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狼山
在場有兩個人是方士,我們一下就警覺起來。
“我就知道,他們絕對不會讓我們安心找人的。”林君笑了笑,指指浴室,“小齊,我在這裏主持尋蹤陣,你去看看情況。”
我點點頭。尋蹤陣需要施術者集中注意力,因此,我必須為他們護法。
林君開始念誦咒語,我手捏平安符,接近浴室。
這是間很普通的浴室,燈一開,特別敞亮。
羅盤的指針穩穩地指向淋浴室。我點燃一張顯形符,把符灰撒向那邊。
然而,符灰飄飄洒洒地落在地上,什麼都沒出現。
奇怪。羅盤只會指向邪氣濃郁的地方,那東西會藏在哪兒呢?
這樣想着,我不禁往淋浴室跨了一步。
突然,我又聽到那種“啪”、“啪”的聲響。很近,似乎就在眼前。
我仔細掃視了一圈,就看到那地漏的蓋子,正一下一下地往上冒。
那邪祟藏在這下面?太寒磣了點吧?
想着,我就要把地漏蓋揭起來。
還沒等我下手,只聽“咕嚕”一聲,一個黑球頂開了蓋子,從地漏里冒了出來。
我本來還想,這玩意兒長得挺像《鼴鼠的故事》裏的主人公,結果那邪祟瞬間散開成一大片枯槁的頭髮,迅速纏住了我一隻手臂。
就在我愣神的工夫,那頭髮用力一拽,把我拉倒在地。
無數頭髮深深地勒緊我的肉里,生生把手臂勒小了一圈;而那頭髮仍不知足,還在不斷地把我往地漏里拉。
我痛得青筋直跳,下意識地就從口袋裏掏出聚陽符,拍在被勒的手臂上。
符劇烈燃燒起來,甚至把頭髮上的水分都蒸幹了,但我一點溫度都沒感覺到。
焦臭味不斷刺激着我的鼻孔,終於,我感覺手臂一松,那頭髮跟蛇一樣鑽回了地漏。
現在要追是不太可能的。我拿出符封住地漏,剛想鬆一口氣,就瞥見鏡子裏有一道人影。
鏡子前沒有人。
人影晃了晃,似乎注意到了我在看它。隨即,它化作一條細線,鑽到了鏡子與牆之間的縫隙里。
我又抽出一道聚陽符,挪動着靠近鏡子。
然而,就在我轉向縫隙的時候,那股邪氣消失了。
去哪兒了?
我抬起頭想要用羅盤找,卻看到一團極不自然的黑影,堆在玻璃門上。
我反手就把聚陽符打出去,可黑影速度很快,直接沒入門底的影子中,向房間裏的二人遊了過去。
門外,傳來鈴鐺的響聲。我知道尋蹤陣已經進行到關鍵時刻了,此時更不能讓邪祟打擾到他們,於是趕緊去拉門。
可是,門卻像被卡住了,我用了很大的力氣,都沒能把它拉開。
眼瞅着那邪祟已經快游到陣法邊緣了,我急中生智,結出破邪印,打在門鎖上。
門開了。我跨出門檻,就見到雀兒腳上有一大塊陰影,根本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就把短匕扔了出去。
短匕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地扎在了陰影留在地面的“尾巴”上。
它發出一聲類似於老鼠的尖叫,向周邊伸出黑色的觸角,像是在做垂死掙扎;然而,它最終還是彙集在刀尖處,從地面上隆起,變成了一個小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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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尋蹤也接近了尾聲。我看到一道道血紅的路線,逐漸浮現在充當地圖的符紙上,林君念誦的語速也越來越慢。
終於沒事了。我想着,要去拔刀。
可還未等我碰到刀柄,被扎穿的邪祟就裂成了一群蜘蛛一樣的小玩意兒,四散開來,鑽進房間內的各種物件里去。
下一秒,那些被“附身”的物件全都懸浮起來,飛快地砸向林君。
其中,還有一把水果刀。
“小心!”情急之下,我只能喊出這一句。
就在那些東西接近法陣的時候,林君睜開了眼。
他只是伸出手,所有的東西就都停在了半空;接着,他又打了個響指,雜物就“嘩啦啦”地落在了地上。
雀兒跌坐在床上,墨鏡滑下了鼻樑,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累的。
“哼,居然弄到了小物魅,”林君做了個“收”的手勢,一個個小“蜘蛛”從雜物中飛出,在他掌中彙集成一個黑球。
他收起黑球,笑道:“這些傢伙可真瞧得起我們。”
物魅,相當於島國傳說中的“付喪神”,是一種能附身到器物里的邪祟。
一般小物魅的話,方士都懶得去收拾它們。
但是,對方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讓這麼多小物魅聽命於他,要不是林君,恐怕我們已經有人挂彩了。
林君把小球塞到一個瓶子裏,用雞血泡上:“也許是借用了‘眼’的力量。不過呢,我已經找到那個邪祟了。”
雀兒將信將疑地撿起“地圖”:“就這?”
