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幽藍玫瑰

11、幽藍玫瑰

香火琳宮。

純白色的宮內,白色霧氣繚繞。擺放在這裏的,有數不清的小泥塑。尚未婚配或者已經婚配的凡人,在此地都有對應的小泥人。

凡人在凡間產生互動,這裏的泥人就會互相靠近,然後各自誕生出姻緣紅繩,互相纏繞。這就是人們嘴裏說的“姻緣”。

一見鍾情,就是輕輕一碰便纏上紅繩。日久生情,就是彼此的紅繩慢慢晃動,慢慢糾纏。當然,也有些泥人掙脫自己的紅繩,拖着半截繩子到處亂跑;這就是所謂乾柴烈火、露水情緣。

月老的職業,相當難。他雖有一部分更改之權,但是那把金剪刀和那些紅繩都是天道功德寶物,絕不可隨意妄動。

哪怕只是一對凡人的姻緣,若處理不好,不單單會影響自己的工資,導致沒錢乾飯,神力下降甚至被活活餓死,若潘金蓮和武大郎的那種狗血之事重現,月老被那位認真負責幹勁猛的玉皇大帝撤職都是好的,搞不好就是墜入落神台的下場。

留着白色長鬍子、扎着白色丸子頭、拖着紅白相間長衫的月下老人,正在努力工作,維持着香火琳宮的運轉。他會將讓那些纏在一起,而又被開的紅線重新接上,不過每對泥人,平均下來接紅繩的次數超過兩次。

月老的精力,終歸是有限的。他不會將那些實在纏不起來的紅繩,強行接上。

司法天神楊戩因為試圖修改‘神仙不能與凡人相愛’的天條,忤逆天庭,被玉皇大帝下旨墮入落神台,由凡間的時辰來算,已經三百年了。

他留在天庭的分身來到此處,步伐慌亂,匆匆進入。

紅線姻緣,已不算是秘密,天庭神仙無不知曉。一些同殿為官或者背景太強的大佬級神仙找月老修改姻緣,如果態度強硬,他還不好婉言拒絕。

司法天神楊戩何等人物?且不論他神力之強可匹敵西天諸佛,外號天庭戰神。論背景,他更是玉皇大帝的外甥,就算一時墜下落神台,王母娘娘也一定會找機會說服玉皇大帝,讓他重新升天,掌管司法天神職位。

焦恩俊版楊戩闖入香火琳宮,笑道:“月老近來可好?”

“司法天神大駕光臨,安好不敢,只感惶恐,惶恐......”

月老悄悄抹了把汗,轉身面對楊戩。他來幹什麼,月老都不用掐指算都知道。除了讓神仙和凡人配對,還能幹嘛?楊戩分身對此的執念,可是相當強烈。

“廢話不多說,將六仙女天慶公主的泥塑交出來。”楊戩言簡意賅,同時從身後的黑色披風下,抽出一個長相平平無奇,埋着頭手叉腰包,表情喪得不能再喪的凡人泥塑。

這個泥塑可是他上一次來香火琳宮時,在閻王殿的生死簿上查到,然後帶走的。他每一世的生死輪迴,楊戩都知無不盡。

“神仙與凡人的紅繩,是纏不上的......您上次來,我不是就說過了嗎?”月老有氣無力地反駁道。

如果是別人,他大可以將這理由義正言辭的說出來,可來者卻是堂堂的司法天神......他如果想,這紅繩想不纏上都難。

“快點交出來。不要想着去皇帝大帝處告狀,不然,我死不了,你死。你不會想要我和你講道理吧?”楊戩手一招,兩刃三尖刀便被其緊緊握住。

見此,月老知道自己說再多都是無用。

為節省神力,他搬來梯子,爬上去,從最高的地方抱下一個刻着‘六’字,裝飾精美的鐵箱,遞給楊戩。

“泥人不能出香火琳宮,不然可能會碎裂,姻緣盡斷。”月老提示道。

“我當然知道,這不只是有可能嗎?”楊戩看了眼手裏快要裂開的凡人雕塑。

“接下來,就請你把他們再放回去。”楊戩打開鐵箱,將手上的泥人放進去,變化為紅繩,密密麻麻的將兩個泥人纏成一團,然後再變化成艾德曼合金......金剛狼的爪子就是由這種金屬製成。

再然後,楊戩分身法力耗盡,猝。

鐵箱掉在地上,哐當一聲。月老滿頭黑線,一臉懵逼。

......

......

