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探尋(下)

第四十四章探尋(下)

世人皆醒我獨醉,世人皆是我獨非。圍在小院外側的弟子迷惘地眺望天際許久,白虹般的劍光以極快速度奔向天空,孤寂而凜然;小院內哪塊面積不大的花地同樣引人注目,綻放的花朵正一點一點在風中抖動花瓣邊緣的露珠。陽光刺破厚厚雲層落下,溫暖的光芒照射在身上讓人不能直視!他們沮喪而輕鬆地收了長劍,小心翼翼撤出小院,雖沒完成莊主交代的任務,也算盡職盡責。怏怏散開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於他們而言聽令而動,能活下便是極好;不會也不能去遐想其他,卑微若螻蟻,蜉蝣此生。人生該當如何?人云亦云!

少陽府大廳內陽雲深召集族中上下一眾混元境修士開會商榷飛鴻山上寶物一事。言及少陽府以後要何去何從?命運是該由我們自己掌握,那怕最終仍難逃覆滅!或隨波逐流,得過且過,投奔他族換去名姓,淪為他人附庸至少此時少陽府還沒有走至窮途末路,我們為生機拼搏過,有一天魂歸神裔之海也能無愧先祖。慷慨陳詞分析一番少陽府面臨的危機,和陽雲海交換過眼神,決定去淌一淌飛鴻山這趟渾水!有弟子表示以當下少陽府的實力不能與御劍山莊為敵,該韜光養晦靜待時機。陽雲深無奈一笑,深感無力道:“易丹楓有鴻圖之志,野心勃勃;少陽府和御劍山莊恩怨無窮,以前便一直明爭暗鬥。只是雙方實力不相上下,如今御劍山莊在他手中經過千年經營,少陽府底蘊已經跟不上御劍山莊。你們以為他會縱容少陽府在鴻都慢慢發展成一個威脅嗎?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語罷還想駁論的弟子一時沉默不語,如此簡單的道理他們能懂,少陽府和御劍山莊恩怨太深,無論時間過多久,只有這兩大勢力存在,註定一方會被另一方覆滅!他們具為修真之人,心中血氣方剛,沒有理由後退,死也要死得其所。過了一會兒,大廳內眾弟子嚴肅的拱手行禮,願為少陽府赴飛鴻山爭搶寶物!二三十名陽氏精英弟子在他帶領下走小路趕往飛鴻山,城中幾個黑影快速從屋頂掠過,以鬼魅般的身法消失在穹頂之下!

九曲江畔隻影形單,冷風吹拂憂愁善感的臉龐,悠悠天地,哪裏才是他的歸宿心若沒了棲息的地方,到哪裏都是流浪!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易風揚在河邊找了一塊凸起的巨石走到上面換緩緩坐下,漫無目的地凝望滔滔江水與絡繹不絕駛過的商船;偶有一二片小舟順江而下捕魚抓蝦,或為書生帶着心上人乘舟一路觀賞兩岸美景!吟詩撫琴,情意綿綿。捕雨的人到了晚上歸來吃一碗新鮮味美的魚湯犒勞自己也是高興的,即便衣衫襤褸家徒四壁;日子再苦再累,忙碌的活着總沒錯,這樣才充實!想着這些不禁笑出了聲,詩酒趁年華,江湖路萬里,多少時間能隨心而為,率性而活無形的囚籠把我們囚禁其中,我們的所有行為都在枷鎖之內!易風揚走近河灘拾起一塊扁平石子向江面擲去,在浪花拍打中迅速沒入水底,風波中誰又記得浪花幾許!側身注視高聳險峻不見真容的飛鴻山,神情複雜,一臉凝重,長呼一口氣負手朝它走去。僅僅一夜之隔飛鴻山腳下已是人聲鼎沸宛如鬧市,觀望議論的修士數不勝數,對着飛鴻山指手畫腳抒發各自不同見解;杜撰胡編一個個荒唐滑稽的傳說故事。講飛鴻山深處曾是遠古時代的戰場墳地,埋葬有遠古大妖、巨獸、修士、神魔等遺留的絕世寶物;又說是遠古時代某位人族大修士的修鍊洞府,統攝鴻都靈氣,有無數高深秘法道術玄功之類。遺憾的是數千年時光中有許多修士勇闖飛鴻山深處,卻都葬身山裡,無人從山深處活着出來過,導致有關飛鴻山深處的信息具為未經考證的訛傳。

