“除了異案問題以外，如階層矛盾也好，財政赤字也罷，甚至如匪患、民怨、吏治、敵國等問題，在吾看來，這都是‘標’，而非‘本’，你明白嗎？”

“下官愚鈍，請大人教誨”。

元含章閉上眼沉默片刻，然後睜於眼，沉聲說道：

“現在的時弊，糾正一個，就會冒出來更多個，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終究於事無補，就如同你正在處理的全國異案，如果只是哪裏出現了異案就去哪裏處置，結局就是治標不治本，異案越治越多，不是嗎？其實治國也是一樣啊！”

沈華聽到大丞相說的這話，冷汗一下就出來了，連忙起身低頭請罪：

“下官無能，導致異案大局糜爛，請大人治罪。”

元含章輕輕擺擺手，說道：

“你無須緊張，我並無責備之意，其實，現在異案的局面，知道內情的人都明白，換誰來也不見得做得更好了，若說你治異案算是無能的話，那麼老夫治國亦算是無能了。”

“大人實在言重了，治國比治異案更加難上百倍，各方利益牽制而導致現在的局面，現在之時弊，責任也不在大人啊。”

聽到這話，元含章微微苦笑道：

“我是一國之大丞相，君王不涉政事，我就是最高政治領袖了，也是最大的責任人，怎麼可能沒有責任呢？”

“但現在的時弊也是多年累積而成，而國事議會又極大的牽制了大人，更有諸多勢力罔顧大局，只謀小團體之私利，大人能維持今日之局面，已是殊為不易了。”，沈華誠懇說道。

元含章不置可否，頓了一頓，繼續問道：

“回到剛才的問題，你覺得現在帝國最重要、急迫的事情是什麼？”

“請大人明示”。

元含章想了想，才慢慢說道：“在我看來，除了異案以外，帝國最重要急迫的事乃是政體之改革，這才是根，治好了根，如剛才所說的匪患、民怨、吏治、敵國、階級矛盾、財政赤字等等，才能一一治本。”

沈華心頭一緊，這是極為敏感的話題了，此時不用多說什麼，大表忠心就是了。

“大人高瞻遠矚，運籌帷幄，下官堅信，在大人的改革之下，帝國必定能夠清除時弊，更加繁榮。”

“哈哈哈”，元含章笑道：“沈華啊，你也學着別人說奉承話了！改革？改革哪有那麼容易的，況且，大丞相換屆在即，改革那也是下屆大丞相的事了！”

“大人何出此言，

大人眾望所歸，必定能連任，除了大人，下官實在不知道還有誰能帶領帝國走出困境、應對時艱！”

“哈哈，沈華你是這樣想，可有些人不是這樣想的。”，元含章笑道。

沈華再次站起身，肅聲說道：“民眾和大部分議員一定是支持大人的，下官以及下官的家族，也一定堅定的支持大人，至於部分宵小，妄圖竊取權利以謀私利的，一定不得人心，也一定不會得逞”

元含章深深地看了看沈華，沒有作聲，沈華站得筆直，一臉肅容，顯得十分堅毅。

“很好，我沒有看錯你，板蕩識忠心，國難見忠臣啊，不過，沈華，你還是想簡單了，你可知，沒有一次改革是不觸碰一些人利益的，也沒有一次改革是不流血的，尤其是政體之改革，在觸碰利益之後，平時再忠誠的下屬也會反叛，再親密的戰友也會倒戈相向，說起來，你們沈家和我也算是既得利益者了，那麼，要自己改革自己，談何容易啊。”

沈華心中一凜，他明白了元含章的意思，政體改革不同於一般改革，牽扯的利益太多，無法做到平衡，也沒有辦法辨識忠奸，在階層利益面前，人很難叛變自己所處的階層。

就像人人都痛恨特權者，但如果要拿走自己身上的特權，不管是誰，卻又不願意了。

改革都希望是改革別人，誰願意自己改革自己？

沈華沉思了一會，抬起頭堅定的說道：

“大人請放心，雖然刮骨療毒很痛，但像大人和下官一樣的人還有很多，我們都看到了帝國現今的狀況了，我相信我們這些人，都明白：與其社稷崩壞、局面不可收拾，不如現在就痛下決心，刮骨療毒，縱然現在損失了一部分的利益，也比起到最後什麼都沒有要強上很多，而且也無愧於心，無愧於國，無愧於民。”

“好，好，好”，元含章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後繼續說道：“能有這樣的覺悟，實屬不易。不過，改革除了需要多數議員和官員的支持以外，還需要軍隊的保駕護航，以防一些人狗急跳牆，行大逆不道之事，這是極有可能的。”

“憲法規定軍人不可涉政，下官以為，各軍區大統領還是忠於帝國的，底層軍士亦是忠於帝國的，軍方當會謹遵帝國憲法，和大人的政令，當不會聽命於任何其它人。”

元含章低頭深思了一下，才說道：

“我當然相信軍隊的忠誠，不過，關於軍人不可涉政這一律法，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那只是明面上的說法，所有當權者不可能不考慮軍方的想法和軍方的利益。”

沈華無言以對，他當然知道，軍方雖然不會明面上干涉任何政令，也不會幹涉任何法案，甚至不會說任何涉政的話語，但是各軍區大統領無言的態度，都是當權者不得不重視的。

元含章突然話鋒一轉，問道：

“異案局面有難以收拾的態勢，沈華，你覺得，就以異案調查課現如今的體制，能否應對接下來更為糟糕的局面啊？”

沈華一愣，來不及多想，只得實話實說：

“下官以為，以現在的局面而言，已經應對不易，如果繼續發展下去，異案調查課恐怕難以應對，甚至局面可能崩壞。”

“嗯”，元含章點點頭，“關於異案事務，我有意提高應對的等級，現在的應對等級還是低了，力量不足，我有意將異案調查課從軍情司獨立出來，成立異事司，主管全國異事之應對，你覺得如何呀？”

沈華愣住了，既而大喜，由課升級為司，那麼權力和直接運用的力量將大大增加。

每一司的司長都是帝國重臣，尤其是軍方的司長，相當於統領的職務，就更是一方大佬了。

“下官以為此舉對於現今之異案局面大為有益，只有如此方能遏制異案發展的勢頭。”

“嗯，我覺得，也不需要再像前幾月一樣，人員隨案件的爆發到處調派，可於各省設異案處置處，各州設異案處置站，各站以下，再設異案處置組，異案處置處、處置站下轄獨立武裝，以免事事要藉助地方軍力。你覺得如何？”

“那就太好了，雖然地方各官員都十分配合，但沒有直屬的軍隊，始終不便。”

元含章點點頭，接著說道：

“我有意，每省設編製5000-8000人的特種部隊常駐，由各省異案處置處直接領導，具體再分配到各州，作為一省一州的機動部隊，專門處置異案，如果某地異案太多，再考慮向地方借用軍力、警力。”

沈華聞言一震。一省就常駐5000-8000人了，帝國有２6個省份，那以後，異事司就直轄十幾萬人的大軍了，雖然分散各地，但從總數上看，勢力也不亞於一個軍區的大統領了——軍方勢力最強的東南大統領，也不過是直轄了20萬人的軍隊。

沈華還在震驚着，元含章笑道，“沈華，你也別高興太早了，這一切，都要等到我連任之後，方能實現，現在還只是我的設想。”

沈華朗聲道：“大人必定可以連任，任何反對大人連任的人都是不顧國家大局之人，都是國家的罪人，也是民眾的敵人，下官先在這裏提前恭賀大人連任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