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所謂宿命

第二十章 所謂宿命

林君背對着我,一言不發。

也許是見到他特別高興的原因,我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只想着要和他說會兒話。

“原來你沒事啊,”我邊說邊進了電梯,“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其他人呢?”

電梯門在我身後關上。

林君依舊沒有反應。我開始覺得不對勁,伸手去碰他的肩膀:“你怎麼不說話?”

沒有想像中溫暖的血肉,只有冰冷堅硬的塑料。

它是一個塑料模特。

我嚇得倒退一步,模特被我帶倒在地,發出沉默的碰撞聲。

電梯晃了一下,顯示盤上的樓層數動了。

我能感覺出它開始下行,可顯示盤上只有亂碼。

我經常在恐怖片里看到這種橋段,有時候還會吐槽主人公太膽小。

可是,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我也只感受得到恐懼。

邪祟之類的還是其次。如果它忽然墜落,我就要以肉餅的形態告別人世了。

亂碼不斷跳動,不知道過了多久,電梯終於停下了。

我看看顯示盤,還是亂碼。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敞開。

一看到外面的“景色”,我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全是模特。

沒有臉的、空白的模特,圍繞着電梯出口,像是在迎接什麼。

一時間,我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電梯門沒有要關的意思。無論我怎麼摁樓層按鍵,它的沒有反應。

這是一定要我出去的意思啊。

從把“林君”的模特送上來、引我進電梯,到現在死活不動的電梯門。

那個“幕後黑手”,肯定有什麼目的。

我深吸一口氣,走出電梯。

這層樓很黑,要不是電梯裏還有燈,我基本上什麼都看不見。

我習慣性地摸摸腰間,果然沒有手電。

這地方可真窮啊,連個照明設施都沒有。

就在這樣想時,頭頂突然亮起一道光。

那燈很小,只能把它正下方模特的光頭照亮,但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我循着燈光,在模特群里穿行。

每當我到達一處亮燈的地方,就會有另一個燈亮起。

就這樣,我走了很久。

這段路走得我很壓抑,或許是“人越多越寂寞”的緣故。不過,我也不知道我身邊這些到底算不算人。

終於,我看到前方有一個巨大的手術燈,模特們包圍着燈光,就像一群外科醫生。

我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該不會,這些模特實際上是醫學生,引我過去,是想拿我試試刀吧。

我搖搖頭,把這些荒誕的想法甩開,接近了手術燈。

好不容易從模特群里擠出,映入眼帘的是一個手術台。

台上,是一位我很熟悉的人。

“……林君?”

怎麼回事。這裏的幕後黑手,有夠喜歡他的。

手術台上的他臉色慘白,表情倒是很安詳,胸口微微起伏,彷彿睡著了。

有前車之鑒,我沒有貿然上去推他,而是先摸了摸他的手腕。

是軟的。而且,還有脈搏。

一下子,我就感覺心裏有塊石頭落地了,於是開始不停地搖他,喊:“林君,林君!快醒醒!”

他哼了兩聲,悠悠轉醒。

“小齊啊,做人要道德,我睡得正——等等,這是哪兒?”他的聲音還是充滿困意,“怎麼這麼多……模特?百貨公司進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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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聽到他的聲音,我差點就要哭出來。

“我也不知道!”我說,“我一醒來就在這兒了。”

他環顧了下四周,道:“嚯,靈障啊。”

“你身上有帶什麼東西嗎?”林君又摸了摸口袋,“我的包不見了。”

我搖搖頭,剛準備把自己醒來到現在的事說一下。

他突然抬頭,死死盯着我。

“你不是……有帶嗎。”他說。語氣很詭異。

“帶……帶什麼?”我再一次掏掏口袋,以示什麼都沒有,“我一醒來就這樣了。”

林君眯起眼,像是在判斷我有沒有說謊。

緊接着,他笑了:“哦,是我不好,還沒有給你。”

一股寒意湧上心頭,我不禁往後退了幾步:“什麼跟什麼,你沒事吧,腦子睡傻了?”

看到我的樣子,他非但沒有生氣,而且哈哈大笑。

他的眼角沁出黑色的液體,我眼睜睜地看着他的瞳色逐漸變淡,最終,成為純粹的白色。

“林君,你怎麼了,你好奇怪。”我的聲音在顫抖。

渾身純白的男人止住笑,玩味地打量着我。

他的胸口有什麼東西在激烈地跳動,“咕嘰”一聲,一把血淋淋的刀柄從那裏突出。

雖然血次呼啦的,但我依然辨別出,那就是我的短匕。

“過來啊,過來啊,”他一隻手沖我招着,另一隻手握住刀柄,搖晃着往外拔,“我給你……好東西。”

血液從他的傷口處往外噴,很快,手術台就滿是鮮血。

一種很複雜的情感在我身體裏流竄,像恐懼,又有悲傷和憤怒。

“住手,”我囁嚅着吐出這些話,“邪祟,放開他!”

