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廢柴的覺悟
路夢遙從來就是個好學生，雖然初上學堂時，常被先生以戒尺打的掌心通紅，但她千年積累下來的學習知識，就算進度猶如龜爬，那也是所謂的天才比不了的。
天華中學的班級是按中考成績來分的，一向普通的六班出了何言心這等穩坐年級第一的學霸還不算，又加入了一個險些撼動年級第一寶座的路夢遙。
諸位老師，包括校長，都懷疑真正的學霸故意控分在平行班。
連一向瞧不起成績低迷學生的謝詩雨都在心中暗暗感嘆，如今的00后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重點班已經滿足不了他們，看似普通的平行班才個個都是人才。
余章得到年級主任給予的U盤后，裏面的期中考試試卷看都不看一眼，轉角就將之丟到了垃圾桶里。
這周的每堂課他都空前的專註努力，每位老師的每句話甚至每個字，余章無論是聽懂還是沒聽懂都會寫在筆記本上，課上寫不完，課後也會補上。
當然，記老師所言多餘的言辭，或者是已能熟練掌握的知識點的話，對於學霸級別的人物來說沒有必要。
因為這是錯誤的，只會分散自己有限的精力和時間。
可余章只能算是個努力奮發圖強，最後還是一敗塗地的學渣。
老師講的每句話對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對待陌生的事物他就只能慢慢摸索，反覆揣摩課上老師講的，自己沒聽懂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之前沒聽，現在當然聽不懂，現在不懂，後面的當然就不會懂。
該記該寫的知識點錯過了，若想繼續前行，就必須得補回來。
然而，余章並沒有上補習班的待遇。
舅父舅母有這錢，還不如投資給能看見明顯收益的餘光耀。
象徵著學習資源的天秤傾斜，不止是因為餘光耀是舅父舅母的親生兒子，如果投資給余章能有回報，那他們一定毫不吝嗇。
可惜，當余章的成績從初二開始下降，舅父舅母掏錢給他上補習班，余章卻逃課去上網自甘墮落後他們就沒怎麼管他。
舅母清晰記得補課老師繪聲繪色反饋給她的，余章說的原話：“從來就沒人管我，你們憑什麼管我，因為補習費嗎？如果再管我，我就報警。”
舅父舅母包了牛奶盒般厚的紅包塞給校長，將余章送進天華中學之後，便不願意在余章身上浪費錢財。
今後他是好是壞，已經與他們無關。
他們已經盡了自己所能盡的努力，正如平時對余章一臉刻薄的舅母所言：
“十八歲，你就自由了。不求你以後掙錢養活我們，只求你能照顧好自己，不要成為家裏的負擔、社會的禍害。”
論天資，余章的確是個學習的好苗子。
從小學到初一他都是老師口中默默努力的好孩子，每次家長會，老師若要表揚某位學生，他的名字自然會被報出來。
甚至余章初一摸底考試，還取得過683分年級第一的至高榮譽。
可惜，在經歷車禍之後，一切都變了。
余章一直以來強行按壓在心底的負面情緒再次進階，成了一把懸在心口上的快刀，時不時就會扎他一下。
無論是課上還是課後，他腦海里都會有兩人個爭吵不斷的畫面，破壞家庭的打鬥聲。
枱燈的電線被扯斷，落在地上發出電流的刺耳聲響，白色的大理石桌面掀翻裂開，原本牆上掛着的合家歡歪歪斜斜，爸爸狠狠將花瓶砸在媽媽頭上，媽媽的眼鏡掉在地上，血從額頭上緩緩往下流，她去廚房拿菜刀，將眼鏡踏的粉碎......