易風揚逃離地牢的消息很快被易丹楓接到,頓時呆立住震怒道:“易風揚真有你的!竟能殞星鐵鏈和犀首囚禁陣式。”宿庭矩愣住驚詫地瞥過視線看向別處,佯裝鎮定道:“莊主,在鑄造鐵鏈之時我便猜到這樣的結果。他修為高深莫測,掌握的功法秘術都是當世罕有;何況他手裏還有那柄古樸仙劍尤其厲害。說句沒面子的話,恐怕御劍山莊的鎮庄神劍也難以匹敵,在下常遁跡洞天仙墓遺迹,有幸見識過一些遠古時代乃至上古時代的秘辛;易風揚手中仙劍更是了不得!”易丹楓嘴角抽搐一二,臉色鐵青,納悶他手中仙劍真的來歷如此不凡嗎?臉軒轅神劍對遜色兩分宿庭矩又不溫不火道:“莊主您別多想!那都是我個人推測罷了,但是殞星鐵鏈和犀首陣式都為極其強大的束縛手段,後面莊主要多加小心了。他能獨闖天問閣和當世至強者之一的曾令狐一戰,便是最好證明;半生縱橫六界,聲名遠波,若沒有大機緣和天縱之資能行嗎?菁華首席客卿長老,文薇商盟坐上賓!”

易丹楓冷冷發笑,陰沉道:“他總是光芒萬丈,招搖過市!而我呢?而我呢?我才是御劍山莊之主!憑什麼他處處高我一節,我偏不相信,我要讓人界、六界都知道——我易丹楓比他強百倍!”宿庭矩聳聳肩挑眉意味深處的淺笑,凡事不能太強求,凡事不可太過執着。殊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非人力之所能及!有人窮盡畢生依然黯淡無光,有人彈指一揮間便站到了世界之巔!易懷毅試探性地走過來問道:“大哥我這就去帶人手過來,咱們今夜便進入飛鴻山先下手為強,如何”易丹楓仰天長嘆,易風揚已經成了他的心魔,深感自己的無力,事情瞬息萬變,再往後推只會找來更多麻煩,雙拳頓時握緊做出抉擇,沉甸甸道:“入夜行動。”約一時辰左右,易風揚悠哉地來到山腳茶棚前找了一張無人桌子坐下,要了一壺茶邊喝邊關注匯聚在此各路修士,當中以少陽府最為顯眼,府主陽雲深親自帶隊;接着有炎火殿、幽嵐宗、海屯堡等鴻都宗門碰頭。陽雲海一眼瞧見他坐的位置,走了過來坐下道:“你也來了!這回想不熱鬧都難了!你大哥他們清晨便去了山麓打探情況,應該有十足把握。”易風揚自顧自地端起茶杯喝茶,微微瞥視他一眼,玩味道:“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就是來看看熱鬧而已,不以御劍山莊的身份。想來陽府主不會對我動心思吧!”他的眼神瞥向側面的陽雲深,陽雲海聽聞先是感動奇怪,而後見他平靜地喝着茶,笑道:“不以御劍山莊的身份,莫非你不是御劍山莊的人了嗎!二公子當真幽默風趣。這玩笑是不錯,可惜沒人會當真!”

