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染上星空的色彩
“聰明人的特點在於行為可預知。理智排除了瘋癲、混亂和衝動帶來的可能意外。”
“對於祂而言,這反而是弱點。命運的分支越少,篡改歪曲因果就愈加容易。”
“這一切的佈局的開始,比你想像的要更早。”
看着面前聽到墮落者臉上由衷地泛起崇敬而幸福神色的肖純鈞。阿萊克賽的笑容依舊,只不過狡黠之外,蘊含了些許莫名的意味。
“早在兩年多之前,神祇的使者就已帶來了神諭。”
“神諭中,偉大存在許諾麗夏夫人會為羅森大人誕下子嗣,這讓本已絕望的領主看到了希望。罪孽深重,遭受詛咒的,本已要斷絕的羅森血脈繼續延續的希望。”
“代價是整個羅森領及領民的靈魂,所有的一切都將作為竊運者降世的祭品。他必須按照竊運者的要求在特定時間內離開。”
“羅森大人嚴詞拒絕,但是自從那日聽到神祇的名諱,瘋狂的囈語耳畔日夜響起,沒出幾個月,他便最後墮入瘋狂,血脈繁衍和家族傳承的執念最終壓垮了他的驕傲和良知。”
“作為羅森領主,他的首肯讓竊運者輕而易舉地篡改了所有領民的命運。弗拉諾·阿德勒·羅森!羅森領的最後一任領主!名副其實的領民屠夫!”
“可笑的是,屠夫也會於心不忍,他居然想盡辦法要補償待宰的羔羊,讓他們吃好穿好,難道靈魂就會更加美味?更能取悅吾主么?這是何其軟弱,何其偽善。”
阿萊克賽自顧自地講個不停,此刻的他不像片刻之前混亂而褻瀆,雖然還是隻言片語,但明顯聖錐溶液在惡魔墮落的侵蝕下保住了他的理智。
沒有輕易打斷他,肖純鈞始終覺得恢復理智的阿萊克賽還有交涉的可能性,阿萊克賽批判中偽善而軟弱的羅森大人,何嘗不是他本人的寫照。
又是什麼苦衷,讓阿萊克賽放棄了自己的自尊和良知呢。
“那你呢?你又向偉大的祂祈求了什麼恩賜”肖純鈞適時提問。“偉大的祂也允諾降下神跡,修正了你不公命運么,讓你完成夙願?多麼仁慈的神啊。”
肖純鈞萬分無奈,明明還有一絲理智思考的空間,但是情緒,行為,語言卻完全被墮落者的權柄篡改,彷彿身體存在另一個人格,一個邪教信徒的人格。
“你不了解我,當然畢竟前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有點苛求你了。順便一提,作為主持獻祭的地上聖徒,我需要知道自願獻祭的信徒真名,我在和誰講話?”
阿萊克賽好奇竊運者神諭中這來自異位面的神秘純白靈魂真身。
肖純鈞正常人格下意識擔心真身被他人知道,目光看向了埃德的方向。
“沒關係,艾爾多利耶斯的傀儡的聽覺早已被梵塔黑域所屏蔽,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不會對你有影響。”阿萊克賽的嘴角再次掛上狡黠的微笑。
馬上都要被獻祭給偉大的神祇,這時候有影響又如何呢,讓這些偽神的傀儡聽到又能如何。肖純鈞的邪教徒人格不自覺的想到。
現在邪教徒滿腦子都是趕快為邪神獻祭的鬼想法。在邪教徒人格主導下,肖純鈞激動地渾身顫抖不止,他內心是如此的急切,彷彿幸福而崇高的事業即將達成。
但是主持獻祭的地上聖徒絲毫沒有提前開始的意思,這讓邪教徒人格感受到了一絲慍怒。
肖純鈞正常人格無能為力,邪教徒人格牢牢掌握了身體的主導權,
主人格只能以旁觀者的角度看着自己露出對邪神獻祭的痴迷。
“聖徒大人,祂的信徒名為肖純鈞。”
“嗯,少見的姓名,該說不愧是來自異位面么。信徒肖純鈞,在獻祭之前作為祭祀的我要宣揚吾主的神跡,你當虔心聆聽,一字一句都不可錯漏,這也是偉大安排的一部分。”
“謹遵聖徒教誨。”邪教徒人格主導下肖純鈞滿臉虔誠而期待。
阿萊克賽安撫完肖純鈞,開始向虔誠的信徒“佈道”。
“我們說到哪裏了,對,你問我偉大的竊運者是否直接修正了我的命運。”
“答案是否定的,那並不是我向偉大神祇所祈禱的。”
“波羅巴克家族自食其力,不會假借他人之手。哪怕是偉大的神祇。”
“取而代之,我向偉大的祂祈求了恩賜一個機會。”
“波羅巴克家族追求完美,十全之人行十全之事。”
“所以我祈求一個變得完美的機會!”