藝江南天景文苑“樓王”五層,路夢遙橫七豎八地躺在柔軟的藍白色大床上,淺藍色被子一大半落在白色大理石鋪成的地板處,白色枕頭蓋在她的頭上。

她拉下枕頭,微微動了動黝黑的睫毛,跟着又沒有了動靜,天花板下的水晶垂鑽吊燈精美華貴。

不一會兒,路夢遙終於勉強睜開月牙眼。天庭沒有夜晚,神仙很難感受到孤獨悲傷,這點在升天時就尚為稚女的天慶公主身上表現的最明顯,所以王母娘娘對她寵愛有加。

清冷黯淡的月光讓路夢遙很不習慣,她下意識地又閉上眼,然後嘗試着再慢慢睜開。

路夢遙正前方裝着一台100英寸的掛牆式電視,旁邊紋路精美的床頭柜上放着台正在無線式充電的華為Mate50Pro。手機突然開始劇烈抖動,來電顯示人為“母后大人”,來電鈴聲極其陰間。

Baby

你媽媽一直說我老土

我就找了村口王師傅燙頭

她就不會再來拆散我倆

Mylady

殺馬特殺馬特

洗剪吹洗剪吹吹吹

……

突然鈴聲停止,100英寸的大屏幕上出現王母娘娘,她正端坐在淡白色雲霧圍繞的金色鳳椅上,表情呆板眼神嚴厲,“路夢遙!起床了路夢遙!月亮都曬到屁股了!”

“路夢遙是誰啊,別打擾我睡覺。”她翻個身繼續睡。

王母娘娘輕聲說:“路夢遙就是你呀。”

突然路夢遙從床上猛地坐起,揉了揉雞窩似的長發,又從床頭柜上拿起鏡子照照,心想我這是穿越了?她走到落地窗旁拉開窗帘,深夜裏的城市閃爍着色彩斑斕的光芒。

這個世界簡直比天宮還美!落神台真是跳的值了!如果能重來我還要跳一次!

王母娘娘解釋道:“你現在所身處的世界名叫中華人民共和國,這個世界原本相當落後,可在共產黨英明神武的領導之下,僅僅用了百年時間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繁榮程度甚至超越了天庭。桌上有本書,看見了嗎?”

路夢遙將書拿到手中,書名是《現代優秀女性的自我修養》。

她翻開第一頁,正上方赫然印着一排大字——做魅力四射的女人,怎樣穿衣打扮才能吸引男人

第二頁——高貴女性該培養怎樣的性格氣質

第三頁——如何鑒別渣男與低價值的男人,鎖定人類高質量男性精準下手

第四頁——不要因為寂寞談戀愛,寧願高質量的獨處也不要低質量的社交

……

“這都什麼呀!”路夢遙不理解,書中內容幾乎和四書五經三從四德相悖,若放在以前,寫這本“禁書”的人會被處以絞刑或者浸豬籠吧?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只有學會了這些,你才能融入這個世界,成為一名優秀女性。在你找到敖夜之前,先試着融入這個世界吧,不然人只會把你當成女神經,母后還要陪你父王去賞花呢,拜拜。”

旋即屏幕關閉。路夢遙丟掉《現代優秀女性的自我修養》,轉身從邋遢女的形象大改成簡約御姐范兒。一招金簪出現在她手中,呼:“神力無極”,場景便轉換到商業街的女廁所里。

她推開廁所門緩緩走出,一件淺色的背心加白色闊腿褲清爽又幹練,小蠻腰處沒有一點多餘的贅肉。黝黑的披肩長發在燈光下泛着點微黃,末端還有點小卷,鑲嵌着碎鑽的金三角耳墜反着耀眼奪目的光芒。

路夢遙身後的廁所門被另一名女性緩緩推開,她兩手兩腳像螃蟹一樣從路夢遙身旁經過,“廁所里擺什麼pose,有病吧。”她用怪異的眼神看着路夢遙,瞳孔瞪地可以裝下兩個雞蛋,而後慌不擇路的溜掉。

路夢遙呆住,強顏歡笑着對鏡頭說導演請把這幕掐掉,我演的是女神不是女神經。

她在商業街外昂着頭瞪着眼四處閑逛,在一家名為“燒烤啤酒入口”的夜市鋪子前靜立。

以白毛刀疤胖子為首的一夥黑社會正在飲酒,淺黃色圓木桌上擺着五六瓶青島啤酒與鐵色的大盤子,盤子裏套着白色膠袋,袋子裏裝着五十串灑滿辣椒粉的豬腰肝。

穿着花色格子襯衫的瘦小男人一口勒掉木簽上的豬腰干,滿嘴都是辣椒粉。他用牙齒咬開啤酒蓋,阿諛奉承道:“胖爺,感謝你這段時間對小弟的照顧,必須得敬您杯酒。”

