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家
男孩奇怪的看着。
那邊一個料理廚師走了過來。
是一個蟲子,而且是比少年年長二十幾歲的蟲子。
就像是鄰家大姐姐,很迷人。
“你似乎是一個人?”
“嗯。能給我解釋解釋,為什麼你們也會呆在這裏嗎?”
“不要總帶着那種把蟲子敵視的態度嘛!”
“你不覺得我們現在這樣大家都挺開心的嗎?”
“但是......”
但是連結器已經首先說了起來:“給我說說你叫什麼名字。”
那聲音似乎就不是男孩的。
女孩沉寂了一下。
“我叫白里木,你叫什麼?”
男孩奇怪中感覺剛才那句話簡直不是自己說的。
但是還是不由自主的說道:“我叫蘭籟。”
“這不是挺好的嗎,蘭籟。我是蟲子,你是龍類,但是不妨礙我認識你,你認識我。”
男孩心中明白確實是這樣,但是國家法律設置出來的鴻溝在哪裏呢?
龍族不是蟲族的對手嗎?
白里木說道:“別想那麼多。蟲族縱有規章,我們自有生活。我們又不是知道什麼國家機密,為什麼不能在這裏生活?”
男孩覺得確實是這樣。
也就那麼放開了。
“你想吃些什麼嗎?我是這裏的廚師,可以為你烹飪哦。”
“一份炸雞腿,一個奶酪麵包。一份葡萄味果汁。”
男孩在那裏靜靜的坐着,思考着白里木剛才說的那些。
就似乎那是真的。
就似乎蟲族的存在真的沒有什麼事情。
他也看着那些大哥哥,大姐姐們玩耍遊戲,聊天,天南海北的說著不同的事情,覺得很有趣味。
他也慢慢融化在一片橙黃色的光亮里,被這周圍的氣氛所包圍。
爬蟲列車,蠕動着足部,慢慢向前走去。
周圍的景象飛速後退。
男孩逐漸看到了大片雪山中最美的那座,一座全部都是冰藍色寶石一樣覆蓋的雪山,此刻雪山,又是清陽在上,更顯俊朗。
午餐就那麼端了過來,男孩拿起大雞腿,就啃了起來。
白里木這時候坐在男孩旁邊,笑臉盈盈,目視着男孩吃下去自己製作的美味。
她說:“感覺怎麼樣?和你家鄉的食物相比吃起來如何?”
男孩披着龍類的外衣,吃着蟲子的食物。
倒是也覺不出什麼如何。
只得說了句:“還行。”
但是白里木忽然說道:“沒想到你對於蟲族的食物還是頗為了解的。沒有想到,你小小年紀,偏好這個。”
說的男孩面目一僵,不好意思。
但是食物真的很好吃。
奶酪麵包的口感鬆軟至極,而且甜美與風味俱佳,奶酪乃是鮮美的陳釀,時間與火候都是剛剛好。
還有那葡萄果汁。
味道就和真的葡萄一樣。
似乎是剛剛榨取的鮮果。
男孩吃的很開心。
吃完后也像是大雪山裏的路人,最想睡一覺。
白里木說道:“如果累了。我們這裏也有客房。你可走去後面,推開門就是了。”
男孩頗為受用,走到了床邊,倒頭就睡。
男孩一覺睡醒的時候,幾天裏的疲勞都消失了。
似乎進入雪山,總是吃不好,睡不好。
夜色里,他坐起,看着外面。
此刻正是列車還在爬動。
向著更遠的地方。
男孩推開了那門,看到了龍類和蟲子都在吃着晚餐。
也看到白里木和任何人都能說到一起。
絲毫沒有不悅。
但是那淺淺的意識,卻讓他想起,完全不同的畫面。
那畫面和這幾年,他只能披着龍類的外衣生活在龍族,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在他旅居的地方,大裂谷那裏,蟲子們是近乎奴隸,黑市裡,蟲子是人人喊打。
崖柱那邊,蟲子們根本不存在。
而這大雪山裡,蟲子們的生活一片靜好。
“很吃驚?”一個聲音響起在男孩耳畔。
男孩去看,是發現,那個上車時候的售票員站在那裏。
男孩去看,對方一個中年女人的模樣。
似乎有個一百二十歲了。
“嗯。”他下意識地回答。
“龍類和蟲子,還有和睦相處的可能?”男孩問。
“有啊。怎麼會沒有可能呢?”
“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大家在一起了嗎?”
“但是,這不是很小的圈子嗎?”
“確實是很小的圈子啊。但這恰恰就是大家在一起的原因。”
“你知道這可能會是犯法的嗎?”
“你會說嗎?”
“這裏是深山幽谷。又不是城市裏。哪有那麼多人不喜歡新鮮的東西?”
“但是就有人會是很固執的。”
“你會說嗎?我們這客棧一直遊走在雪山裡。你覺得會有幾個真的能找的來?”
男孩不說了。
“放心玩吧,客人。我們客棧,就是你們的後花園。隨時隨地為你們提供有趣好玩的東西。你看着里那些同類和蟲子們聊在一起多有趣。我們為什麼不就這樣呢?”
男孩倒是也有很長時間沒見過同類了。
他走去那張還空着的桌子旁。
對面的蟲子,一個中年男士。正在玩着卡牌。
男孩說:“怎麼玩?”
“哦,你是新來的。這個是秘密心靈。你抽中的牌,能解說你心裏的故事。”
“不如抽一張?”
“好啊。”男孩說著,隨手一抽。
一張牌,就已經到了手裏。
翻過來看去。那是一張小丑。
對面的蟲子接過去卡牌。
說起來:“你似乎心裏面具有兩張面孔。你似乎知道自己當下只是在遊戲。而實際上有着另一個生活。”
“還挺準的。你說的很對。”
“依照你是小丑的心態。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在這裏比較拘束?或者正在迎腔做事?”
男孩思索着:“興許有吧。第一次看到一個蟲子在這裏。”男孩少年的面孔笑了起來。
“很正常。我也是一年前才發現了這裏。自己都難以相信,直接以蟲子的面孔出現,竟然沒有龍類在乎。熟悉了一年下來,覺得這裏還挺像是一個家呢。”
“家?”男孩問起來:“你覺得家是什麼樣的?”
“有親人的陪伴。這是法律上的家。”
“很溫暖,很和諧。這是心理意義上的家。”
“或者有你的精神依靠,你的精神源泉。這是個人層面的家。”
“你覺得你的家是在哪裏?”
男孩被問到了。
男孩自己思索着,自己來到龍族的生活。
他是三年前來到了這裏。
認為是一個家的時候,被嚇跑了。
認為是一個家的時候,被趕走了。
認為不錯的時候,自己覺得該走了。
他的家是流動的。到處只要能生活,那就是他的家。
但是在一個蟲子面前。
他的家是天上的新世界。
男孩這樣想到。
龍族的生活只能是一種生活。
只是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