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弱小皆罪
腦海中這麼想着的時候,異變突生。
順着脊柱的皮膚宛如針扎,心臟彷彿被名為恐慌的無形之手緊握,胸口的傷痕滾燙灼燒。肖純鈞感受到了劇烈的危機,關乎生死,來自背後。
身體瞬時反應,推開攙扶着的嘉芙蓮,後者目光驚訝片刻旋即明悟,兩人向兩旁的地面撲倒。
巨大的黑影伴隨着以其中心軸、向四周均勻擴散的圓錐狀雲團,從兩人間縫隙一閃而過,二人堪堪躲閃過致命的攻擊
攜帶普朗特-格勞厄脫凝結雲的黑影扎入地面的瞬間,地面塌陷,碎石崩射,金鐵相擊。
肖純鈞下意識明悟,原來聲音的速度是如此之慢,直到二人被飛揚的塵土籠罩,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宛如哀鳴的尖嘯聲才姍姍來遲先後傳來。
普朗特-格勞厄脫凝結雲,還有另一種通俗的說法,音爆雲,攻擊襲來的速度無疑已經突破音速。
肖純鈞掙扎着想要起身,但四肢此刻脫力,無論如何搖頭都無法驅散腦中的眩暈,五臟六腑移位,彷彿被碾路機碾過,他的耳朵滲出絲絲鮮血,嘴裏充斥着甜膩鐵腥味,止不住地想要乾嘔。
很明顯即使沒有被黑影直接命中,巨大衝擊波仍然造成了成噸的傷害。
猜猜肖純鈞吐槽了什麼?
大炮打蚊子,沒錯,他感覺自己就是那隻蚊子。不敢想像被直接命中是何等凄慘的下場,巨大的動能和熱能直接分解為細胞?然後血肉煙花一樣凌空綻放?
如果不是無痕者藥劑和復蘇祝福禱告儀式,肖純鈞肯定自己已經死於非命。
“嘉芙蓮?嘉芙蓮...”對方沒有對他的呼喚作出應答。
萬物皆沉溺於星空迷夢的神祇恩惠,施展后的精神反噬會讓神明眷屬陷入虛弱,加上巨大的衝擊波,嘉芙蓮身下滲出一灘血泊...
肖純鈞不敢想像最壞的結果,餘光瞟着嘉芙蓮的方向,他強忍着前往施救的衝動,緊盯着面前塌陷的深坑。
使役陰影的惡魔的行動不應該更加詭秘么,你們還真是喜愛這種拉風的漫威式登場,相信自己和嘉芙蓮入場的瞬間就被察覺,對方一直裝死忍耐到現在還真是讓人不解。
費恩毒液和火荊棘神諭異常致命,但是注意,這只是針對污穢者。襲擊瞬間肖純鈞已經理清了前因後果,沒錯,他抽中大獎,這場狩獵行動的正主就在II號目標。
在場的如果是任何其他神恩騎士恐怕都會露出驚詫的神情吧,可惜自己一開始就不相信所謂的拉敏西斯測試和沃斯迪克斯吊墜。
一個嗝屁的教皇老頭髮現的規律和裏面有一小塊爛肉的項鏈,肖純鈞才不會相信,實踐的哲學觀告訴他,只要沒有親身經歷的都是虛假的。
煙霧散去,一道身影立在轟擊點中心,上身赤膊,下身着甲。
巨大帶狀的灼燒傷痕纏繞腰身,作為界限。
黑紅的血液伴隨着熒光綠色的膿毒從雕紋的盔甲表面滲透滴落,盔甲的金屬與肌體融合一體,血管遍佈表面扭曲蠕動,不時有惡臭的肉塊和器官從縫隙中掉落地面。
本該刀劈斧砍荷爾蒙爆表的肌體不見蹤跡,頸肩以下的皮膚全部被生剝,赤紅的肌肉暴露在空氣中,無數臟器活了過來鑽出了腹腔,肋骨尖端長出鋒利骨刺扎破身體高聳。
猩紅的水晶嵌入了胸口,周遭遍佈劇毒膿皰,相連的血肉沸騰翻滾,滋滋作響,潰爛冒泡流淌出熒光綠色的膿毒。無數網絡的水晶脈絡以惡魔心臟為核心勾勒身體表面。
使役陰影的惡魔手中是一柄長戟,通體黑曜石的長戟。
可以想像製作的光景。
玻璃光澤的暗黑寶石從洞穴深處被整塊發掘切割,而後被敲擊雕琢削下塊塊殘料,直到塑造出武器的雛形,而後膿毒腐蝕進一步修整造型。
詭異的陰影彷彿實質般的液體在長戟內部流淌,仔細看,黑色液體是無數囚禁哀嚎祈求的人形組成,嘈雜的不詳氣息彷彿墮落者的囈語充斥耳畔,陰影的觸角纏繞其中。
“我試想過無數可能,唯獨你出現在這裏不在考慮之列。”
“我也是,咳咳。”
“看來我們各自都有些遭遇。”
“顯而易見,咳咳。”
相比波瀾不驚的簡短回答,肖純鈞的大腦不止一次因為過於震驚而宕機。雖然想到了惡魔有可能規避拉敏西斯測試,但他實在沒有想到是這種方式,或者說面前站立的為什麼是這個存在。
事情的來龍去脈再次陷入迷霧,教會千百年間總結的惡魔對策規則頻頻被打破。
肖純鈞問出了那句憋在心頭許久的話語。
“阿萊克賽隊長,究竟發生了什麼!?”