“當真!大可不必!不用你覺着是否是真的,我只是來看看熱鬧,別無他圖。你們信不信並不重要。”陽雲海重新打量他一番,思緒萬千,猜測易丹楓與他之間肯定有了什麼矛盾,這樣也好,沒有你易風揚從旁協助,易丹楓再橫又能怎麼樣?易丹楓行事傲慢冷酷,刻薄狡猾;雖貴為御劍山莊之主,時常用近乎殘暴的手段打壓下屬。陽雲海朝他垂手道別,起身走了留了句:“再會。”

“小二,換茶!”易風揚叫來茶小二說這茶泡着味道太濃,給他換一個淡一點的來。趁此間隙他皺起眉梢思忖飛鴻山深處會有什麼呢?海外是否還有其他島嶼存在,六塵島覆滅,帝都基業毀於一旦;如今又是飛鴻山成了人界焦點,天宮會派人來攪局嗎?早年三界歸一未了了之,天宮天帝洛白雲繼承上任天帝之志,捲土重來是時間問題。可是我的修為……

“沁兒……你已經遠去,我還在世間盤桓。”花褪殘紅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一別多日,不知道文君近況如何!等飛鴻山之事告一段落該到神都看看她了!千年裏多虧了她的照顧,我心非木石自是明白她的心意,可我這與世背道而行的性子,又該如何是好呢?詩云“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真嘲笑自己的猶豫徘徊,千年時光恍如一夢,往事仍止不住思量。都說時間能沖淡往事,治癒一切,如今看來都不盡然!有些往事註定難以忘懷,即便記憶似碎片一樣在不停消散!

“客官給您重新沏了一壺上品新茶龍井,您慢用!有什麼其他吩咐喚我便好。”易風揚略微頷首,回過神準備打開茶壺蓋先聞一聞香氣,忽地陣陣馬的嘶鳴聲傳來,一道塵土飛揚,五個人影整齊地出現在視線之內。“天都神王府趙潮。”頃刻後面又來了一隊修士,為首的正是神都雷雲府張擇天,隨行的是劍聖百里將行!“他們也來湊熱鬧,當真有趣!一座飛鴻山竟引來如此多勢力,眨眼之間寶物一事已亂成一鍋粥了!”趙潮帶着四個後生來到茶棚瞥了眾人一眼,甚是不屑,朝着陽雲深陰陽怪氣道:“呵!喪家之犬還敢招搖出門,不怕有來無回嗎?”陽雲深斜視着他反譏道:“哦!是嗎?骨頭總有幾根硬的,想吞下去也得先崩他兩顆牙;趙先生遠道而來不怕客死他鄉嗎?”趙潮冷笑着深吸口氣一副輕蔑張揚派頭,接着介紹同他前來的四位神王府年輕一輩里的青年才俊,指着每人道:“趙春湖,趙流波,趙北疆,趙西維。”說罷得意地看向他,陽雲深目光收緊,假笑:“神王府的青年才俊啊!陽某失敬失敬,少陽府家底薄,人才凋零,比不得神王府實力雄厚;剛才眼拙了,少陽府甘拜下風。”趙潮放聲大笑,直言他若肯做神王府的附屬勢力,神王府便派人來幫他重振雄風,鴻都城仍有他一席之地。陽雲深注視他一會兒,沒有作答。確實,神王府有那個實力讓少陽府在鴻都屹立不倒,但淪為了他的附屬勢力后少陽府只怕會逐漸變更,今後就姓趙了。“趙先生好意陽某心領了,少陽府怎麼說也算人界一大勢力,沒有做附庸的習慣。”