我撲過去想要制止他的動作,然而,林君手一用力,直接把短匕從胸口拔出。

他癲狂地大笑着,慘白的瞳孔沒有一絲焦點。

“拿着,拿着,”他使勁掰開已經傻掉了的我的手,把短匕塞進來。

“這是宿命。”林君意猶未盡地比劃着胸口的傷,“這是齊家人的宿命!!”

我忍不住哭了,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走,我們走!現在還有機會,去看醫生,去看醫生……”

“快,用你的刀!”他喋喋不休地說著,“用你的刀,用你的刀!”

用我的刀?

我緊握住短匕。

因為,我看見。

那些模特,正往這裏走。

燈光熄滅了。

“……他已經睡了兩天了。”

黑暗之中,我聽到機器運作的聲音。

“沒關係,不會有事的。”

模特呢?林君……對了,林君呢?

“他的眼皮子在動!一平,一平,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我睜開眼,第一個傳達到腦子裏的是尖銳的疼痛。

“二伯……”我痛得發抖,卻沒有力氣叫,“林君呢?”

“林君?”我的二伯西裝革履,“哪個?”

“就是那個白頭髮的。”

我轉頭,發現剛剛說話的是雀兒。

他沒有戴墨鏡,看起來很精神。

雀兒看着我,說:“放心,他昨天就醒了,但是沒有久留。你二伯給了他點錢,他就走了。”

“雀兒,你——”

“我的眼睛好了,”他嘆了口氣,“你反而是傷得最重的那個。”

他指了指我的手,上面包著紗布。那股又痛又癢的感覺,就是從這裏傳來的。

“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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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廢墟里,肉給擦掉了一塊。”二伯冷笑一聲,“能耐啊,‘少家主’。”

我不由地縮了縮脖子,就連雀兒,也罕見的露出心虛的表情。

我們兩個都很怕二伯。他要罰我的時候,爺爺都沒法求情。

“說說看,”他翹起腳,“你這一學期,還幹了些什麼好事?”

我和雀兒對視了一眼。

這個人呢,他會相信你的謊言,但是絕不能讓他發現你撒謊。

我自認為對於“圓謊”沒什麼修為,於是就把這個學期的事和盤托出,雀兒在旁邊補充。

二伯聽完,掏出根煙叼在嘴裏,沒點燃。

病房裏寂靜了半晌,終於,他發話了。

“一平,我知道,你跟我和爸一樣,是靜不下來的人。”他閉上眼,很無奈的樣子,“我本以為,你能考上大學,就說明我們家轉運了。想不到,還是甩不掉這個宿命。”

宿命。又是宿命。

也許是那個夢的緣故,我對這個詞非常感冒,忍不住就問:“二伯,我們家有什麼宿命?不就是做方士嗎?”

他斜了我一眼,搖搖頭:“想知道的話自己去查,你不是能耐嗎。”

我不敢做聲,心裏卻記了一筆。

他換了一邊叼煙,又說:“我不會攔着你。只是,不管怎樣,替自己想想。”

雀兒在一旁深表贊同,結果二伯看向他,他就僵住了。

“雲二少。”他把煙夾在指間,“如果你是別人家的孩子,我也不好管你。但我們兩家是世交,一平的爺爺在世時,也對你頗為關照。

“所以,你也別嫌我煩,聽我兩句:常人過好尋常的日子,已是萬幸;不要自討沒趣,牽扯太深。”

雀兒抬起頭,似乎想要反駁,但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二伯站起身,又盯着我倆看了一會兒,直把我們盯得抬不起頭。

然後,他就笑笑:“哼,兩個小鬼。我也不在這裏給你倆添堵了,你們各自看着辦。”

“對了,一平,”走之前,他給了我一張請帖,“既然你打定主意要走這條路,今年三月份就跟我走一趟。”

這是什麼神秘邀請函嗎?

他一離開病房,我就拆開請帖,雀兒也伸過頭來看。

“蒼靈合會,三月中旬於清淼閣,靜待光臨……”他一字一字地念出聲,“方士的秘密集會,嗯?”

我道:“差不多。蒼靈就是青帝,東方司掌春天之神。我們這些方士家族的家主,每逢春天都會大聚一次,互相交流一下事情。”

之所以雀兒不知道,是因為我也不太了解蒼靈合會的事。

我只在很小的年紀被爺爺帶過去一次。據我所知,其實這個合會並不嚴,反而娛樂性質多一點。

與會者們可以帶家眷和朋友。每個家主有三道請帖,而一個帖子可以帶三個人。

“這麼說來,你二伯在我面前給你帖子,說明他默認你可以帶我去。”雀兒挑起眼角,“可別想着甩掉我。”

我看着他,感覺非常頭疼。

二伯究竟是怎麼想的,剛剛警告過雀兒,就當著他的面給我請帖。

“你……唉,”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你最好不要去吧,沒什麼好玩的。”

我長大以後,爺爺就不帶我去蒼靈合會的原因,是那邊實在太亂了。

一般來說,家主們坐一個包間,剩下的親友就直接在大廳里隨便晃。

其中就有一些很奇怪的人。

據爺爺說,我小時候去的那一次,直接被一個想說娃娃親的女人嚇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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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門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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