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畫地為眾山法
劉總團練右手抬起丈八素纓槍,點點面前的青磚牆,槍尖和青磚相碰,“叮叮”直響,顯然是真的磚牆。
他不禁說道:“剛才明明是從這裏進來的啊!”
六個人在衚衕里轉了三圈,摸了又摸,四周都是一丈八尺多高的青磚牆,沒有窗戶,沒有門,更沒有路,大白天的,他們竟然被困住了!
團練兵李阿三轉了幾圈之後,走到來時路口方向的角落裏,背靠着磚牆,緊握手中的長槍,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他驚恐的來回打量兩邊的死胡同,下意識的嘟囔着:“鬼打牆,鬼打牆,這是鬼打牆!”。
團練兵王剛也有點怕,強打精神對着李阿三喝到:“什麼鬼?別瞎說啊!”
正說話間,王剛突然看到,從李阿三身後的牆壁裏面竟然伸出來一隻人手!那隻手反握着一把柳葉形狀的短刀,那刀緩慢的,悄無聲息的繞過李阿三的脖子,然後在脖子的皮肉上面極輕快地滑了一圈,隨着刀的滑動,李阿三脖子上的肉皮毫無阻擋地綻開。
李阿三正嘟囔着,忽然感覺自己脖子一涼,然後微微有點疼痛,他看着王剛一臉驚恐的用顫抖的手指指着自己,於是用手摸摸自己的脖子,結果摸到了一手溫熱粘稠的液體,拿到眼前一看,是鮮紅的血啊!
李阿三趕緊用雙手去捂傷口,但是怎麼捂也捂不住了。鮮血從指縫中間噴涌而出,他就像一隻正在被人宰殺的公雞,想叫也叫不出,喉嚨里發出“咯咯”的響聲,倚着牆倒下去,失去了意識。
王剛親眼看到李阿三死在自己面前,兩腿頓時不住地哆嗦,拔腿就跑。這時候,從他背後的牆壁上,又一隻人手猛然出現,一把抓住了他穿着的牛皮甲,王剛感到莫大的一股力量將自己拉向牆壁,於是下意識的猛力掙扎!
忽然王剛感覺自己後背一陣劇痛,眼睛的餘光看到自己胸前多出了一個東西,低頭仔細一看,只見正是剛才殺死李阿三的柳葉短刀。
刀從自己後背扎入,從前心透出一寸多長。王剛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也掙扎着癱倒在地上。
劉總團練正在死胡同的另一頭查看牆壁,突然聽到慘叫聲,立刻撥轉馬頭回來看,結果入眼的只有兩具死屍,不禁大驚失色。立刻叫到:“注意!都給我小心點!”。
他端起丈八素纓槍四下打量,可是周圍除了陰森的青磚牆還是青磚牆。
這時,從自己剛離開的方向,依次又傳來兩聲慘叫,劉總團練馬上又撥馬轉頭回去救援,結果已經晚了,另外三個團練兵,有兩個已經倒在地上,都是貫穿胸口的傷,還有一個靠牆坐在地上,與李阿三一樣咽喉被劃開。
劉總團練雙眼一縮,終於看到了兇手:那是一隻握着柳葉尖刀的人手,正緩緩的要縮入後面的青磚牆中!
“道法!”劉總團練看着人手,立刻回憶起當年隨北武聖南征北戰時見到的那些道士的手段,當下大喝一聲,雙眉倒豎,雙腿一夾馬肚子,猛然前沖,舉槍就扎向那隻手,而那隻手縮的稍微慢了一點,只聽見“噗”的一聲,那人手的小指和無名指被都沒了毛的丈八素纓槍扎了個粉碎!