白毛刀疤胖子微醺,連連擺擺手,“不用!幫小舅子忙應該的,要謝就謝你姐吧,她已經答應嫁給我了!”花色格子襯衫男人頓時呆住。

此時路夢遙揚起頭走進酒吧,以傲嬌的步伐踏上紅褐色瓷磚地板,烏黑秀髮悠揚飛舞。

所謂女神就是無論在哪裏都是眾男人矚目的焦點。有一桌的年輕男人看得愣神,覺得嘴旁的串燒青菜突然不香了,她女朋友狠狠揪着他的耳朵把頭硬扭回來。

白毛刀疤胖子:“我和你姐的婚事是應該仔細考慮清楚。”

路夢遙自來熟的坐在白毛刀疤胖子對面,小弟們識趣地讓開位置,有名小弟還驚地摔倒在地,用右手四指扣着下巴。

她不屑地嗤笑一聲。這名小弟拉着白毛刀疤胖子強壯且寬闊的臂膀,露出雙色球中了五百萬的老賭狗神情激動地說:“她對我笑了,有女人對我笑了!還是個美如天仙的女人!”

白毛刀疤胖子扒開他的手,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用英國女皇加冕般的語氣優雅地說:“滾。”

路夢遙將鼻子湊近香氣騰騰的麻辣豬腰肝,像米其林五星廚師那般嗅了嗅,露出行走在撒哈拉沙漠中將要渴死的人喝到一大瓶可口可樂時的享受表情,以可憐小貓的眼神盯着白毛刀疤胖子。

不知怎的他嘴裏緩緩吐出“你想吃請隨意”的句子,緊接着路夢遙大快朵頤,將桌上的豬腰肝一根根全部掃盡,自顧自地開了瓶酒暢飲,像極了電視劇里黑道頭子的女人。

白毛刀疤胖子去廁所解手,在隔間裏從內衣包掏出一瓶強效安眠藥,倒了片藏在手中,回到餐桌時悄悄將葯放進酒中遞給路夢遙,她接過杯子,微黃色酒中由下而上地冒着咕咚咕咚的氣泡……

路夢遙以洞察一切的眼神看向白毛刀疤胖子,他被盯地露出了小女人才有的羞澀,心想這tm不是愛情公寓裏的睡眠泡騰片嗎?出現在一本正經的小說里合適?!

路夢遙摸着肚子揚起頭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一飲而盡,然後獃獃地問“還有嗎?”

白毛刀疤胖子愣了一會兒,拿了瓶酒用牙咬瓶蓋卻把牙崩掉了,只能忍痛用開瓶器開瓶酒恭敬地給她遞過去。

路夢遙接過酒,像藝術家鑒賞珍品瑰寶那樣打量着酒,道:“我說的是葯!有就趕緊拿出來!”

整個“燒烤啤酒入口”的人目光齊刷刷向她看齊,白毛刀疤胖子囧,像商店裏被抓住的小偷那樣苟且地拿出內衣包里的葯。

路夢遙一把將其抓住,扭開白色蓋子抖動瓶身上畫著白色骷髏頭的藥瓶,將藥片沿着啤酒口子一片片倒下去,全部倒盡后她將藥瓶隨意一丟,抬起酒瓶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謝謝款待。”路夢遙對驚成木雕的白毛刀疤胖子說完這句話後起身走出店外,這時他卻突然領着小弟們衝出店鋪,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路夢遙根本不急着掙脫,她語不急氣不緩地道:“這裏很多人呢,你確定要這麼做嗎?我該打110是嗎?”

路人們全部停下腳步,如天兵天將般盯着白毛刀疤胖子,他頓時啞口無言,額頭直冒冷汗,小弟們惶恐地蜷縮成一團。

路夢遙道:“你還不鬆手嗎?”就在他正想鬆手之時,余章如職業運動員般撞開這條線,牽起她的手沒頭沒腦地跑路,就像是幼兒園放學時弟弟拉着姐姐的手跑在買棉花糖的路上。

白毛刀疤胖子欲追卻沒有理由,表情扭曲的像是黑白灰三色大轉盤。穿着花格子襯衫的小弟笑如繁花地說:“這倆熊孩子,別說,乍一看還真配。”

黑暗如深淵的天空落着花灑般的繽紛小雨,高達十米的路燈發出昏黃色的光照耀着它們,宛如落日餘暉,真實世界夢幻似仙境。

路夢遙想罵他沙幣,說事我都已經解決了你這時候出來裝什麼英雄救美,可余章卻伸直右手抬起四指搶在她面前道:“你別說話我很趕時間聽我講就好!你這小姑娘怎麼回事?不知道大晚上的一個人很危險嗎?以後千萬別那樣。我今晚必須‘熬夜’重上黃金大神之位,就先走了你自個回家吧拜拜。”

余章把黑色帽子拉到頭上,弓着腰手叉腰包的背影給人一種落寞的孤獨感,可在路夢遙的瞳孔中他卻彷彿是一隻離群索居心懷善良與正義的獨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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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慶塵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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