但是不管一個人受了多沉重的心傷，只要還活着，就會被治癒。
答案就是時間，它是永遠值得信賴的東西。
時間雖然不會治癒你，但它會讓你變得麻木。再看待同樣的事情時，會讓你冷眼旁觀。
余章本該用一生的時間去治癒童年的不幸，可因為路夢遙的出現，這段漫長的時間便像注水的海綿一樣被壓榨殆盡。
他的注意力全部被如朝陽一般的她吸引過去，余章突然明白，原來世界不止是以自己為原心轉動的，自己也不是自私自利，敢於孤獨的那種人。
將心寄托在她身上，他會好受很多。
午休時間，周圍人包括何言心都趴在桌上睡覺休息。
余章挺身一看，見路夢遙已經很優秀了，還在奮筆疾書努力學習，自己不免感到內心壓力倍增。
如果他的身高能有兩米，看見路夢遙在幹什麼，肯定會震驚的一個星期，不，一個月睡不着覺。
路夢遙正在畫初見他時，他戴着黑色連衣帽，雙手揣在兜里，埋着頭遠離人群，略顯孤傲地朝她走來的畫像。
她畫的一點也不抽象，相比於照片更有別具一格的美感。
收到赤腳大仙的急報后，路夢遙心裏一直都惶恐不安，擔心祝融會突然出現將她打暈擄上天庭。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她要是睡個三天三夜或者被囚禁在天牢裏，這輩子很有可能就會錯過余章。
就算再也看不見他，她也不想忘了他，畢竟余章可是自己有所虧欠的文武極轉世，下凡以來唯一碰上的與眾不同的有趣人類。
一個星期過去，路夢遙才知道，楊戩已經將祝融解決了，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現在祝融正在地球南方的某個小島上，像山頂洞人一般赤腳淌在不斷拍打着沙灘的海水中，用削尖的木棍叉魚，然後努力的鑽木取火。
可路夢遙還是想給畫幅余章的肖像紀念，因為直覺告訴她，事情沒這麼簡單。
周五中午，余章不再像以前那樣節食，而是與路夢遙相約狠狠地大吃了一頓。
余章有錢的時候，是不會讓路夢遙刷卡付錢的。沒錢的時候，路夢遙付錢，他就會記在本子上，不漏過任何一個細節。
余章雖然已經有所覺悟，但現在還沒有做好被富婆包養的準備。
放學前，路夢遙遞給余章一張紙條，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教室。
楊戩正開着邁巴赫在校門口等她，交通警察厲聲呵斥着讓他趕緊把車開走，他一臉諂媚地回應着說馬上馬上，然後車就是不動。
端午節許多學生的父母放假，因此天華中學校門外嚴重堵車。
路夢遙遞來紙條后，余章當即停下筆，連忙像看到百萬人民幣那樣撲上去將其蓋住。
路夢遙離開后，他才緩緩將手心從紙條上移開。上面寫：
加油加油！我相信你！努力一定會有回報的！（表情/笑臉）
“我靠！”余章忍不住低吼一聲。傻子也能看出來這看似鼓舞人心的話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我喜歡你，就等你功成名就來跟我表白，三回合之後我就勉為其難接受你之類的含義。
“人家都這麼主動了，要是自己還不努力，像條死狗一樣躺着等着主人餵食，還對亞索狂風絕息斬時的帥氣念念不忘，那可真是無可救藥。”
余章難得清醒，以第三者的角度審視自己與路夢遙的關係。
余章走出校門，發現貝萌萌正在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着，彷彿是在等人。
他想過去打招呼，可一想到她平時對待自己的那冷酷模樣，準備舉起來揮的手又再次放下。
此時，餘光耀突然從背後將手搭在余章肩上，就像是親兄弟那樣自然。
“學長！”貝萌萌的聲音給余章一種清甜的感覺，和之前那如同菜市場老大媽吵架般的凌冽語氣完全不同。
她自然地用右手將垂落下來的髮絲揚到耳後，邁着小碎步，到餘光耀的旁邊。
若放在以前余章或許還會嫉妒，但他現在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一心只想學習。
余章想起網絡上的幾句流行語，女人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欲要專心學習，必先引刀自宮。
當然，像路夢遙這種能幫助自己學習的除外......想到這點，他露出一臉奸笑的表情。
余章扒拉下餘光耀的手，溫潤如玉道：“那你們先去玩，我就先回家學習了。”
“好的，拜拜。”餘光耀臉上笑嘻嘻的，心想這貨肯定是想回去死記硬背考試答案。
年級主任給余章U盤的事情，被在窗外偷窺的他看的一清二楚。
余章自然把手揣進腰包，然後突然感覺手感不對，為什麼兩隻手都有紙片片的感覺？
掏出來一看，一邊是路夢遙的小紙條，一邊是餘光耀不知什麼時候塞進他包里的一百塊錢。
“快走吧，時間寶貴啊。記得回家路上小心點，十二點以後樓道可就沒燈了當心摔跤！”餘光耀同貝萌萌與余章背道而馳，他見余章停步后，好言疏導了幾句。
余章冷哼一聲：“我是這種見錢忘色的人嗎？”
然後他把錢揣回腰包，向黑蜘蛛網吧的方向走去。
剛走了幾步，余章突然想起，黑蜘蛛網吧不知道被哪個愛護孩子的家長舉報，已經關門大吉了。
“唉，就是想上網，也無處可去了。”他頓時有種無家可歸的感覺。
“不對！我不是要好好學習的嗎？怎麼能生出這種想法，怎麼對得起路夢遙同學的一番好意？
這一百塊，有機會就用來請路夢遙吃頓好吃的吧。”
余章再次轉身走向地鐵的方向，踏上回家之路，步伐堅毅的就像是軍事演練時手持鋼槍高抬腿仰望着國旗敬禮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