“哼!”牆內傳來一聲低沉的悶叫,那隻手抓着柳葉尖刀消失在牆裏,只有牆面上留下的一灘血跡和碎肉、碎骨才證明剛才這裏確實有過一隻手。
劉總團練來到牆壁近前,下馬提着槍檢查那灘血跡,想找點線索。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就在他下馬之後,
那隻失去了小指和無名指的手緩慢的從他背後另外的一面牆上伸出來,顫巍巍的手掌上平端着沾滿團練兵血跡的柳葉尖刀,刀尖緩緩轉動,竟然瞄準了劉總團練的後背。牆內傳來一聲低沉的喊聲:“疾!”,只見柳葉尖刀發出一陣顫抖,自行對着劉團練激射飛來。
劉總團練正查看那血跡看的仔細,忽然聽到自己的背後有人喊叫,行伍經驗讓他立刻回身提槍招架,但是多年的安逸生活和無情的歲月,讓他的身手不可避免的變慢。柳葉尖刀從槍桿旁邊穿過,“噗”的一聲,正中劉總團練的咽喉!
刀身從咽喉毫無阻滯地穿進去,自脖頸後面穿出一半,飛刀的力量十分強勁,直接將劉總團練的身體死死釘在青磚牆上。
鮮紅的血液靜靜地流淌,直到乾涸。
南十里堡的喊殺聲依然嘈雜。但是這條躺着六具屍體的死胡同,卻沒有被任何人發覺,似乎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這裏。
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高先生那瘦高的身形從一面青磚牆內緩緩浮現出來。
他腳步踉蹌地來到劉總團練的屍體面前,蹲下來,伸出右手從劉總團練的懷裏拿出剛才王雲祿獻上的那個黑木盒子。
高先生右手托着盒子,左手忍着斷指之痛,小心地打開盒蓋,盒子裏面露出了四顆灰白色的珠子,正是銅頭鐵太歲劉洪丟失的蜃珠。
高先生檢查無誤,才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收起來。又從自己的百寶囊中,摸出了外觀差不多的一個黑盒子,重新放入劉團練懷中。
放好之後,高先生看着劉總團練兀自圓睜的雙目,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老劉啊,這確實不是你要找的珍珠。像你這樣的北武聖軍老將,素來為我所敬佩,你我無冤無仇,怪只怪你的命不好。接觸到這丟失的蜃珠,沒有辦法,你也只得給王雲祿和這南十里堡陪葬。望你好好投胎,來世到個好人家,不枉我們同僚一場。”
說完,高先生伸出右手,輕輕把劉總團練的雙目閉合,轉身來到自己被劉總團練扎碎手指的那面牆壁面前,珍而重之的把自己的碎骨肉收拾起來。
隨後,高先生右手掏出一張符和一小壺酒,抖手之間,符紙燃燒起來,瞬息燒盡,灰燼一點也沒有飄散,都落在高先生手上。
高先生將灰燼合著酒服了下去,然後馬上將自己的碎骨肉摁在左手之上,面露痛苦之色,口中念道:
“行符咒水,
治病驅邪,
積行累功,
與道合真。
急急如律令!”
念完,高先生伸出自己的左手,之前本來已經粉碎的左手小指、無名指都恢復如初,只是顏色還有些蒼白。
高先生面露惋惜,搖搖頭說:“還形復性符用在了這裏,也真是有點可惜,不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不敢毀傷啊!”
活動活動剛剛復原的左手,高先生口中念念有詞,雙手掐訣,右手大拇指掐小指根部右側,左手拇指點住無名指根部左側,分別向八個方向: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依次指點,邊點邊喝道:
“六丁六甲、
畫地為山。
藏后化平,
動轉天關。
咒散!疾!”
話音一落,只見左右的牆壁豁然後退一尺,前後的牆壁直接消失,死胡同又恢復成了小巷的原貌,只是多了在地上躺着的六具屍體。
高先生散去自己之前設下的“畫地為眾山法”,悄悄走出小巷,趁大隊的團練兵還沒搜到這附近,分辨了一下方向,往剛才王雲祿一行跑掉的方向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