阿萊克賽,羅森衛隊的第一衛隊長,羅森領主的心腹,訓練時總喜歡赤膊上陣。以貴族末代血脈和黑龍堡無雙流戟術為傲,里葉斯饗宴護衛羅森領主,隨後與領主及第一衛隊失蹤,推測與惡魔勾結,潛逃或被殺。
對方的信息剪影在腦海中閃過。對了,他還曾擠兌老爹覬覦寇姬,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祂必然誕於塵世,人類貪婪導致自我毀滅。祂不可言,不可聞,不可念。腦海中輕微回憶起祂相關概念,就會被對方察覺詛咒,而後陷入癲狂和混亂的深淵。不要追問任何,為了你好。”
阿萊克賽語出驚人,喪失邏輯的囈語,牽扯出一位墮落邪神。
“墮落者的遺物是一場陰謀,羅森領的血肉只是添頭,拼圖的最後一塊殘片已經湊齊,因果循環收束回歸,祭品已經獻於祭台,祂的降臨已經不可逆轉阻止。而我奏響了人類毀滅的序曲。”
阿萊克賽言語中儘是瘋狂與恐懼,聲音微微顫抖,歇斯底里。
“羅森那個叛徒呢,他背棄了貴族的誓言出賣了領地和領民應該被絞死。”
“不對,我好像也是叛徒之一,是我為羅森大人引薦了那個巫婆,將大家拖入了深淵。”
“不對,我沒有背棄人類,自始至終都是都是為了光復家族的榮耀,為了超凡的力量。”
“不對,我拒絕過,人類的尊嚴怎可與惡魔為伍,那是何等的骯髒與不潔。”
“自從聽聞祂的名諱,嘈雜混亂的低語一直折磨我,誘惑我。”
“我沒有背叛任何人,沒有,沒有,他們不能枉死,家族不能斷送在我的手中。”
“對,為什麼要向卑賤的里葉斯獻上信仰,偏執狂疑心病的腹黑女,從不回應我的祈禱。只有偉大的祂才能配得上我的虔誠。
“我怎麼在這?對是祂的旨意!折返到教堂帶走遺物和心臟,回到神安息墓地和新生產房!”
“沒錯!祂降下了神啟!為了力量不惜代價!在這個世界弱小皆罪!”