張擇天進來禮貌性地向陽雲深打過招呼,目光掠過趙潮身上,“六塵島的爛賬還沒向你清算,在這裏碰上真是冤家路窄啊!”趙潮鼻息上仰,壓根沒把他當回事,毫不在意:“清算!哼,那要看張府主本是如何,你的家傳雷訣修鍊到了第幾層?惜年你爹的修為也不怎麼樣!”氣氛瞬間緊張起來,空氣中殺氣騰騰。張擇天瞪大眼睛看着他,手中真氣匯聚;百里將行出聲提醒他道:“別忘了來這裏的目的,和他清算不在於一時半會兒,以後有機會和時間;現在在這裏動手,贏了輸了對我們都沒好處。”同時趙潮身後的四人上前準備拔劍。見張擇天強憋怒火,惹得趙潮一陣捧腹大笑,出言嘲諷:“怕什麼?別等下回呀!就這次算不好嗎?我到想看看你有多大能耐,雷雲府又有多強實力。”張擇天緩緩平復心情,散去手掌匯聚的靈力,小不忍則亂大謀。趙潮出身神王府,多年在六界歷練,一身修為甚是了得,幾度在絕境化險為夷,全身而退,頗有算計。對上他張擇天沒有絕對取勝的把握,死戰對半同歸於盡。趙潮側臉向四個小輩道:“來你們看看,這就是氣焰囂張的張府主,想找我們算賬!好像有點膽小怕事,不敢!還有他旁邊那位劍修高手,劍術高超;以後你們有空就可以到神都向張府主請教切磋,也好給張府主一個算賬機會!聽明白了嗎?”四人異口同聲地回答明白,張擇天一時氣的青筋暴起,直想和他拼個你死我亡!百里將行上前勸他見好就收,雷雲府不是好侮辱的,誰想趙潮愈發挑釁道:“哦!是劍聖——劍中聖人了!失敬,你能把我怎麼樣呢?一劍出,萬劍服!可我們所配仙劍不是好好的在鞘里嗎?少在這裏豬鼻子插大蔥,他把你奉為坐上賓,不代表你真能十步殺一人!”

易風揚轉頭望去,不屑:“趙潮,來了鴻都地面就收起你的囂張,怎麼說百里先生也是劍聖;真動起手來,結果還不好說哩!你沒那麼強大,他沒那麼弱。”張擇天壓住憤怒用淺笑掩蓋此刻的不滿,帶着手下來到易風揚桌旁,恭敬的喊了聲:“二哥。”易風易眉毛微揚,正視神王府五人,脫口道:“正好想找人練練,你們那位有興趣!”趙潮欲說點什麼,趙春湖跨步上前,橫眉怒目地伸出手指着他不客氣道:“名頭響,就怕了嗎?小爺與過兩招,看看你是不是徒有其表!”“好!好!那你接一招半式!”易風揚抬手示意張擇天坐下,右手端起茶杯朝他輕輕彈去,趙春湖拔出仙劍揮去一劍,劍氣和茶杯在他身前一尺猛然爆炸,無形的真氣波浪砰一下把他掀翻在地,他不服氣地站起來,道:“你使詐!”“使詐!我怎麼使詐了”

易風揚再拿一個茶杯倒好茶,趙潮攔下他說:“易公子也是有身份的人,如此對一個後輩,不怕旁人笑話嗎?”“笑話!”易風揚冷冷的看向他,譏諷:“隨手彈了個茶杯他沒能接住,我能怎麼辦呢?可是他自告奮勇要和我過兩招,按你的說法他此刻該是死人了。”趙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易風揚已經手下留情,立時囂張氣焰低了許多,冷哼一聲他兩眼便找了張桌子坐下,本想威風八面,卻被易風揚折了面子。張擇天輕嘆一聲,表示有他一半實力氣魄,也不至於受神王府的冷眼。易風揚吃着茶打量他道:“你也來淌這趟混水,值得嗎?在神都發展不好嗎?”張擇天無奈的搖着頭,苦悶:“二哥,你是明白人,凡事都看得清楚。我若不來淌這趟渾水,雷雲府怎護得神都百姓”百里將行深有所感:“府主也是不易吶,夾縫求存!”

“算了!我管不了那麼多,你既來了,自求多福吧!這些天小妹可好”張擇天自信:“都很好!二哥放心。”“你要敢辜負她,我要你好看!平日雖然忙於神都事務,還是要多陪陪她。我們都是別人羨慕的人生,只有我們清楚,這樣的人生是多麼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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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華記之千山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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