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棲雲
那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此時卻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她檢查了一番，發現傷口的血雖止住了，但她受傷時間卻是太久，以至於有些感染，女孩此時正發著高熱，混混沌沌地說些：“師兄，別管我，快走！”之類的話。
她回頭瞧了眼公子，公子的拳頭握的緊緊的，眼神略有慌張:“她，怎麼樣。”
她心頭微動，這公子冷言冷語，從頭到腳都是冷的，此時他眼裏倒是有了幾分煙火氣，看來這姑娘對他很重要。看他如此緊張，師菁菁也就不再打趣。
“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但是繼續呆在這林子裏就難說了，這林中無竹，我瞧這姑娘倒是清瘦，削幾隻樹枝抬回去應該不難。”師菁菁打量了一下四周說道。
公子聞言一點沒有覺得被衝撞了的意思，反而感激道：“多謝。在下韓梔，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師菁菁。”獅子精的師。獅子精的菁，她想。
公子往林中走去削樹枝，做擔架了。師菁菁也沒閑着，小心地幫女孩重新處理傷勢，她心裏很清楚，從公子的手法和這女孩身上的傷勢來看，這兩人均是深諳武道。若是救了，怕是會因此被捲入無休止的紛爭中，但是她也沒別的辦法啊，未來會死和今天會死，她選擇前者，當然，醫者仁心，這才是主要理由……
公子回來時，師菁菁在認真地給女孩包紮。陽光透過樹葉，細碎的照在女孩臉上，於是公子的眉頭也湧上了三分溫暖，這姑娘哪怕是被刀架在脖子上也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認真。
師菁菁回首看到公子，再看看他做成的擔架，結結實實地扯了幾下，見它依然穩固，放心道：“快些過來，把你師妹抬上去。”
原來是師兄師妹，好像話本子裏都是這麼寫的，什麼師妹暗戀師兄，又被師父棒打鴛鴦，又或者宗門大難，師妹奄奄一息，師兄遊歷天下就為了救他師妹……哎！想多了……
公子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女孩，放到了擔架上，但是擔架一個人可抬不了。
“你行嗎？”公子問。這師菁菁，多少是個女孩子，木製擔架比竹子可沉得多，他向師菁菁投過探究的目光。
“還有別的人嗎？不行也得行，到時候你聽我說，我若是抓不住了，一起放下，不會叫她摔了就是。”
公子點點頭：“多謝。”
大約是看見女孩被細心照料，這聲謝謝比剛才那一聲倒是真摯了不少。
為了給師菁菁減少點壓力，公子一路上刻意把重量往自己身上放，但是師菁菁的體力比他想像中要好得多，他能聽見師菁菁明顯加重的呼吸聲，卻不見她吱一聲。
“停，停，歇歇，歇歇。”走了好一會兒，師菁菁朝公子喊道。
公子立刻跟着師菁菁的動作，小心放下了擔架。
“我還以為你不會喊累呢。”
師菁菁不忿：“你選的這幾塊木頭，結實歸結實，但是快比人重了好嗎？還挑三揀四，還有削的這樣粗，你叫我怎麼抓。”
師菁菁抬起兩隻手給他看。只見兩隻手上都磨出了大大小小的泡，有的甚至已經破了，而右手上更是有一道寸長的口子。
見公子盯着自己的手看，師菁菁趕緊縮了回來。“怎麼，看個沒完了。”
“你右手……”
“被木刺劃了一下而已。大驚小怪。”師菁菁滿不在乎。
“又不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啦，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我嘛，洗衣燒水生火做飯，什麼都要做，哪裏有那些講究。來吧，還有最後一段路。馬上就到了。”
“要不我背着她吧，能走的快些。”公子提議。
師菁菁立馬反對：“你可別胡來，我好不容易處理的傷口，一會都被你弄裂了。”
最終還是兩人一起把女孩抬回了草廬，女孩輕輕推開另一個小屋的門。
“你這裏確定不會丟東西嗎？”公子忍不住問。
“丟？能丟什麼，草藥嗎？若真丟了，那定是急需，送他也無妨。”
公子想起了她那間屋子裏的紅木箱子，還有那匣子，都應該應該值些斤兩，但她絕口不提，卻是有點意思……
沒多思量，公子就打量起這間小屋來，眼下這間屋子比剛才那間還要小一點。一進門是個小小的廳堂，正中擺着桌椅，左右各有扇門，是兩間小屋，每間各有兩張床榻，被褥雖舊卻也乾淨。
“小時小了點，但荒郊野嶺的，二位也找不到別的地方安置，只能委屈二位了。夜裏若是冷呢，我這還備了湯婆子和炭火，不過想吃什麼得自己做，後面有灶台可以生火做飯，我這隻有清粥小菜，想吃好的確實沒有了，好在這林子不小，山中吃的也不少，公子一看就是在野外呆慣的人，這點小事應該難不倒公子。左間較乾淨些，就給這位姑娘住了，公子可以去右間，收拾一下也能住人的。”
師菁菁想得極好，這公子要是真的出去打獵，還能沒自己一口吃的？人間的飯菜味道確實不錯，但是她好歹是野獸出身，對於肉食也是真的想念，她真的好久沒吃肉了，當了人之後，確實沒有以前方便，想吃肉只能去買，畢竟她現在這胳膊腿，不被吃就不錯了。
公子點頭，幫着師菁菁安置女孩，卻發現，她的燒已經退了些。
公子摸着她的頭：“問道，姑娘妙手，只是不知，用了何葯，輕瑤的燒已經退了。”
師菁菁笑了笑，故弄玄虛道：“公子可聽過棲雲草。”
公子心下一凜，躬身道：“韓梔在此多謝姑娘大義。”
如此這番道謝，又是比上次更重了。這棲雲草雖不如靈芝雪蓮名貴，但因其對外傷的效用甚佳，讓多少武林中人趨之若鶩，故也是重金難求，最起碼他就見過一次……
師菁菁明白，自己若是捨不得這葯，叫那女孩死了，眼下就又是另一個故事了。看破不說破，是她在這夢裏領悟的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