“嗯哼~”
我坐到床上,喝了口水:“你看起來像鬼畫符,但在我們眼裏,它還是挺清晰的。”
“時候不早了,”林君拉開窗帘看了看天色,“我們是現在出發還是——”
“現在就走!”我說。
雀兒也道:“以免夜長夢多。”
跟着地圖,我們來到了景區門口。買了晚間票,一行人直奔山區。
路走了一半,我們就被保安攔下來了。
“喂!你們!”保安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看起來還蠻和藹的,“小年輕啊,最近這裏封了,別進去啊!”
林君笑眯眯地,也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包煙,塞到老保安手裏:“嗨,老先生,我們學校要做實地考察,通融一下嘛。”
“哎,大學生是嗎,”老保安點起一根煙,看起來十分受用,“看你這麼聰明,就聽我一句勸,別往山裡跑了。最近啊,這山上邪乎的很。”
“怎麼邪?”雀兒問道。
保安看起來很健談,一看有人聽他講話,立馬來了興緻:“還能怎麼邪——挖眼仁的邪!”
原本,這座山上有一個天然石窟,窟里供着白狼廟。
前幾個月的某一天,石窟壁上出現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小眼睛。
一開始,景區還以為是有人惡意塗鴉。然而,增加巡邏后,這種塗鴉不減反增。
並且,從最初的“塗鴉”,變成了“雕刻”。
比起圖畫,這種雕刻更難清除,有時候不得已,景區只能用一塊布或紙遮住雕刻。
結果,從遊客那裏傳來反饋,說總感覺有東西在盯着他們。
景區派人去檢查,發現那些布或紙上,不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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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被人畫上了眼睛。
這下子,直接在員工內部引起了巨大的不安。因為,眾目睽睽之下,並沒有誰發現畫眼睛的“真兇”。
不過,為了人流量,景區還是把事情壓了下來,只是請了大師來調查。
大師轉了一圈,回來說,讓人們停止供奉白狼廟。
景區有點懷疑,但還是照做了。
沒想到,以施工為由暫時封閉白狼廟后,那種“眼睛”居然真的減少了。
就這樣安分了幾天,某個員工早起維護魚池的時候,發現魚全都翻了肚皮。
詭異的是,它們的眼睛都被挖掉了。
當天景區就下令封鎖山區。第二天清晨,巡邏隊在白狼廟前,發現了那位大師的屍體,同樣是被挖去了眼睛。
“要我說,這絕對是白狼王的報復,”老保安說得唾沫星子橫飛,“人們不再進侍白狼王,它大發雷霆了——誒,那位小哥,你別哭啊!”
我轉頭一看,雀兒的臉已經濕了。
“哦,沒事,”他說,“我乾眼病,一吹風就流眼淚。”
老保安咂咂嘴,說:“現在的年輕人啊,怎麼這麼不注意身體。明明還年輕,就染個白頭,真是……”
林君抽抽嘴角,禮貌地跟老保安道了個別,然後推着我倆就往回走。
“就這樣回去了?”我很不甘心,“雀兒的詛咒已經不能再拖了!”
林君讓我小點聲。我們走到一個角落,他突然結了個印,嘴裏念道:“生魂出竅!”
我感覺到一個邪氣漩渦,不禁問:“你做了什麼?”
他笑笑,說:“讓那個保安睡著了而已。放心,他會做個好夢的。”
趁着這個間隙,我們溜進了山區。
夏夜的山林本該熱鬧,但我們沒有聽到一點聲音。
有的,只是路邊隨處可見的鳥獸的屍體,通通被挖去眼睛。
真不愧是鬼神的“眼睛”。它的怨念,已經波及到如此廣的範圍了。
“我很好奇,”雀兒冷不丁出聲,“那座白狼廟和這裏的邪祟,有什麼關聯嗎?”
“可能有,”林君回答道,“你知道嗎?咱們方士一般不認為世上存在着神佛。然而,當供奉之人寄託的思念達到某種地步,就能形成一種……呃,‘善意的邪祟’。”
“邪祟還有善意的?”雀兒很好奇。
我表示贊同:“這句話的意思是,那種‘善意的集結體’,本質上是和邪祟相同的。不過,它們的存在一般都是利好於人的,一旦力量足夠,它們就會去幫助人類。所以,才有‘心誠則靈’的說法。
“這座山上的白狼廟,可能本來就是為了鎮壓邪祟才存在的。人們停止供奉的時刻,或許正好是它力量達到頂峰的時刻,因此,邪祟才消停了一段時間。由於這之後沒有新的思念,它的力量就衰竭了,邪祟也就徹底解封了。”
忽然,林君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我問道。
“唔……”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苦惱,“你們看,前面那是什麼。”
我們前方,是一潭泉水。
這是一座許願池,池子裏已經沒魚了,只有一些硬幣,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反光。
對岸,蹲着一個奇怪的身影,正直勾勾地往這裏看。
(本章完)