“以偉大的波羅巴克家族之名,阿萊克賽·波羅巴克向您獻上最後的祭品,偽神傀儡的腹腔子宮和異位面純潔的白色靈魂。”
他高舉雙臂向宮殿遺迹致意祈禱。畸形的黑羽肉翅的虛影憑空降臨,折翼虛掩阿萊克賽,一絲墮落者遺留的力量回應了祂的信徒。
肖純鈞毛骨悚然手腳僵冷如墜深淵,阿萊克賽已經徹底陷入瘋狂。“異位面”!!!阿萊克賽失心瘋的話語居然輕易道破了自己的穿越由來。“純白靈魂”!!!布拉德消散前也曾這麼形容過自己。
驚懼和疑竇心中突生。看來自己的穿越並非意外,不知不覺間自己早已身處巨大的陰謀之中。
里葉斯饗宴、魔魘小隊、無痕者、II號目標、膿毒寄生蟲群、嘉芙蓮和自己,一切都遵循命定的巧合走向了最終的終點。
充斥惡意巨大陰影在覬覦自己的靈魂,對方瘋狂的信徒正計劃獻祭自己和嘉芙蓮。
“交涉還有可能么?”片刻之前還保有理智對話的阿萊克賽給予了肖純鈞幻想。
“當然,歌頌祂的偉名吧,獻出靈魂恭迎神祇降臨。”幻想被無情擊碎,阿萊克賽緩緩走到肖純鈞面前,他幾乎動彈不得,只能看着對方几乎狂熱地雙手高高舉起長戟。
身受重傷動彈不得,肖純鈞閉上了眼睛,彷彿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阿萊克賽的長戟迅速斬下,肖純鈞猛然向左翻滾躲避,危機預警讓他即使閉目也能準確預計刀鋒到來的時間,善加應用刀下求生不成問題。
可能是沒有想到引頸受戮的祭品突然躲閃,也有可能是墮落者侵蝕了他的大腦讓他沒法快速反應,阿萊克賽動作過大,一時失衡,沉重的黑曜石長戟劈入地面,阿萊克賽沒能快速連段攻擊,動作獃滯,神情瘋狂。
戰場上失衡就意味着死亡。肖純鈞不經想起了老爹訓練時的告誡,正常狀態下的阿萊克賽絕對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黑龍堡無雙流戟術本就以相互銜接的密集攻擊見長。
一時失衡對於獻祭者和兩個動彈不得的祭品來說可能沒有影響,但是對於生死搏殺的戰場就不一樣了。
“埃德加拉斯!就是現在!”早已潛藏埋伏過來的埃德應聲而動,直衝阿萊克賽。
此刻肖純鈞反而希望埃德不要搞出什麼太華麗的大動作,但是鑒於之前遭遇膿皰寄生蟲群后洞穴內的地動山搖,他已經不抱有太多希望。
自己或許不要緊,但身負重傷的嘉芙蓮絕對經不起任何波及了,他死死抱住嘉芙蓮,用身體為懷中呼吸微弱的可人兒阻擋即將到來的交鋒餘波。
預想之中的衝擊波沒有到來,阿萊克賽彷彿靜止,肖純鈞回身望去。
聖裁天使加百利的虛像浮現。這偉大的天使遮目而立,左手持聖裁天平,右手持斷罰神劍,裁判世間。宛如實質威壓重達萬鈞讓人不敢直視,不自覺想要虔誠地附身跪拜。目之所及皆為聖光照耀,艾萊克賽俯首彷彿定身一般無法動彈,黑色的煙霧不斷從體內冒出。
埃德背負六扇純白羽翼從天而降,聖環籠罩周身,魔魘盔甲的樣式發生改變,珍珠白色閃耀陣陣銀光,原本裝飾的十七神柱寶石消失不見,化為了象徵聖裁天使的三顆巨大的海藍寶石,教會歷史與驅逐惡魔的聖紋浮雕彷彿活過來一般重新構圖為加百利末日審判。
天平失衡!宣判有罪!聖劍神裁!執行處刑!埃德浮於空中,裁決命令下達,他雙手持握聖劍,向罪人象徵性揮下,一道道耀眼的聖錐從空中接二連三的降下,一次次刺穿了跪拜受審的阿萊克賽。四十七此之後,阿萊克賽被徹底釘死在地面,身體構成了一個卍字符。奄奄一息。
神賜恩惠:神明御下的律法審判
名為埃德加拉斯·多爾的存在得到了艾爾多利耶斯眷顧,絕對純潔的心靈做出絕對公正的裁決。區別於其他神祇恩賜,僅有埃德一人獲此殊榮,而作為神祇眷屬的存在的他所能施展的也不再是神明權柄的折射。審判之神派遣座下的聖裁天使撕裂現世化身助力,更賜下了聖裁萬物的神聖武裝。
正直的艾爾多利耶斯,最仁慈而最殘忍的神祇!釘死罪人卻不直接斬殺,祂衷心期待罪人的贖罪與懺悔。墮落者的污染即為原罪,混亂與瘋狂無可救藥,褻瀆與污穢不可逆轉,這留下奄奄一息的仁慈何嘗又不是一種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