阿萊克賽神色激動而興奮。肖純鈞此刻毫不懷疑,阿萊克賽將成為家族歷史上第一個完美之人。只不過這代價過於沉重了。
竊運者的地上聖徒,主持降世獻祭儀式,未來教團的首腦,聽上去風光無限,但是墮落者的因果又豈是這麼好沾染的。不要質疑神祇的力量,更不要相信祂們的慈悲,何況那是一位邪神...
主人格的思路戛然而止,邪教信徒人格出手打斷,腦海中他被禁言了。
“只有完美的阿萊克賽·波羅巴克才能復興波羅巴克家族。我必將做到這一切。”
“我為自己曾經褻瀆的想法感到懊悔,偉大縫合因果的竊運之神,您又何須欺騙我這微不足道的凡人,只不過您的方法過於駭人,愚笨的信徒未能洞悉您的意圖,”
“偉大存在的恩賜與祝福、遠古祭壇溶解的生物質、艾爾多利耶斯鷹犬之力,這竟然就是完美的平衡之道。血繭之中我曾信仰動搖和褻瀆神明,現在虔誠懺悔。”
肖純鈞已經搞明白了阿萊克賽墮落的原因。
在一場重大變故之後,波羅巴克家族不可逆轉的走向衰敗。阿萊克賽作為末裔,一直以復興家族為目標,秉持着家族的訓誡,力圖成為完美之人。
可惜命運開了個玩笑,貴族末裔時至中年仍未出人頭地,流落偏遠的羅森領擔任領主衛隊長。每日流連酒館中消沉不已,但依舊自命不凡以血統為傲。
直到那一日,墮落者的觸手讓死灰復燃,阿萊克賽看到了實現夙願的機會。
但是這樣真的值得么。肖純鈞聽聞共神會高序列的聖物有不止一種可以還原迷霧中的真相,成為墮落者的聖徒遲早為教會所知。
那麼阿萊克賽面臨的就是教會不死不休的追殺,何談恢復家族的榮光?還是說哪怕是邪教團中的權勢也是阿萊克賽的追求么。
肖純鈞再一次看不懂眼前的男人。印象中,雖然善妒,但是並不愚蠢,也稱不上卑鄙或者殘忍。他究竟為什麼這麼做?
罷了,品行性格這又有誰說的好呢,畢竟肖純鈞上一個偶像可是領民屠夫:弗拉諾·阿德勒·羅森
看着肖純鈞再次陷入沉思,阿萊克賽滿意的上揚嘴角,發出了由衷的喜悅,他繼續佈道,內容由自己變為了竊運者的五次神跡。
“偉大的主陷入沉睡太久了,祂的權柄無法干預現實,但是好在先驅指明了神明遺物的線索。愚蠢的里葉斯的走狗如約帶來了竊運者的遺物。那是一小截神明的遺蛻。”
“我吃下了神明的五節遺蛻。獲得了五次施展權柄的機會,縫合因果,竊取命運,恰逢其會,巧合詭奇,無所不能。”
“按照偉大存在的神諭依次施展權柄。”
“融合惡魔心臟!祭壇憑空現世!放逐聖裁天使!囚禁神恩騎士!洗腦異域靈魂!”
“敵對但無能為力的見證者、偽神傀儡母體的無垢子宮、異位面虔誠信徒的純潔靈魂、吞下神明遺蛻的地上聖徒。這才是真正的獻祭儀式,之前的不過是對偽神鷹犬和傀儡出手的欺瞞罷了。”
“一切都在吾主的萬全之策中!”
