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不祥的預感

凌晨五點，補充團先頭部隊第一營以及配屬作戰的戰車排開始陸續渡過浮橋，在撈刀河北岸建立陣地，同時陸思誠也駕駛他的維克斯水陸兩用戰車從浮橋下游一處淺灘駛入，成功渡河。

到了橫坑這邊，已經無限接近戰場邊沿了，遠處來自各個方向的槍炮聲和爆炸聲不絕於耳，幾乎一刻都沒有停歇，日軍大口徑火炮的轟響如同驚雷般震耳，曳光彈穿梭在已經微明的天空中，就像是這個混亂夜晚中最後的流星。

現在是夏天，站在撈刀河邊，看着河水流淌，早晨的河風吹拂，本應該涼爽愜意，但從遠處戰場上飄散而來的強烈的刺鼻煙味混雜着鮮血和屍塊的臭味，讓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味道，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燥熱籠罩着每個戰士的身體。

耗子派去北邊153號高地附近偵察的戰士還沒回來，但浮橋這邊和169團團部的電話聯絡被切斷了，補充團的電台也和169團失去了聯繫，也不清楚是169團轉移了團部，還是153號高地已經易手。但從北方傳來的嘈雜槍聲和爆炸聲看，153號高地一定還有中國軍隊在堅守。

齊恆站在浮橋南端一處小小的隱蔽所門口，稍稍掀起帽檐，抹了一把額頭的細小汗珠。

“團長，電話和電台都試了，169團還是聯繫不上，陳浩已經派出第三批偵察兵了，這次是他自己帶隊，我們還要等嗎？”團副上官有浩從隱蔽所鑽出來，後面跟着57師負責保護浮橋的那個孫上尉和幾個傳令兵。

齊恆抬起左手，擼起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錶盤，然後又望向北邊在炮火之中還在進行激烈戰鬥的春華山戰場。

“不能等了，讓一營渡河完畢后開始向153號高地南側攻擊前進，如果遇到敵軍可以直接開打，告訴洪亮，這次戰鬥敵我情況完全不明，所以他必須要穩，以和友軍建立聯絡為主要目標，”齊恆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一營渡河后，祝古盛二營和迫擊炮連開始渡河，接手並鞏固一營的北岸陣地，徐光輝三營和團部暫且留在南岸，這座橋不能丟。”

“是！”上官有浩嚴肅的應道，聽到齊恆命令的傳令兵們快速奔向三個營的位置，將新的命令傳達給了三位營長。

“上官，二營渡河之後你也去北岸，祝古盛營新兵最多，你幫着照看一點，耗子回來的話讓他第一時間來找我彙報。”齊恆又補充了一句。

“明白。”上官有浩點了點頭。

“對了，孫連長，”齊恆又向北邊張望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麼，把目光投向了那位57師的孫上尉。

孫上尉連忙挺起胸膛，肅然看向齊恆：“在！長官有什麼吩咐？”

“你不用這麼嚴肅，”齊恆擺了擺手，示意他放鬆一點，然後似乎是不經意的問道：“現在聯絡不到57師的師部，你們169團也聯繫不到，你們在參戰前有沒有講過遇到這種情況，失聯的小部隊和被打散的散兵應該去哪裏集結？”

孫上尉愣了一下，很快回答道：“回長官，瀏陽縣城。入夜時候團部那邊打來電話，說是軍部的命令，凡是74軍所屬部隊，無論是整建制撤出，還是因戰事失利與長官散失的散兵，都必須返回瀏陽縣城歸建，違者以逃兵論處。”

齊恆腦海中很快就浮現出了瀏陽縣城的位置，瀏陽縣城在春華山的東北方向，是74軍來時的一個據點，補充團在從江西趕往長沙的路上還經過了瀏陽，只是沒有停留，以補充團現在的位置，西退長沙和東退瀏陽的距離都差不太多，於是齊恆略一思索，就朝上官有浩招了招手：

“上官，你過來一下。”

孫上尉看出齊恆有話要說，非常識趣的後退返回了隱蔽所，給齊恆和上官有浩留出了談話的空間。

“團長，有想法？”從齊恆剛剛的問話里，上官有浩已經聽出了些許意思，於是直接了當的問道。

齊恆點點頭，稍稍壓低了聲音：“這仗打得太亂了，咱們趁着天黑趕過來，兩眼一抹黑，敵人在哪，友軍在哪全都不知道，總得想想退路。”

“我知道，未戰先怯是兵家大忌，咱們老兄弟一起打過不少硬仗，都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自願出來當兵打仗，最不怕的就是個死字，但是今天這仗我心裏有些沒底，團里這兩千號弟兄，不能打個糊塗仗，多少留條後路。”

看到上官有浩眼鏡后的眼神有些奇怪，齊恆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感覺自己的解釋好像還是有些蒼白，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算了，我也不搞彎彎繞了，現在給各營，連把命令傳達下去，如果戰事失利，部隊需要撤退，或者被打散，都跟着74軍去瀏陽，等一下聯絡到74軍那邊，把這個事和他們仔細講一下，讓他們也配合一下，咱們團幫着他們打了那麼多仗，這次也是唯一一個趕過來幫他們解圍的，他們替咱們收攏一下部隊也是情理之中。”

“這是命令，如果有什麼後果，我一人承擔。”

上官有浩聽完齊恆的話，嘴角不由翹了起來，笑了一下：“團長，你問那個孫連長的時候我就猜到你在想什麼了，咱們出生入死那麼多次，你用不着給我講這些，我等一下就去傳達。”

“硬仗我不怕，怕的就是打糊塗仗，團長，今天到河邊的時候，我心裏也有些緊張，那感覺說不上來，希望是錯覺吧。”準備去傳達命令的時候，從來都不信鬼神的上官有浩冷不丁提了一句，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好在，在瀏陽集結的命令傳達下去十分鐘后，前方偵察的耗子就帶着幾個戰士返了回來，將偵察到的情況做了具體的彙報，也稍稍打消了齊恆和上官有浩心裏的疑慮。

耗子他們沿着河灘一直摸到了153號高地西南方向一里多的地方，從交火的強度判斷確認153號高地並未易手，但他們同時也發現有一股數量不明的日軍已經從153號高地正西方向穿插下來，迂迴到了153號高地的後方，目前他們正在簡單的修築工事，應該是準備徹底斷了169團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