阿萊克賽此刻高舉雙手向祭壇致敬,肖純鈞的邪教人格也下意識想要跪拜,但是無奈傷勢過重,他移動不得,只能抱着嘉芙蓮遠遠地向祭壇致以崇高的敬意。懷中的可人兒呼吸均勻而平穩。
“讚美真神。那麼我的降臨也是偉大存在的旨意么。”邪教人格開口詢問。
“很遺憾並不是,千百年前竊運者也是偶然窺見了命運,你贏得了祂的關注,但你的降臨有另外的原因。別遺憾,這並不是說明你不重要,恰恰相反你的靈魂是最重要的祭品。”
“獨一無二。”在阿萊克賽狡黠的目光中,邪教徒人格感受到了至高無上的光榮。
阿萊克賽再次開始了他的佈道。聽着對方的宣講,肖純鈞終於明白,穿越以來的諸多惡戰,里葉斯饗宴、教會斬首戰乃至於此前布拉德禁林遭遇不測,都是因為自己而起。
與其說自己是不斷被捲入了惡魔事件中,倒不如說惡魔事件都是圍繞自己而生。厄運在穿越的一刻就已命定,周圍的血肉註定腐爛枯萎。
這個世界與藍星處於絕對異面,時間流向和空間互斥相反,類似於符號相反的相對象限。***事件后(無法辨別的聲音,腦海中無法形成概念),兩個世界運行的軌跡發生了重疊,原本相互不關聯的生命和靈魂有了交流的機會。
穢星現世污染星空后的每3個千年,異位面純潔的白色靈魂就會被耦合的世界裂隙所吸引,降臨於世。
他們的靈魂是承載異端信仰的最佳載體,也是墮落者降臨的絕佳捷徑。肖純鈞對於任何墮落者而言都是一等一的祭品。
邪教團的信徒多少都可以,女性神恩騎士不算稀少,任何教會之人都是墮落者的仇敵。但唯獨因世界耦合而吸引來的純白靈魂可遇而不可求。
特殊的權柄讓竊運者能夠捷足先登提前佈局,但是自從降臨於世的那一刻所有墮落者和邪教徒都會開始圍獵肖純鈞。
雖然沒有竊運者這麼精準地窺見命運,但是其他墮落者都能多少感知到他的存在。找上肖純鈞只不過是一個時間的問題。
厄運之子肖純鈞會害死周遭的所有人,而他註定的命運就是徒勞掙扎然後成為墮落者的彩頭,開啟下一輪更加黑暗的紀元。
肖純鈞內心已經不能用絕望來形容,他心如死灰,彷彿看到了自己的結局。片刻之前還想要奪回身體的主導權和阿萊克賽交涉。
但是現在想一想,也許放棄抵抗接受命運是更理智的選擇,如果結局註定是悲慘而痛苦的死亡,又何必徒增許多無端的掙扎,惹人嗤笑呢。
只是可惜了無辜的羅森領民。但是自己現在死去,某種程度上挽救了更多無辜的生命,比如,出發前往阿瑞斯教會復命的寇姬,以及離開領地採買醫療物資的母親和瑟琳娜。
何樂不為?看着肖純鈞眼神中儘是痛苦與掙扎,阿萊克賽滿意地笑了。
“我說過所有因果都已收束,偉大存在降臨的一切必要條件都已具備。偽神走狗在那裏無力的看着,純白靈魂虔誠信仰吾主,吞下神明遺蛻的我更不會破壞這儀式。”
“神明遺物的力量已經耗盡,我再無力篡改因果。我現在必須謹防墮落者降臨儀式出現意外,一個足以打斷偉大存在降臨的意外。”
“你是寶貴的祭品,靈魂的顏色至關重要。如有意外,純白不再,偉大存在降臨的計劃就將終結”
“思維被禁錮沒有辦法主動崩潰,異位面純白靈魂不會主動玷污自身。”
“但萬一外力污染呢?”阿萊克賽無聲狂笑目光聚焦。
“比如,染上星空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